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山汉 于 2016-9-21 10:46 编辑
狩猎万花山 上个世纪70年代在延安大修厂工作的人也许还记得厂里在万花山后沟掌附近有一个农场。农场离工厂有四、五十里路，其中十多里路不能走汽车，只能靠步行。靠农场最近的村子是东边的尚合年，西边再没有生产队，那里坡陡林密时有毁林开荒的黑户和野兽出没，由于交通十分不便，农场平常就两三个人料理，只有到收获时节，厂里才会派一些工人去秋收，以获取一些粮食补贴职工食堂的伙食。 1973年秋，厂里派了20来名青工到农场劳动，其中大多数是我们这些进厂还不到一年的志丹知青，也有比我们进厂略早的史玉纯等青工。农场的秋收劳动说起来挺累，百余亩庄稼的收割、背运、打场，对我们这些刚离开农村不久的知青来说，根本不算回事儿，连干带玩儿，十几天就干完了。晚上没事儿，大家凑在一个窑洞里神聊，玩儿文字接龙，一次玩儿电影名字接龙，一个伙计插不上嘴，就拼命地往灶里塞柴火，烧到炕皮滚烫还不罢休，直到把炕席都烧糊了，才想起了《火烧红莲寺》这个戏名。抽烟刚去时一个个扔的都是大烟屁，后来没处买烟去了，只好捡烟屁抽，再后来，连烟屁都见不着了，就去偷食堂师傅李瞎子的旱烟，把李师傅晒的那点旱烟摞的就剩下杆儿了，气得李师傅直叫唤。白天闲暇时，大家最感兴趣的就是舞弄农场里那两杆枪，农场里有两杆枪，一杆是新式的半自动步枪，另一杆是老式的七九步枪，那时子弹也不缺，有时我们在修车时，经常捡到汽车驾驶座垫下面司机落下的子弹。在山上劳动时，我们经常看见野兔四蹿，野鸡到处叫，有时下午没事儿，我们也背着两杆枪，像模像样地到山上去打猎，可是转悠半天，连一个野物也找不到，好容易有一次在农场对面的荒坡上，看到一只野兔子躲在下面一丛灌木之中，小H左瞄右瞄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吓得野兔子如离弦之箭窜入沟底，又翻过农场所在的山梁，速度之快体力之好超乎我们的想象。没本事打活物，几个后生就拿一棵将近一尺粗的杜梨树撒气，轮流射击枪枪命中杜梨树一人多高的位置，三四颗子弹就把一棵好端端的杜梨树变得摇摇欲坠，做孽呀。 临近离开农场的一天前，我们几个人根据农场老师傅们那儿得到的信息，天不亮就爬起来背上那两杆枪，登上了农场对面一座高高的山梁潜伏下来，十多只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西侧100多米外那片刚收完庄稼的土地。太阳冒花时，这片庄稼地上果然出现了四五只野羊晒太阳，野羊其实是一种鹿，也叫羊鹿子和狍子是同一种动物，野羊在阳光照射的土地上跳来跳去，屁股上那两片白毛，诱惑得不远处那十几只眼睛直泛兰光，大家商议老S的七九步枪先开火，小H的半自动步枪随后连续射击，无论如何这一轮射击要有所收获，老S精确定位瞄准，屏住呼吸扣动扳机，妈的臭子儿，没响，老S急忙拉开枪栓，子弹也退不出来，急得小H砰砰连开两枪，一群跳得正欢实的野羊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不容易见到一群野羊，我们怎会轻易放弃甘心失败，大家决定沿着野羊逃跑的路线追击，一脸晦气的老S也只好背起那杆卡了壳的烧火棍，跟在队伍的后面。我们听见野鸡在身边不远处叫唤，却找不到野鸡，没走几步一群野鸡腾空而起，看见不远处梢林在晃动，就是看不到野羊、野猪甚至野兔子的身影，就这样在万花山后沟茂密的森林中，漫无目的的寻找，直到日头偏西才沮丧地沿着山沟往农场走，一群乌鸦在我们头顶上盘旋，哇哇叫个不停，本就一路晦气的老S，骂着叫你妈的屁，头也不抬举起那个卡了壳的烧火棍扣动板机，砰的一声巨响，七九步枪巨大的后坐力，把老S弄得一连几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此时天空中飘落下几片黑色的羽毛，大概一只乌鸦被七九步枪子弹打得粉碎，太悬了，地上的人没有意识到一颗卡了壳的臭子儿，被二次击发会产生如此神奇的效率，天上的乌鸦也不会想到他们会遇到如此神奇的射手。 