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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木匠生涯》第二十一章美味夜宵 作者 董连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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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 天前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连峰 于 2025-2-5 10:33 编辑

第二十一章、美味夜宵

    一阵轻微的叩门声打断了我们似梦如幻般的兴致,是连长的爱人孙大姐来了。在连队战友们的眼里,她可是一位善良贤惠,令人尊重的大姐。她的性格落落大方,待人真诚热情,又一向快人快语,但是作为随军家属,她却从不议论连队里的行政事务。看到我们满脸惊讶的表情,她面含微笑,满口山东乡音地轻声说道:“深更半夜的,再忙也得歇会子啦!你们连长老早之前就嘱咐俺给你们擀好面条备着,这会子面条已经煮在锅里了,先去俺家吃完,剩下的活儿回来再干也不迟啊!”
    我突然间醒悟过来,正当我们忙于修车的时候,在皎洁的月光和遍地白雪的交相辉映下,我透过玻璃窗曾经无意中见到过孙大姐的身影,她站在自家的山墙处,向我们这里张望过几眼,但却并未想到连长一直在关心着我们。很显然,连长的爱人已经“奉旨”等待了我们多时了。
    那时候,尽管整个兵团范围内的大饥荒尚未呈现出明显的燎原之势,但由于粮食生产连年歉收,经营性的亏损日趋严重,这种状况直接导致了连队伙食条件的逐渐恶化,低于定量,而且缺菜少肉的日常伙食已成常态化现象,所谓供给制基本上已经名存实亡了。
    对于我们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年轻人来说,虽然低于定量的伙食状况已经是个不小的影响,但是,最为突出的问题,还是各类副食品供应的严重不足,首先是自产蔬菜不仅品种少,质量差,远远不能满足实际需要,伙食费虽然略有余存,又苦于种种原因无处购买,甚至听人议论说,部分伙食费曾被挪作生产开支用。其次是人均月供食用油不过区区二两,肉类食品更是少之又少,只能在主要节假日或者麦收、挖渠等大型会战时才能偶尔开开荤,吃到一些。更让人感到雪上加霜的是,一到冬季,连队领导为了节约粮食总会以农闲为由,改为一日两餐制,主食要么是每人每餐两个白薯面的小窝头,要么是每餐不足四两的糜子米饭,蔬菜和肉类食品更是少得可怜。漫长的冬季虽为农闲时节,可战友们却无法高兴起来,因为减少伙食定量、缺菜少肉已成常态,饥饿必定成为挥之不去的幽灵,总是如影随形地伴随着我们,与此同时,也在无情地侵蚀着战友们的身心健康。
    可以肯定地说,但凡独自呆坐的时候,无论是谁,他的脑际中总会条件反射般不时地闪现出各种热气腾腾的珍馐美味来。战友们聚在一起神聊时,有关“吃”的话题总会成为大家相互斗嘴的切入点或兴奋点,必定都会争先恐后地尽情吹嘘,他们曾经多么悠然惬意地细细品味过哪些不同特色的山珍海味,为了过足嘴瘾,更会让那些美丽诱人的精神拼盘,没完没了地进行激烈地隔空碰撞。又有哪个饱尝过饥饿的人,没在美丽的梦境中悠然惬意地做过几次饱餐的活神仙呢?可尽管这样的精神会餐一时之间过够了大家的嘴瘾,睡梦中过足了饱餐山珍海味的仙瘾,但事后的光景却只有越加馋得发呆,饿得发昏了。然而,只要再次聚在一起,有关吃的话题大家照样还是那样津津有味、乐此不疲。不难想象,一个衣食无忧、饱食终日的人,又怎会把这样的话题总是挂在嘴头上,总做饱餐解馋的美梦呢?
    此时此刻,孙大姐意外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而且还与难得一见的面食有关,实在是让我心动不已,夜宵的话题更是让我感到饥肠辘辘,兴奋异常,恍若单脚已经踏进了那个令人神往的梦境里,正在面对着丰富多彩、目不暇接的美味佳肴,又要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地重做一次活神仙了!
    “大圣”嘴快,也不等我正在进行完整构思的一套假客气,他早已口不择言地大声叫嚷起来:“孙大姐,你可真是及时雨、活神仙!我早就饿得差点儿就要哭爹喊娘啦!”
