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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开过那些花 ——忆黑土地上的知青爱情 文/玉明
（六）别离 可怎么办呢？俭已经近两天没有吃一顿饭了，这样下去恐怕身体要垮了，妈妈在厨房里急得团团转。隔壁的房间里，俭扑卧在炕上，面无表情，两眼无神地茫然呆望着前方，尽管前面只是一堵墙。自从他硬着心肠把泪眼婆娑的霞送走以后，他便好似丢了魂一般，不言不语，或卧在炕上发呆，或爬起来，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外面瞎转上一圈，然后又回来一头栽在炕上。平日里的幽默风趣已不知去向。他正经历着生离死别的痛苦煎熬。
霞悲痛欲绝地走了，俭的返城调令也马上到达，即将调回上海。国家的政策即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也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初来北大荒的一两年，男女知青都努力告诫自己，不能在这里谈恋爱，随时准备回到自己的城市里去。后来，看着回城无望，况且在老铁兵及家属，还有广大的知识青年们艰苦发奋的努力下，北大荒的面貌已经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越来越美丽，越来越富饶。知青们对这片渗透着自己智慧和汗水的黑土地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已经是难以割舍了。即然扎根边疆已成定局，那么就恋爱吧，就结婚吧。说实在话，大家在一个连队几年的朝夕相处，又都正值青春好年华，早已有互生情愫的了。他们开始找朋友，开始恋爱，开始登记结婚、生儿育女了。幼儿园里小宝贝逐渐增多起来，大多是知青的后代。应知青家长们一致要求，连领导调妈妈去当了幼儿园的园长，知青们知道有面慈心善、责任心强的母亲在幼儿园坐镇，自己的宝贝们不会受到丝毫委屈，他们也就能安心地工作。
俭与霞已经交往八年了，感情笃深，俩人都已去过对方的城市，见过双方的家长并得到他们的认可，就等结婚了。然而，这个时候政策却松动了，他们可以回城了。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将面临一个艰苦的抉择，两人的关系是继续维系下去，还是快刀斩乱麻。无论怎么样选择，对于他们都是痛苦。选择一，两个人一南一北，相距千里之外，从此两地分居，靠一年仅有的几十天探亲假才能相聚一次，犹如牛郎织女一般，待有了孩子后，要霞一个人承担起抚养孩子的重任，俭是万万不忍心的。选择二，两个人的感情不似一堆乱麻被斩断，了无牵挂。那是经历漫长的八年时间，日积月累熬制出来的，浓稠的已经化不开了的情感啊，彼此早已视为亲人。分手，对这对恩爱的情侣来说无疑似剜去他们的心一般。不分，真的也很难，他们虽然回到城市，但是面临的问题一大堆，首先是找工作难，男人没有工作，就意味着没有立足社会的根本，就没有底气说会给霞一个温暖的家。将近三十岁的人了，回到发达的都市，一切要从头再来，这无疑又是面临一次人生的考验。或许要有一段时间没有工作而在家啃老，这对非常孝顺父母的俭来说已经感到十分内疚的了。如果霞跟随一同前往，无形中会增加他的精神压力，而且这种状态不知什么时候能得以改观，这是自己决定不了的。还有住房问题，与父母姐妹挤在一个屋檐下如何和睦相处问题，等等等等，俭和霞不得不认真考虑。两个人商量，讨论，推翻，再商量，再讨论，再推翻，反反复复。最后俭痛下决心做出了决定：就此分手！
霞当即痛哭起来，平时温柔可人的她愤愤地质问俭怎么能说出这么残酷的字眼来。遂向我母亲哭诉，希望妈妈能劝俭改变主意，再做其他权宜之策。妈妈和俭用家乡吴言侬语轻声地交谈着，酷似一对母子。俭细细地把今后可能出现的种种说给妈妈听，妈妈听后不得不认同俭的理性分析。再又去劝霞，希望她能够理解俭无奈又痛苦的选择。霞任由泪水流淌下来，无论如何不愿接受这个决定。妈妈在一旁陪着她垂泪，替这对恩爱眷侣惋惜。几天后，待霞泪痕红浥鲛绡透，伤心地离开北大荒，俭崩溃了。他无心上班，一到白天就钻进我们家来，静静地，傻傻地，痴痴地想念着他心爱的霞。阳光活泼带着俏皮的脸，在经历人间痛苦的沧桑后，布上了一层阴郁的影。明亮的眼晴变得空洞而深邃，泛着迷离的忧伤。人也变得沉默而安静，俭成熟了。亲手斩断刻骨铭心的爱情，让俭由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不久，俭也告别了这片曾经给他带来无限美好，但又让他伤透了心的黑土地，返回了家乡。
两年后，我们举家南迁途经哈尔滨，霞来火车站接站，刚看到我们霞就泪流不止，她说进入火车站让她想起与俭一同回来探亲的情景，那时候是多么的幸福啊。在她家小住了几日，霞与妈妈的话题始终离不开俭，与妈妈一起回忆与俭在一起时点点滴滴的幸福，聊着聊着眼泪就止不住流淌下来，霞说，她不怨俭，就是因为俭太爱她了，太为她考虑了，太珍惜她了，他才会选择分手。她告诉母亲，她已经在父母的催促下，谈了男朋友了，就要结婚了，那人对她不错。说到这里，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扑到妈妈怀里痛哭起来，她一遍遍大声跟妈妈说：可是我忘不了俭，忘不了他啊，他对我的好我真的忘记不了啊！两年来积压在霞心头的千般离愁，万般苦楚，此刻在不是母亲胜似母亲的妈妈面前，像洪水一般倾泻出来，令人动容。
他们的爱情让当时还只有十九岁的我感到深深的震撼。我相信，今后他们的爱人无论怎样对他们一往情深，怎样的温柔体贴，他们各自的家庭无论怎样温馨和睦。在俭与霞的心里，一定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留给彼此。一定会把这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视如珍宝一样永远收藏。或许在若干年后的某一天，他或她会重新踏上那片赋予他们爱情的黑土地，回忆起那年那月那时那些浪漫的往事，当年的苦水经过月转星移的漫长岁月，已经酝酿成为浓郁甘醇的美酒。独斟孤饮，细细品味出来的是幸福和甜蜜的滋味，以及对人生的感悟。那个年代他们的爱情是如此的厚重，植根于黑土地，谁也带她不走。但是，她永远是那样美丽，那样纯洁，那样芬芳，令人终身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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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29 00: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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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29 08:45: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