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多舛的亮

冀石京

          命运多舛的亮

   亮是我的小学同学，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耍。亮个子不矮但身体单薄，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站在一起，那个最瘦，跑起来气喘吁吁的男孩就是他。60年代没吃没喝的年头，在他十来岁正长身体的时候不幸又染上了肝病。一家人把最好吃的东西都让给了他，以期待亮早日康复。后来亮的病总算痊愈，但是体质更加瘦弱似乎到了一阵风就能将他推到的地步。就是这样一个弱不经风的亮，在后来的大潮中也被下乡的洪流卷过着走了。不过下乡这些年亮还是挺了过来，胸脯胳膊上多了几块肌肉，腿脚也比以前多了些力气。只不过这几年他比别的下乡男孩多吃了些小药片，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全须全尾儿的又回到了城里。

   虽然我和亮各自成家后不再住在一起，但是我们仍然没有断了联系。闲着没事打个电话聊上几句，时间长了赶上个星期日我们会商量好在谁家聚聚，喝上点小酒吃个饭聊上会大天儿。在孩提时代的这些小伙伴中，我俩可以算是一直没有断掉联系小哥俩。亮在我这里没有秘密，他愿意把他心里的事一股脑的倒给我。所以我知道亮这些年所有走运的、倒霉的，如意的、不顺心的事事件件。

   我俩就这样聊着侃着从三十岁来到退休以后。今年三月末的一天中午，吃过午饭我正打算小睡上一会，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随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正想歇会，这是谁呀，讨厌。”

   虽然我嘟囔着但还是划开手机，习惯的把它贴到我的耳朵上。

   “大爷，我爸病的厉害，正在医院抢救。您有时间能来一趟吗？”

   一个女孩十分焦急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鼓。

   这声音有些熟悉，但我一时无法分辨出给我打电话的到底是谁。管我叫大爷的人一定不是外人，该是谁呢。不管是谁给我来的这个电话，我已经感觉得到事态的严重，要不然女孩不会在话筒的另一边如此的焦急，几乎是在用哭诉的腔调在和我讲话。

   “我是燕子，某某亮的女儿。我爸得了脑出血正在医院抢救，您有时间来一趟吗。”

   我的睡意瞬间全无，问清医院的位置急忙下楼而去。我不知道亮现在病成个啥样子，所以我着急。想起亮家里最近这些年一桩桩不顺心不如意甚至倒霉的事情，我为亮现在的境遇鸣不平。