延安大修厂的第一狩猎高手，无疑是我们组的赵学智，他有一支非常漂亮的双筒猎枪，，据说赵师傅当兵时在军队文工团吹号，复员后又到省体工大队当摩托车手，不知后来怎么沦落到我们车间当了工人，赵师傅摩托车开的倍儿棒，可以经常到地区体委借到摩托车，吹拉弹唱门门在行，就是在组里干活不太灵，赵师傅常常星期一一上班就昏昏沉沉的找厂医务室的周祥大夫报到，星期六下午又常常劲头十足，东一趟西一趟，不知忙些啥，师傅们见怪不怪，都说老赵明天又要上山呀！我七五年探亲时就让赵师傅帮我准备了一只非常漂亮的雄性野鸡作为礼物送给别人。 延安大修厂的兄弟姐妹们，还记得《延河战火》这部电影吗？电影中一部频频亮相的美式吉普，其实只有外壳和底盘是纯正的美国货，发动机和闸箱都是苏式嘎斯69的，也就是说，这部车徒有美式外观，内中却奔腾着一颗苏联的心，它是我们组张鹏师傅的杰作，是他利用厂里存放一台破烂不堪的美式吉普改装的，这台车很长时间成为我们组的公用车，其中一次最大的行动就是到万花山后沟农场狩猎。参加这次狩猎行动的一共6个人，猎手赵学智、李世荣和3车间一位瘦瘦的大概是姓高的师傅，专职司机张鹏，跟班儿是我和小吴，小吴比我进厂早，是从延长来的，大概是年龄太小，所以进厂后留在厂部当通讯员，几年后才调到校复组干了一段时间，之后又转到我们组开始学安装发动机，所以平常也尊称我为何师。 金秋十月的一个星期天，狩猎行动开始的那天早晨，我们天不亮就从厂里出发了，到了万花山公社，赵师傅到公社武装部借了两杆半自动步枪，这都是他前一天下午就联系好的，凭借那辆有着超高越野性能的吉普车，我们在天蒙蒙亮时赶到了农场，张师傅把车停在农场坡下后就找农场的师傅玩儿去了。为了防止猎手把对方当做猎物的事儿发生，我们分两路上山，李师傅拿着一支半自动步枪，高师傅拿着赵师傅的双筒猎枪，，带着小吴上了农场一侧的北山，赵师傅拿了一支半自动步枪，带着我上了农场对面的南山。我和赵师傅来到前几年发现野羊的那个地方附近，赵师傅坐在崖坢上抓起一把黄土抛向空中，判定风向后，从烟盒里抽出两支香烟，用打火机帮我把香烟点燃，打火机的捻子太大，把我的半根烟都熏黑了，他又用打火机冒出的黑烟熏了熏步枪上的瞄准器和准星，他说这样准星和缺口都不会有虚光，瞄准会变得很容易。太阳徐徐升起，照耀在沟对面山梁那片已经收过庄稼的土地上，几只野羊如约而至，在阳光下奔腾跳跃，不慌不忙的赵师傅举手砰的一声枪响，只见一只野羊高高跃起重重地跌下步履阑珊，没走几步就顺着山坡滚下沟来，按照师傅的指示，我赶紧窜下山沟在梢林中寻找野羊，很快就在对面半坡的梢林中找到了已经死去的野羊，并把它重新拖上了被击中的山坡，赵师傅从山梁上绕过来，和我会合后又继续向沟掌的密林中搜寻。一个多钟头后我们又在密林中发现了一群野羊，赵师傅又是一枪命中，两个人两只野羊，再也没有游猎的可能了，我们只能背着野羊下山上山，与对面山上的师傅会合，对面山上的猎手也有收获，李师傅打中了一只野羊，高师傅拿的那杆双筒猎枪带的都是散弹，打个野鸡野兔还凑合，即使换上独子弹药，打野羊等猎物也还是效率较差，野鸡要飞起来才好打，他开了几枪也没打中一只。汇合后我们吃干粮喝水，稍事休息后又开始巡山狩猎，不久发现山顶附近一丛灌木在晃动，仔细观察，发现有一个黑色大物在那儿活动，“别动，那是只野猪”，赵师傅暗示我们留在原地，他自己又向前靠了靠，果断举枪射击，野猪翻了个跟头开始狂奔，赵师傅冲我们喊“快追，打中了”，野猪开始跑的还挺快，后来大概是受伤了越跑越慢，我们远远跟在后边追过一道山梁，野猪终于挺不住在一个陡坡上向下滚去，被一个大树挡住卡在那里，3位师傅端的枪在侧面观察，让我和小吴爬到野猪的上方用石头土块砸野猪，看野猪没什么动静3位师傅走到野猪身旁，确认野猪确实死了才招呼我和小吴下来，野猪的肚子挨了一枪，枪眼上还流出一节肠子。