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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上一个‘孤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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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6-28 14:37:1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山顶上一个‘孤独的人’
听说,山顶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从一千二百多米的湖萍上去,还有一条知青修的老路通往原队上,虽不宽,但现在都铺成了水泥路,小车勉强还能开往1400多米的山顶。  
从老路的末端往下俯看山凹里的知青点,一块平整的洼地都被青草包围着,几套孤零零的自建农舍映入眼帘,一切,裹着时光的回忆。
靠近山崖边那长长的一栋岩石砌成的知青宿舍早已是残垣断壁,而且中间还无规则的坍塌成几段,仅存的几间岩房歪歪斜斜的透着岁月斑斓石头垒起的灰黑色刻画年迈的裂痕,被雨湿润后更是滑腻至极唯有一些杂草野花还开放着爬藤的植物显得特别青翠,攀着墙,努力地伸展着,枝藤与清冷缠绕着,遍布整个墙,用自己的躯体,固执地守护着这个,此刻,心里猛然被扎了一下。
我上去的时候,他穿着一件迷彩服,里面套着一件泛黄的白汗衫,黄色的军裤上沾染些泥巴的痕迹,敞开的腰中系着一根陈旧翻白的皮带,虽说是酷夏,但山顶的温度,穿着夹衣还是蛮适合的。
他是即将步入古来稀的人了。稀疏的短头发已经黄白参半,没有染;消瘦的脸上有很突出的颧骨,没有整理的下颌却是胡子拉碴;指甲缝隙中还隐含一些黑色的泥土,笑的时候露出了一排焦黄的烟牙,话语中夹带着浓厚的湘潭尾音,黧黑的皮肤如同一个活脱脱的山里的老农。但从他跨过沟壑的轻盈,疾步走路姿态,身子硬朗的痕迹仍可窥见一斑。只是他那细细的眼睛儿象老睁不开式的眯成了一条缝,而眼神总是带着拘谨和怀疑目光喜欢打量来人,而剩下的余光还会时不时的四处搜索,似乎永远在寻找些什么?这种神情狡滑的神态,总给人一种诧异不适的感觉。
这就是他,姓赵,我们便称他为赵哥,全名赵振华。
赵哥是1972年3月份与我们下放知青同一个时段到达农场的。掐指算来,他在此地居住该有了四十七年了,据他讲;离山顶往下走一里路湖萍那儿,他还砌有一栋房子,那是帮儿子娶媳妇盖的。如今,农场把原来的旧茅草房或岩石房都做价卖给了职工,后被他们加以改造或重砌,如今都变成了砖瓦房,有的甚至砌得还蛮气派。
赵哥的房子是按当地农舍的式样砌的,稍靠山坳的北边,与其他几户隔了些距离,显得有些孤单,似乎和他性格吻合。
