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石钟山人 于 2017-1-9 11:38 编辑
“血光之灾”
雷家垅来了沪海女知青的新鲜劲很快就过去了,张春萍等人也逐渐适应了乡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几个女孩子还慢慢学会了本地话,一个个说得蛮顺溜,如果不是她们的衣着明显不同,光听说话还真辨别不出来。 一天傍晚,江鸣收工回家,躺在床上休息,父亲在楼下灶屋烧饭,烟气弥漫整个阁楼,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江忠汉不知道儿子在阁楼上,听见咳嗽声,喊了起来:“这么大的烟,你还在楼上做么事?赶快下来!” 烟气太重了,江鸣在阁楼上呆不住,只好踩着木梯横档爬下来,拿个小板凳坐在大门口,两眼望青天发呆。 突然,从大堂前方向传来一阵争吵声,好像都是女人,还夹杂着普通话和沪海口音,江鸣马上跑过去。 大堂前已经围了好几个人,只见副队长余良福的老婆水花正在跟张春萍吵架,另外三个女生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帮着大姐。很显然,用本地话吵架不是她们的强项,只好用上了普通话,还时不时地说上几句谁也听不懂的沪海话。 江鸣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总算搞清楚了水花跟“眼镜”吵架的缘由。 这天清晨,余良福拿着柴刀扛着冲钩〔1〕出门去砍柴,当他走到大堂前时,正好碰见张春萍拎着痰盂开房门出来。张春萍看见副队长,马上笑意盈盈地说了一声“队长好”,谁知余良福当时就黑了脸,转头就走。张春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心里暗骂了一句“猪头三!” 余良福气哼哼地回到家里生闷气,水花见自家男人说了去砍柴却又不去了,心里有点纳闷,问了一句,男人只说了“不去”便不再吭声。 原来,当地有一个沿袭很久的说法:男人早晨出门办事,如果正面碰见的第一个人是女人的话,那他这天就会“背时〔2〕”,不但办事不顺利,搞得不好还会有血光之灾。 不幸的是,余良福今天大清早出门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偏偏就是女人,更不幸的是这个女人不但不及时回避还主动跟他打了招呼,更更不幸的是这个女人手上还拿着一个“不干净”的东西——痰盂。 余良福清楚这东西的用处,当初余成金和他商量,说是放一个粪桶在“海佬”房间,可她们不要,说是带了痰盂。 余良福想到那个不晓得马上缩回头竟然还傻里吧唧跟他打招呼的“眼镜”和那个该死的痰盂,哪还敢拿着明晃晃的柴刀上山去砍柴?只能老老实实地回来出工干活了。 这天,余良福的农活是耙地,他一直是小心谨慎地干活,生怕自己“背时”。好不容易捱到了下午收工,他总算松了一口气,正要去取下牛轭,不晓得是牛碰到了鬼还是鬼找到了牛,那头平时很乖很老实的水牛突然受惊,猛地拖着钉耙往前一冲,他躲闪不及,左脚背被钉耙上的铁齿划拉了一个小口子,渗出了丝丝鲜血。 遭受了“血光之灾”的余良福回到家中,水花先是大惊,问清楚情况后便是大怒,一口气就冲到大堂前,于是便有了江鸣他们所见到的一幕。 黄敦纯请来了队长余成金,余成金又请来了余良福,几个人连哄带拉,好不容易总算是把又哭又闹的水花劝回了家。 余成金他们刚刚离开,张春萍她们马上关上了房门,很快里面就响起了一片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江鸣默默地回了家,晚饭他吃得很少,只觉得胸口堵得很难受。
〔1〕冲钩:一种两端安装了尖铁的木扁担。 〔2〕背时:违背时运,倒霉(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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