              （未完待续）

冀石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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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的媳妇是他母亲同事给介绍认识的，在西城区的一家街道厂子里上班，和亮一样也是个插队知青。结婚后亮和自己的母亲又住了大约有两年的时间，先于我离开了我们久居的院子。比他小两岁的弟弟要成家等着用房，和媳妇商量后决定搬到丈母娘家的院子里去居住。一天亮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要我从单位帮他搞点砖头和木料，他想在丈母娘家的小院里盖上间小房，我这才知道亮要搬家的消息。刚好工地上正在拆临建，废弃的砖头木料都有。托材料组的朋友花上几个钱买了两车旧砖，又从工地上拉了些沙子水泥和木方子。亮的蜗居就这样盖好了。虽然房子不高面积不大，但是门一关总算是个家，一个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
   又过了二年亮的媳妇给他生了个漂亮的女儿，这时亮的小屋里又多出了不少的欢笑和乐趣。在以后的几年里只要是我打电话约亮，他都会抱上女儿燕子来到我的家中。亮喜欢他的女儿，无论是到谁家串门她都会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带上，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无论是女儿要什么，只要是亮能办到他都会满足女儿的要求。我说过他，不能这样惯着孩子，时间长了会把女儿惯坏的。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燕子上了高中出落成了个大姑娘，一米七的身高不胖不瘦，可以用亭亭玉立来形容燕子这时的美丽。燕子在学校里有不少的拥趸和追随者，有一种大姐大的派头。老师几次在家长会上单独找到亮说过此事，希望燕子能把精力全部用在学习上。因为燕子的班主任认为她脑子还算聪明，学习成绩也还可以，只要努力完全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亮按照老师的要求和自己的女儿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但是女儿听不进去，父女俩闹得不欢而散。高三刚开学的时候亮的女儿终于在学校出事了。在燕子的唆使之下，几个同学把她看着不顺眼的一个女同学给打了。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学校给亮的女儿一个记过处分。从此以后燕子开始情绪低落，消沉而不能自拔不思进取，学习成绩直线下落，高考时竟然名落孙山。没学可上的燕子开始着急了，几经考量最后只得去海淀走读，去那里完成她的大学学业。
   就在亮的女儿上高中的那一年，还有几年就可以领到退休金的亮的媳妇失去了工作，她所在的街道厂子关张了。家里少了一份收入，日子过得相比艰难。不过亮家也不全都是不顺心的事儿。也是那一年亮所住的胡同赶上了拆迁，就是城里最后一次按家庭户籍进行的实物分房。只要是你的户口在拆迁地，不管你是有房本的房还是临建，有一户就给你一套住房。亮是幸运的，小院里一间七八平米的小房子换来了一套两居室楼房。新房装修好后我和夫人前去为亮一家人暖房，没看到亮那高兴劲呢。南北通透的居室，偌大的客厅好不气派。亮高兴的对我说：我这辈子再没别的可想了，等将来领上退休金就可以安享晚年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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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的大学的生涯仅仅持续了二年，一场大病终止了她的学业。连续几天的高烧燕子被送到了医院，大夫们用尽了各种检测手段不能最终诊断出她的病因。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主治医生的病危通知书正攥在亮颤抖的手里。我看到亮由于女儿突发疾病而焦急万分的样子和医生无法准确诊断病情而手足无措的低落情绪 ：自己的女儿，一个从小抱着看着长大的女儿在这名医云集的大城市里，就无法找出我女儿的病因，就没有好的诊治我女儿的良方。亮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和静卧于病榻上的燕子亮的女儿相比，他更像是个应该诊治的病人。几天之后，燕子的检查结果出来了，结核性脑炎，一种极为罕见的疾病，完全治愈率5%。不过燕子是幸运的，二十几天后她痊愈出院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由于结核病的传染期还没过去，燕子只能休学在家。一个活泼好动性格外露的她岂能呆坐在家里，燕子喜欢外面的世界，喜欢热闹的地方。她不愿意一个人闷在家里，她要去寻找能给年轻人带来快乐欢笑的地方。在高中同学的举荐下燕子来到了一家模特表演队，她喜欢这里，这个年轻人聚集的地方。很快新学年开始，燕子又回到学校继续继续她未完成的学业，亮一家三口继续过着他们的小日子。
   一天亮下班进家妻子对他说：下午接着一个电话，对方是银行，说咱家燕子有一笔贷款逾期未还。亮听的是一头雾水，心想女儿还在上学，怎会和银行产生瓜葛，一定是它们搞错了。结果到了晚饭后这家银行的电话又一次打到亮的家里。亮与银行的工作人员在电话里的争执只进行不长的时间，亮这一边只剩下无语与聆听的份。他明白了到底发生了啥事，为什么人家银行要把电话打到自己家里来。女儿回来，父女母女三人一脸严肃表情，在亮的一再逼问下，事实与真相渐渐清晰起来。
   在模特表演队里的教练用燕子的名字，通过担保公司的运作，零首付从银行贷出15万元购得一辆汽车。燕子说，所以要借用自己的名字完全是由于教练没有本地户口，银行贷不出款来。贷款和购车用的都是燕子的名字，可是贷款和购车的所有手续都不在自己手中。亮一辈子都靠工资过活，没有和银行打过交道。从银行贷款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亮只知道欠债是一定要还的，但是自己女儿帮别人从银行借钱这事该怎么办，他是一点主意也没有。十五万的贷款额度可不是个小数目，亮的脑袋已经转不开磨了。没过几天银行的催贷电话又打到家里，亮的神经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未完待续）