房子共有三间,少说也有四、五十平米。走进正门便是堂屋,里面墙角边用木板拦着一堆马铃薯,几张传统老式松木靠背摆成一线,另一边堆满了杂物,其中有捕蛇工具、还有捕野猪的夹子,套鞋、雨裤、耙齿、锄头、茅镰刀、打农药用的喷雾器,干农活用的农具倒还是蛮齐全。进门左边是卧室,床对面摆着一张用杉木板打的大柜。堂屋右边是厨房加烤火房,里面既有柴灶,也有液化气灶,看来他是两灶随机选择使用。但是他把电视机居然也摆放在灶屋里的用意,一时我还真不理解?看上去,整个屋里虽还是有些凌乱,但基本的生活设施都还齐全。绕道屋后,便是一块菜地,墙角的下堆满了过冬劈成的长块条状的柴火,十几根碗口粗四五米长的杉木、梓木和杂树斜靠在屋檐旁边,一切释放着农村主家缜密生活的现象
不管怎样,一个人的生活起居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不经意间,我又盯了几眼烤火用的壁炉,这在以前是没有的。炉子是铸铁铸造的,烟囱从墙上伸出,此烤火炉往炉中添柴就可以烧水、煮饭、取暖,三种功能合成一体的确还蛮实用,也非常方便。此刻,刚才电视机为什么也要摆放在灶屋里的疑惑,现在我算是弄明白了。
遗憾的是,山区原来那种在地下挖个小坑、四周垒砖石做成的
烧火煮饭取暖用的“火塘坑”不见了,它随同现代化生活的变迁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其实,那是我三年当知青时最深的记忆,也是山区一种原始文化遗留下来的永痕印迹。这一现象的消失,虽有些失落,但客观的说,它有效的保护了山区的青山绿水,保护了自然生态的平衡。
又一天上午,我又开车悄悄的去了一趟山顶,再轻轻推门而入,只见他坐在木靠椅正上打着瞌睡,一杯浓茶摆放在另一张缺了靠背的椅子上,手机随意搁在装饲料的纤维袋子上,我不经意间瞥了一眼;
还是一款比较旧款的老年手机,仅只有接打电话的功能,他跟我说自己一般没有什么电话,偶尔有找他买蛇或药材的那些人,主要还是跟儿子联系”,接着,他还跟我说:“老婆去世得比较早,儿子基本是他一手带大的,日子一直过得辛苦”,所以,他跟儿子买了一部农用车,让他贩一些菜和小商品自谋生路。我曾听说;他儿子结婚后一直未有小孩,媳妇也在外打工,曾经几次从湖萍路过却从未见他儿子家门开过。
此人话不多,很少主动说话,基本是我问他答,甚至略显木讷。可见他平日与别人交流、沟通都不多,从其家境和他个人性格来看,‘功苦茹酸’的确是他一生的真实写照。
随后,他又领我走出房门,顺手搬出几张靠背椅坐下。时值暑期,长夏已起,微风吹拂,树林中不绝蝉鸣,眼下山顶便是最美好的光阴。
不经意间眼睛又看到了对面知青住过的岩石房,阳光照射在岩石上,更显得破烂残败,木门歪斜,从空洞的窗口望去,里面一片漆黑,而且蜘蛛网还布满了发黑的木梁,如此景象,难怪一些有家室和那些耐不住寂寞的人都早已搬下山去了,唯独他却还留守此地。
当下发生的一切,知青们纷纷好奇,一位年长的男人,近乎天长地久地倚在山坳里生活,思索着岁月的退休工资、电费、物价、疾病以及死亡。而山下靠近公路的甬道上,衣着体面的管理处上班族正优雅的坐在办公室里,繁华的商铺酒店,知青广场的歌舞灯光。但他早已不关心这些世俗的差异,世间所有的界限都被打通,他站在生与死的门槛上,平静地注视着每一天消逝的星辰。
而我猜想,赵哥经历的半生,或许,已习惯于异乡的山顶上的生活?或许...?这个答案恐怕是赵哥自己命运里最合理最适合的注解,这是毫无疑问的!