师傅们把野猪绑好，说他们3个人负责把野猪运下山，让我和小吴把还留在山上的那3只野羊也运到山下，我和小吴沿着原路找到3只野羊往山下运，野羊大的有50斤重，小的连40斤都不到，开始往山下倒运时并不觉得多重，越往后越觉得每只羊都死沉死沉的，后来干脆按照小吴的建议，我们把3只羊运到一个悬崖边儿上，直接把3只羊扔到沟底。 赵师傅是个老猎户，他用随身带着砍刀，砍了两棵胳膊粗的杨树做了两根杠子，随后背起那只最重的野羊前面走了。抬野猪的差事儿自然是我和小吴两个年轻人的事儿，此时已是傍晚太阳快落山了，这里离农场还有五六里路，无论如何要赶在天黑前到达，我和小吴抬着野猪走了还不到二里地，身体单薄的小吴就已经受不了，这只野猪虽不算大也有一百三四十斤，小吴大概从来没吃过这个苦，我就是再把野猪往后拉，他也还是不停地换肩，摇摇晃晃，走在后边抬着两只野羊的李师傅和高师傅大概看出了端倪，紧走两步，赶上来和我们换了杠子走在了前面。我和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的小吴歇了一会，又抬起两只野羊往前赶，走着走着被野猪巨大体重吓怕的小吴直央告我“何师，咱们走慢点儿，赶上他们了又得抬野猪，我两个肩膀压的实在抬不动了”。就这样又走了二三里地，前面的两位师傅大概也累瘫了，索性放下野猪在等我们，我和小吴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又和他们把杠子换了过来，好在这时已经能够看见农场山坡下那辆美式吉普，没有几步路了。 天黑前，我们终于把所有的猎物装上那辆后开门的吉普车，6个人上车后，压得吉普车的弹簧钢板都快背过去了，后车厢坐的人脚都没地方放，只能放在猎物的身体上，已经在农场玩了一天的张鹏师傅开始驾车返航，多亏这辆装有动力澎湃苏联心的吉普车，尽管一路颠波，旅途还算顺利，我们到万花山公社还了借来的枪，到厂里时已经八九点了，我和小吴下了车，张师傅又送几位师傅分别回家。 第二天，一脸疲惫的赵师傅来上班，交给我一个沉重的破袋子，里面装了一大块野猪肉和两只羊腿，大概他是回家后又杀猪宰羊一夜没睡。中午我把这袋子东西拿到平房第一排的宿舍，他们那里做饭的家伙佐料齐全，又多是机加工倒班有时间做。晚上开饭时，一群饿狼端着饭盆儿闻风而至，一锅野猪肉，半桶野羊肉，风卷残云一扫而光，一个个吃完后一抹嘴就顛儿了。这帮没良心的家伙，毫不念及我昨天一整天的辛苦，连“好吃，味儿不错”这么一句客套话都舍不得说，这可是纯正的山中野味呀。只有饭前饭后忙活了半天的毛放民，举着锅由衷“赞叹”了一句“还不错，没油，锅好刷”。
谨以此拙文纪念我们那些英年早逝的朋友；纪念我们在延安大修厂的青春与汗水，求索与彷徨，纯真与快乐的时光。 2016/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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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1 10:4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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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1 05:2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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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1 20:5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