    “那就麻利点儿,时间久了,那些个面条子可就都烂在锅里了。”孙大姐不由得抿嘴一笑,随即和善地连声催促着。
    但是,这样的场面毕竟让我感到有些为难,一方面,连长家里的粮食也并不宽裕,几代人的大家庭全靠连长的收入在勉力维持着,何况在他的膝下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儿子,正需要足够的食物,确保正常的发育和成长呢!而“大圣”却不假思索,毫不客气地抢先应承下来了。另一方面,连长的好意以及孙大姐真心实意的盛情邀请又实在不好一口回绝。更为要紧的是,我自己的腹中空空,被瞬间吊起来的胃口已然在咕咕喧闹着表示抗议了。我很清楚,在持续饥饿的状态下,吃的欲望和诱惑实在是难以抗拒的,意志也是极其脆弱的,况且我的定力正在明显下降,而接受邀请的意念却在不断增强。
    “我到底该不该拒绝呢?”每次想要推却的时候,我总会有意无意地暗自追问自己,“何况孙大姐刚进门的时候就曾经说过,面条已经煮在锅里,倘若没有足够的诚意,谁会这样做!”人们常说,盛情难却,此时此刻我正纠结在这里。而“大圣”的爽快接受更是让我无法推辞,顺水推舟似乎已成必然选择。是啊,我的确应该收起那种难以为继的假客气了。于是,我终于鼓足了勇气,十分感激地说道:“孙大姐,真是辛苦你了,谢谢你和连长的关心和爱护!”
    星光闪烁,半月西沉,整个营区里静寂无声。将到连长的家门口,孙大姐轻轻地拉住“大圣”的胳膊,悄声叮嘱道:“你们连长还有铁头、铁蛋那两个小子都已经睡熟了,说话的时候,尽量小点儿声,千万可别吵醒了他们!”
    连长的家是个套间,外间屋是厨房,兼做储物间。窗下紧贴着东墙是用土坯垒砌的灶台,为了冬季取暖,烟道直通里屋窗下的土炕。临窗靠近西墙有一张简易饭桌,在我的视觉范围内,或许那算是连长家中唯一像样的一件家具了。饭桌的中央有一小碟切得非常精细,而且掐头去尾、码放十分整齐的咸萝卜条,细微之处,凸显这家的女主人,在艰苦的生活条件下,却仍然保持着细致入微、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饭桌的外边沿摆放着一个用墨水瓶自制而成的小煤油灯,显然是专为灶台能够就近借到高光,又不被浓浓的烟气所扑灭。只是昏黄且微弱的火头鬼火似的摇曳着,忽闪着,看上去奄奄一息的,隐约可听到似有似无的噗噗声,像是灯油耗尽,火头将息的光景。一缕纤细的黑灰色烟雾袅袅曲曲、有气无力地爬升到高处,钻入昏暗中逝去了踪影。孙大姐快步走到灶台旁,不知从何处取下一根细小的钢针,熟练地向上挑起了油灯的灯芯,火头死灰复燃般地爆燃闪亮,房间里顿时亮堂了许多。灯花奋力吐出的、黑灰色的烟柱仿佛也蓦然欢腾起来了,触顶后,遇阻的烟柱倏地弥散开来,推推撞撞的,黑色的精灵一般,依然爬椽越檩,沿着屋顶不甘寂寞地四处游窜着,似在探寻着获得新生的一片栖身之地。西侧的墙角下堆放着一些冬储菜,有土豆、萝卜、胡萝卜等,最为刺眼的就是那两个红灿灿的干倭瓜了。房间的纵深处整齐摆放着包括农具在内的各类杂物,房间里仍旧弥漫着葱花炝锅后的那种诱人的浓浓香气。
    看着我们有些拘谨的样子,孙大姐依然面含微笑,努努嘴,伸手示意我们在饭桌旁边坐下,随后转身掀开了锅盖。那可真是令人垂涎,满怀期待的一刻,“大圣”毫不掩饰地瞪大了一双贪婪的眼睛,闪闪放光的眼神也一直跟随着孙大姐不断挑起的面条上下翻动着。我则拼力保持从容淡定的神态,低下头,假意欣赏饭桌上那盘精心制作的咸萝卜条,却总也抑制不住悄悄吞咽着泉涌般的口水。
    “快趁热吃!锅里还有呢!”孙大姐边说边把满满的两碗热汤面端到了我们的面前。“大圣”可从来不做那种虚头巴脑的事,在他的眼里,那些劳神的假客套都该是班长分内的事,除此之外,不论别的什么他均可勇往直前,绝不落后。不等孙大姐松开端碗的手,“大圣”早已把饭碗抢在了自己的手中,更不管是否烫嘴,就在一阵不间断的噪声中,连汤带面大口地吞吃了起来。
    强忍饥饿,面对美食,我也险些把持不住了,只是碍于面子,尚且勉强硬撑着。孙大姐见状,很知趣地借口去看看孩子,便径自躲到里屋去了。
    我端起饭碗,看了看“大圣”忘乎所以的那番贪吃相,忍不住轻声揶揄道:“瞧你那点儿出息,八辈子没吃过饱饭似的!”
