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卜桂仁 于 2020-9-26 07:16 编辑
东南印象散记（一）
淮左名都
1 说起扬州，人们很容易想起宋代词人姜夔一首《扬州慢》中的起首两句：“淮左名都，竹西佳处”。古诗有云：“斜阳古道接轮蹄，明月扶疏属柳西。桥上行人桥下水，落花尚自怨香泥。”在许多中国人眼里，扬州是一个值得留恋的地方。 自从很小时候读过李白“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诗句后，我对扬州就多了一份亲近感。况且我的故乡仪征如今也归属扬州市管辖，所以从广义上来讲，我还算是扬州人。 其实，在以往的倥偬岁月中，我只到过扬州四次，还多是客中路过，走马观花。唯有这一次，携妻回乡，事前做了些功课，刻意要深层体会。 扬州，古称广陵、维扬。南北大运河的开凿，连通江淮水运枢纽的重要地缘，奠定了扬州历史上繁荣的基础。有唐以来，扬州的农业、商业和手工业相当发达，负有江淮之间“富甲天下”的盛名，成为中国东南第一大都会。当时人们形容扬州港“帆樯如林、商贾如织”，被誉为“东方四大商港”之一。 和西安、洛阳、南京、北京等故都旧邑不同，扬州从来不是虎踞龙盘之地，更少有帝王将相际会风云的踪迹。扬州地处长江、运河交汇之处，地貌为江淮冲积平原，城内河汊纵横，道路开放，大江南北财货流通，五湖四海商贾聚散，虽有长江天堑可依，并无山川险要据守。似坐享东南繁荣，却远离权力漩涡，实在是成功人士们厌倦纷争，寻觅归隐的上选之地。 网络上有人诟扬州风气虚头巴脑，甚至还送了个“虚子”的雅号，我觉得有失公允。在当今官场和市场圈子里，“虚头巴脑”是人际关系的常态，绝非扬州一地所专有。扬州百姓适应平和的环境，讲求礼仪谦让，很少经历过巨灾大变和残酷争斗，因此遇到突发事件，少了些承受力，容易显得惊慌失措，大惊小怪，特别具有扬州风味的口语“乖乖隆的咚”“不得要命了”，更是渲染了这种气氛。 历史上扬州就是一个开放型城市，南来北往交汇流通，原住民的畛域意识并不强烈。扬州人善包容，不好斗，随遇而安，能安享太平似乎是他们的最大诉求。 扬州生成于民间，因地缘致繁荣，以商贸聚财富，所以扬州传统文化更多展现的是民俗特色，平民风格为城市发展留下了厚重一笔。在我的感觉中，扬州民风的基本格调是平和与包容。
2 说道扬州的由来，不能不提及过往的四类人：乡居官僚、下野军阀、失意文人和精于陶朱之术的商贾（读“古”音，gu上声），特别是从事盐业和运输业的商人。在古代农耕社会环境下，盐业和漕运在社会经济生活中占有非常重要地位。 扬州地处水陆码头、大埠通衢，财货集散，商贾糜聚。所以这些不差钱的人有足够的财力挥霍万金，广兴土木，打造园林，构筑景致，引领百业，歌舞升平，以满足有钱人穷奢极欲的消费需求，形成以刺激消费为导向的民俗风情和文化氛围，旧时的扬州是富人们的天堂。 史上著名土豪皇帝隋炀帝杨广先生是个追慕维扬风情的人。据说他罄尽天下物力，开通南北运河，原因之一是迷恋江都的繁花美景和温柔之乡，岂料乐极生悲，变生肘腋，以致身败国除，死在那里。 皇帝陛下的豪华之旅拉升了古代扬州知名度，人们说起扬州历史掌故就会想起隋炀帝下江都的盛况。他的坟墓落葬在城北的雷塘，至今还有遗址。后人有诗叹曰：“君王忍把平陈业，只换雷塘数亩田。” 春风十里的扬州不止一次地成为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文人雅士云集，美景、美食、美女荟萃的风月旖旎所在。他们经营着这块“满郭是春光，街衢土亦香”“万商落日船交尾，一日春风酒并垆”的软红香土，在此置产兴业，营宅造园，以娱悦生活。“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成功人士的介入，消费群体的养成，带动市场流通，百业兴旺，促进了扬州文化和手工业的发展。所以时人评价说“杭州以湖山胜，苏州以市肆胜，扬州以园亭胜，三者鼎峙，不分轩轾。” 经济繁荣，催生着文化氛围的形成，历史上与扬州有渊源的文化名人层出不穷，灿若星河。唐代李白、白居易、张虚若、杜牧等人，宋时欧阳修、苏轼、秦观之辈，明清扬州八怪及著名的扬州学派，近代文学大家朱自清等人都曾在扬州成长或生活，留下过大量与扬州相关的传世名作。
3 历史上扬州也遭遇过多次兵燹洗劫，古人用“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描述扬州人对战乱的厌恶心态，并不为过。 但如果把扬州人看作只会沉醉风花雪月、旖旎风情、仕女名流、升平歌舞的盛世温良之民，那就大错而特错了。扬州自古是一个重礼尚义的文明教化之邑，扬州人历来是极具血性，讲究民族气节的英雄族群。 公元684年，徐敬业在扬州起兵反抗武则天临朝称制，骆宾王为之写下了气壮山河的《为徐敬业讨武瞾檄》，浩然之气，铿锵之声，文章气节，感天动地，激励着诸多仁人志士舍身取义，慷慨赴死。 在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扬州人总能表现出英勇无畏的战斗精神和坚贞不屈的民族气节。南宋王朝没落衰败行将灭亡的100多年间，扼江淮门户的扬州地区曾是中原军民抗击金、元的战略重镇，韩世忠、刘琦、岳飞等名将在此留下过无数精彩的传奇故事。 著名抗元将领文天祥、李庭芝、姜才曾率领扬州军民对蒙古军队的野蛮入侵进行了殊死的抵抗，壮烈殉国。据史料记载，城破之日，扬州城仅剩数千人。 明季，为阻止清兵南进，南明政权督师史可法先生率军坚守孤城，宁死不降。城陷后，清军对扬州城内的人民展开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据当时的幸存者所著《扬州十日记》中记载屠杀共持续十日，故史称此事件为“扬州十日”，此劫罹难军民达数十万人。“扬州十日”是扬州居民心灵上永久的痛，也成为日后扬州志士仁人凝聚人心，反抗暴虐的号召。 抗日战争时期，扬州城一度沦陷，日寇的铁蹄不断肆虐着扬州一带的城镇和村庄，专以杀戮抗日军民为能事，给扬州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英勇的扬州人没有屈服，扬州周边又成为共产党领导下新四军开展敌后抗日活动的主要战场，八年抗战，艰苦卓绝，血雨腥风，前赴后继，涌现出大批的民族精英。英雄豪杰，斗争业绩，彪炳史册，至今为人传颂。 优越的自然条件和地理位置，使扬州成为一个再生能力极强的城市，虽然屡遭兵燹，却每每能浴火重生，战乱固然会使城市经济和社会遭到严重破坏，一旦在局势相对稳定的情况下，扬州的经济文化又会迅速得到恢复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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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23 07: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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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23 07:4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