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谗言(粉末春秋之九)
一九八八年仲夏,K市第八小学。 上午,五年级办公室内只有两位老师办公。正在靠门一侧窗下伏案备课的靳卿老师见沈华推门进来,起身笑脸相迎:“沈校长好!”“你好!” 背对门的春桃老师闻声转过脸,笑着对沈华点点头,又继续埋头批改作业。只听靳卿老师问:“听说你要(调)走了?”“走了走了,走了才好嘛,省得有人背地里怨声载道,说我喜欢争名夺利,根本不顾大家死活,害得大家成年累月疲惫不堪,睡个囫囵觉都成了奢望啊!” “哪个会这样说呢?”靳卿老师有些尴尬欲言又止。 “欸,小郦今天没来?”沈华问。 “来了来了,她刚才出去,不到十分钟吧。” “呵呵,那我待会儿——算了!她回来后请你告诉她,让她到我那儿去一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沈华走后,靳卿老师愤然发怒:“哼!不晓得我又被哪个当贡品了!” 春桃没有料到,平日里受人尊敬的靳卿老师,竟然会有人在背地里进谗告密,和这种小人共处一室,太可怕了!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沈华方才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那些“背地里”的议论的确与靳卿老师有关,不过原话显然经过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了,否则沈华也不至于那么愤怒。 两天前,靳卿老师在办公室里发牢骚,当时本级部的老师全部在场。靳卿老师心里清楚,春桃调到这里不到一年,而且教的是语文,不会参与数学组的争斗。年长的靳卿老师阅人无数,从半年多的相处中断定春桃不是表里不一的小人。进谗者究竟是谁?靳老师一时也无从判断。 实事求是地讲,沈华并不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领导。身为一校之长的她除了行政管理工作,还亲自教五年级一个班的数学,以身作则狠抓教学质量。她对自己和下属的要求极高,把名誉看得很重,为争本校统考名次可谓不遗余力呕心沥血。这本无可厚非,但她的某些做法的确也有可以商榷之处。比如采用题海战术狂轰滥炸,牺牲学生正常的休息时间;要求每个班每个学期必须做若干份单元测验题和期中、期末复习题。以至于每个学期每个年级数学试卷的用纸量超过一令①。 彼时复印机在当地尚未普及。学校老师人手一块钢板,自行刻写蜡纸,自行操作油印机印试卷,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 深受其累的靳卿老师获知沈华即将与其他学校的校长交换岗位,觉得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在同事们面前流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过是说出了许多老师想说而没有说或不敢说的话,万想不到竟然成为趋炎附势小人进谗的口实。 春桃调到这里的时间不长,对该校历史遗留的派性争斗时有所闻。历来对内耗深恶痛绝的她即便无意中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往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努力克制心直口快的秉性,以免惹是生非。 然而进谗者无孔不入,常常断章取义颠倒黑白,即使是再寻常不过的议论,也难免成为奸佞小人的把柄,让人防不胜防苦不堪言。 这所学校始建于七十年代后期,校址虽在闹市中心的州府旁,却处于农工杂居的城中村半包围,周边环境比较恶劣。当初为了解决州直机关的子女就近入学的问题,在这里选址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加上彼时百废待兴,建筑行业比较混乱,设计不够规范,校舍的质量也不尽如人意。 全校只有一栋L型两楼一底的教学楼,坐东朝西,每层五间教室。教学楼两侧各有一部楼梯,但宽度较窄,不能满足学生集中分流的要求。 校内可供学生活动的场地十分有限,不大的操场上甚至还有三个钉子户,以至于不得不让部分学生在二楼、三楼的走廊里和屋面上做课间广播体操。 每到课间休息时,生性好动的孩子们常常在楼道里嬉戏玩耍追逐打闹,而放学时楼道里发生的拥堵更是令人堪忧。 春桃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平日里反复叮嘱自己的学生下楼时不要抢道,让别人先走,互相不要推搡以免发生不测,尽量规避安全隐患。 此外,春桃也曾在办公室谈论过自己的忧虑,希望能够引起同行们的重视。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议论传到领导那里竟然完全变了味:新来的汪校长在教师工作例会上居然偏听偏信:“是哪个这么恶毒?巴不得我们学校出事?” “我看恶毒的是喜欢告密诽谤,造谣中伤,无事生非的卑鄙小人吧!”靳卿老师拍案而起:“楼道存在安全隐患是事实,人家提议放学时各楼层学生依次下楼,避免拥堵踩踏事故有什么错?我倒想看看是哪个打的小报告?有胆量敢不敢站出来和我当面对质?总想拿别人当贡品,居心何在?” 靳卿老师掷地有声,与平时判若两人。 六十多人的会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少顷,掌声四起……
注:①令——量词,原张的纸500张为一令。 2015-5-7 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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