    “多废话啊!天天都是糜子米饭和白薯面的黑窝头,饿肚子不说,还老冒胃酸,都多长时间没吃面食了,好不容易才逮着一次!” “大圣”翻起白眼珠,嘴唇尚且紧紧地贴着瓷碗边儿,理直气壮地抽空回嘴反驳道。言罢,侧眼瞅了瞅紧闭的间壁房门,单手半捂着嘴巴,面露顽皮继续说道∶“哎,要是再有一两个荷包蛋,那才算十全十美呢!”
    我抢下他的饭碗,一面用筷子把自己碗里的面条挑到他的碗里一些,一面尽量凑近他的耳边小声地嘱咐说:“别那么贪得无厌!把碗里面条吃完,咱俩就告辞回去!剩下的那些,得给连长家留下,他家的人口多,口粮也不宽裕。” “大圣”连连地眨巴着眼睛,好大一会儿,才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说句实话,在疲劳和饥饿都已经接近极限的情况下,就那么一碗面条,还是汤面,对我们这些仍然处在“十八岁的小子,吃死老子”的青年人来说,尽管勉强算得上是雪中送炭,但也只是打打牙祭,反而是解了近渴,却又勾出了馋虫。我已经注意到,“大圣”还在时不时地偷眼瞄着灶台上仍然冒着热气的大柴锅,而扪心自问,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惦记着?可连长家的生活条件毕竟也不宽裕,我们总不能应邀吃请,就大大咧咧地敞开肚皮,吃得干干净净,空留半大的柴锅底儿朝天吧?那种做法既无礼貌可言,也会丢了自己的面子。“还是适可而止吧!”我竭力控制着自己强烈的食欲,只在内心深处径自这样默默叨叨地告诫我自己。
    听到我们放下碗筷的声音,孙大姐小心翼翼地打开套间的房门,闪身来到我们的面前,依然面含着微笑悄声问道:“俺也不知道是不是符合你俩的口味,能不能吃得饱?”看到汤锅没有再次动过的痕迹,她有些惊讶地说:“这都是给你们准备的,全都吃完再走啊!”
    我真怕“大圣”再度顺坡下驴,赶忙起身抢先说道:“感谢孙大姐,一碗足够,再多,睡觉的时候也不好消化。”说罢,我拉起“大圣”的胳膊,逃跑似的匆匆走出了连长家的房门外。
    返回宿舍的路上,“大圣”的食欲显然意犹未尽,冲我不依不饶地不断抱怨着:“要不是你那么假招子,剩下那小半锅热汤面,我就包圆了,吃次饱饭多不容易,而且还是面食,全都让你给搅和黄了。说了归齐,我就不应该听你的,回去还能睡着觉?足够让我后悔好几天的!你怕睡觉不消化,就不怕有条小馋虫没完没了地抓挠你,缠(馋)得你一宿不消停?”说着,他真的蠕动着几根手指,故意在我的后背和腰间轻轻地抓挠起来。
    他的牢骚固然有些夸张,也带着几分玩笑,但贪吃的欲望却未必有假,这也让我陡生颇多感慨。时代的局限,连队的粮食生产远不能自足,扭亏为盈又渺茫无期,靠吃返销粮怎能不挨饿?这样的日子又何时了啊!
    突然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连长未满三周岁的大儿子,曾经手捧牛粪般干硬的白薯面窝头,艰难啃食的情景,那一幕,不论何时想起,都会让人感到揪心地痛!而我们在连长家吃到的夜宵,却是梦寐以求、货真价实的热汤面。我很想以此为例,继续给“大圣”补上这足以让他心服口服的重要教育课。但是,当我看到“大圣”在皎洁的月光下,略显苍白的脸上挂满了饥饿和遗憾,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内心里反倒生出许多复杂的歉疚感。将心比心,仅就他不辞辛苦、连夜奔波忙碌,而且还在不具备任何条件的情况下,意外修复了那辆残破的小推车而言,我似乎也该做个顺水人情迁就于他,更何况这也是我当时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啊!
    那一夜,我的心里总觉得不安宁,我无法理清到底是兴奋多于歉疚,还是歉疚多于兴奋。在似睡非醒的状态下,因为饥饿而发生在身边的那些离奇古怪的事,以及自己近期的不愉快遭遇,仿佛也都在来去匆匆的阴云迷雾中时隐时现。身边那些熟睡的战友们此起彼伏的梦呓声、磨牙声、吧唧嘴声,以及捂在暖被里的热屁的闷响声,也都梦幻般地不断灌入到我的耳管里,甚至是谁制造的动静,都能在距离远近和音频迥异、长短不一的分辨中了然于胸。直到从报晓的军号声中醒过神来,懵懵懂懂的感觉恍若还在迷离混沌的梦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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