再次来到山顶,天空湛蓝深远,空气清新甜润,只有蝉鸣的声音附丽着对面墨绿的山峰还我一个澄澈空旷的襟怀。本来我是想请赵哥明天下山来吃饭,电话打了老半天还是打不通,如是只好亲自上来一趟。
已是上午九点钟多了,堂屋里门正开着,刚跨进门槛,只见他手上端着一碗面,又从地上高压锅中夹起一大块炖好的腊肉放在面碗里,几根青菜飘在面上,荤素搭配应该就是他的早中餐了。山区都有一天只吃两餐的习惯,所以赵哥的饭吃的比较晚
第二天,我在场部秀峰宾馆休闲的长廊处等他,他来了,而且来的比较早。只见他带着一顶卷了边的旧草帽,手里拿着用塑料袋包裹的一点东西很警惕的走到我身边,神神兮兮递给我,说是自己制作的一些天麻。然后百无聊赖地坐在靠树的桌边,我递给他一根烟,他心慌忙乱的把烟点然猛吸一口,然后又坐在我对面,把腿夹起再不慌不忙的抽着,眼睛依然不停的四处搜索张望,仿佛还有种陌生而又怀疑的神态。这就是山顶上那个孤独又孤僻性格的赵哥、赵振华。
秀峰宾馆坐落东山峰最繁华的地段,风景十分秀丽,它南边面对张家山,北靠场部公路,进出非常方便,它原属场部用来做招待所,改制后,听说卖给了石门什么单位,现在由几个人合作承包经营,此宾馆是东山峰上最富胜名气和极具影响的一家宾馆。
我今天特意在此地安排两桌酒席,一桌是请随我而来的知青同学,另一桌是请原来知青队上尚建在的农场职工和家属。四十几年未曾见面,彼此心里都还会有挂念,还会有许多说不尽的回忆,更有倒不完的哪些酸甜苦辣。我举起酒杯敬老职工身体健康,晚年幸福。敬他们曾经给予我们的关照,也敬我们过去的不成熟而带给他们的一些误会,酒过三巡醉意浓,久未见面话更多。此时全然没有了大雅之尊,知青之间有调侃别人的也有调侃自己的,不时的还翻嗮出曾经在山顶上一些旧事,大家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情意浓,这正是岁月无情人易老,人生何处不相逢。我特意走到赵哥面前敬他一杯酒,要他多保重,他尴尬的站起身来,泛红的脸色有些语无伦次,眼睛笑成只有一条缝了,然后抱歉地说;谢谢你的招待,我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我说;不用谢,更不需要你送什么东西,你这个年纪一个人还生活在山顶上挺不容易的,要注意身体,多与人接触,多下山走动。
已是午响,许多来宾馆吃饭的人都从窗前经过,猛然间,我看见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将脸紧贴在落地玻璃窗上,苹果似的小脸蛋被挤成了一个小园饼。
此时,有人把我拖在一边,俏俏的告诉我;说赵振华这个人性格孤僻、云云,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人有千差万别,每个人都因自己的个性、脾气和一些条件会产生出不同的差异,但愿相互包容理解。
七月、八月,在我的印象中,一个被人遗忘的东山峰农民的世界在我眼前崛起、生机勃勃,即便是山顶上有最揪心的一幕场景依然也让我心旷神怡,虽然有些目瞪口呆的冷酷无情却充满了快乐的无畏。
我想,山顶上的赵哥他可能并不会感觉枯燥乏味,因为他已经在此生活了近半个世纪,融入了这山峰的雪与雾。
我还知道,这所有的一切,而将描述的这一切;各种农场职工的生活状况、东山峰管理处的工作职能、种植茶叶的茶农、办茶厂的老板、为谋生开旅店的农二代、干建筑活、做小生意的的芸芸众生,在
我的笔尖下附着了东山峰的所有现状。
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夏天尚可,但冬天来临山顶又会怎样?那里会有大雪纷飞,冰雪会把山路封住,而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有的人生活会遇到许多困难,赵哥呢?我不知道他会怎样?可能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
我离开东山峰有四十五年了,曾经以为60岁还很遥远,一摇晃,16岁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重走东山峰,再访知青故居时,心里总有种依恋和好奇,心旋在山顶上总想去那里看看,去看那里的人,去看那里的变化。如今,山顶依旧如此,还有孤独的赵振华,而且生活会把所有中年人打回原形,这一切让我慷慨万千。
回长沙的时候,车过泥市,再过黄虎港桥,我想,每年的酷夏,我只是来此地短期的度假,所见所闻,虽风景如画,但东山峰的发展前景并不乐观,旅游行业太受季节和交通的限制,而产品单一,主要就是靠茶叶生产,且又分散经营,行成不了规模,这背后都隐藏着东山峰管理处领导沉甸甸的责任。此刻,心里不免蒙上了一层阴影。沉静的眼眸里跃起一丝悲凉。最后,我还是被一种美好而感伤的情绪紧紧地凝结在喉咙。
2018,16于家

陈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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