冀石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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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的电话打到我的家里，说有事要和我商量。周日坐在亮的家里听着他关于女儿贷款这件事情的叙述，我能感觉到亮那种焦虑和担忧心情。我又能有什么更好的主意。我建议亮去律师事务所找律师咨询，还有就是问问燕子手里是否有对自己有力的证据。几天后亮给我打来电话，说燕子拿出来一张她的教练写给她的字据，内容是燕子所贷款项为他所用。事件稍有转机，但是银行的催款电话还是打个不停。
   律师的建议简单明了：一是找到实际借款人催他按时还贷；二是拿回所有贷款购车手续以及车辆；三是找到担保公司。前两件事亮都办到了，车就停在自家的楼下；和燕子曾经的教练谈了银行催款的事。只是这担保公司之事可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当时帮助燕子贷款的公司已经不知去向。银行还是不停的打来电话，因为到期的贷款还是没人给付。银行扬言，如再不归还款项就要将借款人告上法庭。亮已经没有任何的办法可想。
   就在女儿贷款偿还没有着落之时，亮所在的工厂散伙了，他拿到了买断工龄的五万元遣散费。银行电话里要起诉自己女儿的警告言词还在加剧。为了女儿不被诉诸法庭，亮把自己刚刚拿到手的五万元送到了银行，催款电话终于停了下来。失去了工作没有收入生活变得艰难，亮开始四处打工，给学校看门，去中医院给人煎药，他干过不少的工作。亮觉得自己身体不跟以前，气力有点跟不上，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心跳似乎有点快的不行。他不得不放慢自己的脚步让自己的气能喘的匀呼点，心跳能稳当一些。生活还得继续日子还得过，亮离能够拿到退休金还要几年。女儿毕业后工作，他的压力似乎小了一些。可谁想又一次重击再次落到他的头上。
   那年冬天的晚饭后，亮在客厅里看电视，女儿还没有回来。有人敲门，该不是自己的女儿下班回家。打开屋门进来的是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亮呆住了，该不是因为欠银行贷款的事来找自己的女儿的。亮只猜对了一半，找燕子是不假，但不是为了银行的欠款。警察严肃的说道：某某燕涉嫌一起刑事案件目前已被刑事拘留。两个警察出示搜查证后开始在燕子的房间里寻找他们认为有用的东西。临出门时警察告诉燕子拘押的地址，，第二天一早，亮和妻子带上女儿日常用的生活必需品岌岌的走出家门。他们不知自己的女儿这次又摊上了什么事，这不争气的闺女怎就这么不叫父母省心呀。
   为女儿捎去的东西一样也没送进去，只是通过拘留所的接待室给燕子留下了购买生活必需品的款项。一个月后燕子从拘留所回到家中，亮这才弄清女儿被拘还是由于那个借用自己女儿名字贷款买车的教练。燕子洗清了自己的不白之冤，但是她确丢失了原来那份不错的工作。萦绕在亮心头的贷款之事终于有了个了结，银行开走了那辆用贷款买来的汽车，拍卖后冲抵未完成的贷款本金及利息。
   亮的生活开始变得平静，出门上班下班回家，看个电视睡个踏实觉。
              （未完待续）

