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欸咿呀未 于 2016-5-23 10:45 编辑
天已全黑了，我躺在床上，那是一个用破败了的扮禾桶改成的床。因为刀伤，在堆得厚厚的稻草、棉被、衣服上面，我把左脚垫得高高的，紧挨着扮禾桶旁边，几口土砖架起的黑漆木箱上，放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灯的后面有一个可以装两磅水的大搪瓷杯。我没法像平时一样做饭，硬撑着熬了一锅稀粥，盛在一只搪瓷脸盆里，就摆在煤油灯下，饿了便欠过身子喝上两口。我还好办，只是苦了我的漂亮大公鸡和一窝调皮的老鼠。还好，他们很是通人性，将就着吃些不成形的稀粥也不吵不闹默默地陪伴我。我尽量把头靠近灯光，凑着摇晃的火花，聚精会神地看列夫.托尔斯泰写的《战争与和平》的第三册。不变的姿态使我觉得有点累，费力地移动了一下身体，高悬的左腿被轻微的移动引起了钻心的疼痛，砍柴砍伤了自己已是第二天了，就这样躺着，如同一个丧失了自我能力的残疾，我搞不清楚像这样不能动弹的日子还得重复几天，好在列夫.托尔斯泰的书能让我安下心来。 门外有人在吆喝，我把《战争与和平》塞进枕头下面，应了声门没关。我没有必要关门，尤其是大白天的，一来我的家里空空荡荡，肯定比那些因饥寒而起盗心的贼人更是一无所有，二来我那漂亮的大公鸡总要出去溜达应酬。门推开了，大队部的王支书走了进来，他是林嫂子老公被抓走后新当的这个职务，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我认识他，是鸭溪小学的胡老师。 “队上讲你病了？”王支书问。 我指了指脚，“我把他当成了柴火砍了一刀。” “没伤着骨头吧？”王支书问得很亲切。 “搞不太清，两天了，还是下不了地。”我一边说一边从枕头旁拿出一包烟递给王支书。 王支书拿出一支烟衔在嘴里，正准备把烟还给我，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胡老师，又从里面拿出一支扔给了他。王支书把烟盒放在木箱上，看着那一大盆稀粥问道：“这两天你就吃这个？” “下不了床，吃这个省事。” “不吃点盐哪里会有劲？噢，姓鲁的，我跟你说，你在队上表现不错，我们支部研究了一下，准备派你去当赤脚老师。” 听惯了这里的人叫姓刘的姓马的，我早已不把它当回事，笑着说：“要我去教书？这不是开玩笑？我从来没有当过老师，也没读多少书，原本就是来接受再教育的，哪能去教育贫下中农的儿女，那只怕是搞不得的。” “有什么搞得搞不得，我讲搞得就搞得，我讲搞不得搞得就是搞得也搞不得。教书嘛不就是那点卵事，哄着伢妹子不打不闹就交得了差。”王支书望着我的脚说：“这事还得抓紧才行，不瞒你说，原来教书的朱老师他娘的真是一头猪，到学生家搞家访和学生的娘搞上了，他也是被鬼缠了身，正好碰上学生的爹爹收工回来，被抓了个正着，直喊要杀了这姓朱的老师。” “朱老师呢？”我觉得好奇。 “还什么朱老师咯，跑得比兔子还快，影子都找不到了。天地君亲师呐，这个灵牌子今后如何敬咯。讲真的，姓鲁的呵，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学校已经放了四天羊了，过两天公社专干要来检查，这样子下去会交不得差的。”隔得远远的，我都能感觉到脸上落下了好多凉丝丝的口水星子，这都不是很要紧，等他们走了洗把脸就是，只可惜那盆稀粥，吹不得抹不得，倒掉又太可惜。 站在一旁的胡老师搓着两只手，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话，“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头两天我是一个教室十分钟一转，我前脚走后面就打架，没法，这两天我只好把他们赶到一个教室里，给他们讲故事，讲得我喉干舌燥，革命故事都讲完了，再讲就只有鬼打架娘偷人的了，这样下去，命也会是他们的，鲁老师，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鲁老师？你是喊我？我去都没去就喊我老师，我真是担当不起。”我急得直摇手。 王支书把拿在手上的烟夹到耳朵上，摆摆手说：“我看都不要讲了，姓鲁的，你就算是帮我的私人忙，接应下来算了。工分嘛按正劳力满勤记，明天一定要到学校去，”王支书不由分说，话讲得硬邦邦的。他看了看我的脚，“回头我跟队上说一声，要他们明天派两个人搞副轿子来抬你去。” 我听了忙欠起身，牵动了的伤口着实让我痛了个好看，我强忍着对王支书说：“我去就是，千万不要喊人来抬，只有几里路，我就是爬也爬得到的。” | 
发表于 2016-5-23 10:4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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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25 09:33: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