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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头皮屑在火苗的舞动中所折射出来的斑斓色彩在渐渐熄灭的余焰中慢慢消失，我感觉莫名的惆怅，过眼的色彩留给我的只是一线模糊的印象，我知道，如果不是今天看到偶然出现的现象，我怎么也不会琢磨出世上为何会有如此绚丽的色彩，但我也知道从今天起只要有人能把它画出来，我就知道他的创作灵感来自哪里。印象是一种感觉上虚无的表现，但它却能反映客观存在的真实瞬间。 自认为对印象派的画有了新的认识，能揣摩大师的创作灵感，脑子里涌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我来画，别人看得懂吗？ 我突然有了读中学时的那种冲动，那种单纯的、幼稚的，在旁人看来愚蠢的冲动。听行家里手讲，搞艺术得有灵感，我不知道现在的这种感觉是不是灵感，它既不像你看到一桌好菜而产生口水直流的食欲，也不像猛然见到一个漂亮姑娘而有多看一眼的欲望。这种不知是不是灵感的躁动让我的头晕晕的，热热的、胀胀的，心里乱乱的、紧紧的，全身麻麻的，总觉得前面有人在向你招手，后面还有人把你往前推。 我冲到睡房里，从床下拖出油画箱，调色板上多年前残留的颜色像地木耳附着在岩石表层，好不容易才用铲刀清理干净。开过封的锡管颜料捏起来还是软软的，但管口已经堵死，找来几颗钉子，一管管把口子通开，按冷暖色在调色板的两边，根据色相的深浅把陈年老颜料挤在调色板上。对着灰白而又发黄的画布，我突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还晕晕热热涨涨的头脑，一下子冰冰凉凉，自认为的灵感像盖碗里的热气，还只揭开一条缝儿就跑得干干净净。 记得有一次我的中学图画老师带着我和另外两个喜好画画的同学一起出黑板报，他是一个很有抱负的人，经常穿着一件兰色的长衣，有点类似现在流行的风衣，长长的衣上只剩下两个纽扣，而他永远只扣最下面的一颗，衣服上有着好多的色块，要是现在的追星女孩子看见了，绝对会说，哇噻，好酷啊！和我一起学画的一个女同学乘他午休时，偷偷地将那件衣服缺少的扣子钉上，还花了好多肥皂将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结果老师几天都不高兴。（不过后来他们还是结了婚）他说作为一个画家，应该满脑子都是构图、素材和画面，不管是对着一张白纸还是一块黑板，比如，他手指着面前我们还没有开始涂抹的黑板说：“这上面我就能看出美丽的图画来，你们能看出来吗？”我把眼睛瞪得电灯泡一样满黑板找，可是，除开看到上面有同学用刀子刻的“妈妈b、妈妈b 、坐飞机，”歪歪扭扭几个小字外，眼前只有漆黑一片，哪有什么画。要知道我的视力是特别好的，航空学校来招飞行员，体检时视力为二点零，当然，我的体检是全部通过了，但我的成分太高，父辈以上的那些复杂历史根本就不可能让我临近事关国防的边。图画老师看着我们一幅茫然的样子，也就笑着说：“当然，这对你们初学画画的同学来说，要求是高了一些，多练练吧。”从那以后，我一直操练这个本事，几十年过去了，也没能练出来。这不，现在对着一张灰白的画布，我想在上面找出点什么，尽管我把头凑得很近，可是画布上除了一些剪得不干净的线头子外，看不出什么名堂。 对着灰白的画布坐着，画点什么呢？我心里没有一点主意。看看挤在调色板上的颜色总得要画几笔才是，不然，哪天再心血来潮又得花好长的时间来铲除地木耳一样的废颜料。我生性好赌，很多的事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我就会用赌博的方式来调控自己，当然在赌博面前我是很规矩的，愿赌服输嘛。 从抽屉里翻出一个一元的硬币，像足球裁判一样，用拇指将硬币往上一弹，同时“我拿青春赌明天”那句流行歌脱口而出，我知道我不年轻了，青春已不是我的资本，但凡是能和赌博沾上边的事，不管是真还是假，我都用一颗年轻的心态来对待。硬币在空中翻了几翻，我麻利地单手接住往另一只手心一拍，抬头闭眼心里在默神，如果国徽在上，我就随便找张图片来临摹，否则就在画布上乱涂，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我讲过我是很服行的，在赌博上你不服行不行，那样你就会没有信誉。我朝天喊了声“开”，就把捂着左手的右手很快拉开，发黑的硬币上牡丹花衬托着“ 1” 字。我把硬币放进口袋很干脆地拿起了画笔。 画什么呢？这个念头其实只在脑子里闪了一下，我本能地刷了自己一个嘴巴，好痛。我讲过我容不得反悔的，不过我不是想反悔，确实是没有底，我怕自己坏了自己的规矩，赶快随便挑起一团颜色抹在了画布上造成一个既成事实。好漂亮的湖蓝！看着窗外被雾霾污染得阴沉沉灰蒙蒙的天空，心想天真要这么蓝就好了。“蓝蓝的天空”，我不由得唱了一句，你们肯定会以为我会接着唱“清青的湖水……”吧？声音就此打住了，我恨死了唱这首歌的人，装模作样的，还留着几根稀稀拉拉的胡子，一看就让人想起没有阉干净的宦官。我把嗓音转到了另一首歌，“天空中高高飞翔的云雀啊，愿你常在我身边永不分离……”这首歌是我在知青点的保留歌曲，心情愉悦的时候常常对着旷野放声歌唱。真的，什么事只要你走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事就好办了。我画了一笔天，接着换了一支笔用生褐在画布上横扫了一笔算是地，再换支笔，在土红、土黄里倒腾了几下，抓着笔尾巴，眯着眼睛像画家一样在地平线上画了一座房子，你别说，这随手画出来的房子真像我下放时住的地方。 我端详着这座房子，因为它见证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无果而终的历史，总觉得缺失了什么，使它少有了与众不同的个性。我试着在调色板上将粉绿与橄榄绿调和，在这座房子的旁边点上了几笔混合的绿色，那里曾经生长了一株野生的无花果。 生产队让我们六个知青在这里安家，在修缮这个摇摇欲坠的工棚时，保管员拿了把锄头要把长在棚子旁边的一株小树挖掉。五保户张老倌拦住了保管员的锄头，颤颤巍巍地说：“蛮好一兜无花果又不碍事，留着又有什么不好！”无花果捡回一条命陪伴我在这座房子里生活了八年，我和无花果一样，八年的韶华在这里消失殆尽。 这座房子其实是一座破败了的工棚，是在黑褐色的土地上，一座孤零零的陈放破旧农具的茅草土坯砖屋，四周都是棉花地，工棚前的棉花地与一个看不着边际的湖泊之间是一大片水田，房子的后面天色好时放眼望去隐约可以看到一抹青山，随着一年四季的变化，时而青绿、时而赤橙、时而雪白，这样的地方说句风光宜人绝不为过。可是，那时就连我这个胸中藏有好多艺术细胞的人面对优雅的风景亦是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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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11 19:4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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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15 11: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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