冀石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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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五一，一个挺好的日子，亮的女儿结婚了。女儿出嫁后家里就剩下老两口，没病没灾的日子过得也算清闲。这不再有二年亮就该到退休年龄，在家坐着也有人给钱的日子就快到了。最不顺的那几年过去了，亮心里舒服，愁云消散心里霎时豁亮。亮给我的电话多了起来：礼拜天有事吗，来我这坐坐；女婿刚送来瓶好酒，哪天上我这来咱把它喝了。
   退休后的亮自在没啥急着，闲来无事的样子。时不时的女儿会把刚会跑的儿子，也就是亮的外孙子放在亮这，也叫自己的父亲有点事做，也好借此机会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的感受。不过从小就身体不算硬朗的亮又添上了几样毛病。一段时间以来亮总感觉自己心老是稳不住，一阵阵的心里发慌。有时候会眼前发黑，这时亮就得强迫自己坐下，静静的待上一会儿才能过去。这天亮来到医院叫医生给自己看看，检查一下自己是不是哪有毛病。检查结果显示，心脏出了点问题，建议入院做心脏靶向治疗。入院后一通身体全方位体检，又发现亮的肾脏不太好，血压有些高。亮很懊恼，这刚退休病就跟着来了，你看自己这命。靶向治疗失败，但是治肾病和降血压的药这回算是吃上了，一天几大把药下了肚，弄得亮还一个劲的嘟囔。前两天听亮说，治肾病的药这回可以不用再吃了，有一样病能好利索他挺高兴。他在电话里还约我哪天上他家里聚聚呢。
   这是我再一次到医院里探望亮，走进病房看见身上绑满各种监测仪器导线的亮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看来他刚刚睡去。我不便去打扰他，静静地坐在病床旁看着亮熟睡去的样子。记得亮的妻子是这样跟我说起亮那天发病的经过。
   亮一早把在家里住了几天的外孙子送回了女儿家，回到家里说想要洗个热水澡，等吃完饭好睡个踏实午觉。我看那会快十一点了，就去忙和我们俩人的午饭。等我饭做得差不多了回到客厅，见亮歪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样子。我问他怎么了，亮说没事。我以为是这两天看孩子累着了。我把筷子递在他手里时就发现有些不对劲，拿筷子的姿势像个不会使筷子的小孩。当我再次从厨房里端着菜走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亮已经坐在了地上。我猜想一定是有事了，是个急症，但没想过是脑出血。赶忙打120，一会急救车就到了。
                （未完待续）

冀石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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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过许多脑梗脑出血的病人，有不少的人经过积极的治疗和康复训练后能恢复大部分功能，我想亮也会尽快好起来。
   但是事与愿违，亮的康复过程从一开始就不是那样顺当。先是看护亮的女儿燕子，突患阑尾炎不得不离开父亲的病榻自己住进了医院。找来帮助亮进行康复训练的护工擅自加大运动量诱发了亮的房颤。医生停止了亮的恢复性训练，待心脏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再说。心脏检查没有结论，医生建议亮出院到其他专科医院做心脏房颤监测，把房颤控制住之后再回医院进行康复训练。
   对于亮来说他太倒霉了，谁都知道脑溢血病人的康复是有最佳恢复期的，错过了这段时间肢体恢复将更加困难。心脏专科医院给出了最终定论，亮的房颤是由他的肺气肿而诱发的。一晃半年过去了，亮的心脏还没有恢复到可以进行康复训练的程度。几次和医院协调想再回到那里恢复刚刚开始的康复训练。无奈，医院不愿意冒这个风险，拒绝了这一请求。亮情绪低落，嘴里不住的叨唠着：怎么叫我赶上这病；就这么活着真没劲。亮的妻子把这些话都说给了我听，希望我能来家一趟和亮好好聊聊，我答应了。
   有多大的把握能说动亮，叫他不要那么悲观，我不知道。但是我必须去，用那些我知道的病后康复的例证鼓舞他。要向亮讲明白，还有许多脑出血患者的境遇还不如他，就是不能恢复到理想的程度又有何妨。坚定信心面对现实，积极治疗笑对人生吗。
   这天我刚好有事路过亮家，逐跨步再次走进他的家门。但见亮正手握墙角的暖气管线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虽然能看见他额头上沁满了汗滴，但亮仍然坚持着站在那里。
   我感叹人生艰难，我感叹命运多舛。
                  （完）

黑土阡陌

倒霉事都让这位倒霉的人摊上了，感慨命运多舛。
欢迎冀石京朋友来到散文小说版发布佳作。

龙行天下

发小一生多坎坷，
老实憨厚也受挫，
命运何其不公平，
挚友愤愤呼吁得。

金火鸟

      文章叙事流畅，文字简朴，人物命运能紧紧抓住读者，一口气读完，令人感叹故事的主人公多劫多难的命运，好文章，平凡之中见人生。

冀石京

黑土阡陌 发表于 2014-8-3 19:28
倒霉事都让这位倒霉的人摊上了，感慨命运多舛。
欢迎冀石京朋友来到散文小说版发布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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