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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春节踏雪拜乡亲。 1969年大年初一上午，天阴沉沉的，柔弱的阳光时隐时现。大堤上来往行人的脚印已化开一条小路。 我先踏着小路向大堤上几户乡亲拜年：薛大爷、薛汝青、嵇学朝、张和山、嵇福喜、袁秀云……我又走下大堤，沿着田埂雪地上的一串脚印到庄上挨家拜年； 嵇福金弟兄、嵇秀英、张增弟、仇鹤朝、大筛子、张和林、小牛、小马……各家桌上的元宵、或米糕、面桃、馒头，或小孩胸前挂着的红鸡蛋，都还或多或少散发着春节的年味。嵇秀英的丈夫从徐州煤矿带回徐州特产山楂糕，让我品尝。那甜中带微酸的美味，令我至今对山楂糕情有独钟…… 然而，至今更加不能释怀的是，老山爷和张喜全两家特困户。 老山爷，我已记不得他的大名。他才40来岁，却满脸皱纹，满下巴胡须，看上去真像六、七十岁的老山爷。他和老伴身体都不行，干不了重活 。干一天农活，只分别记7、8分工，3个女孩，最大的才10岁。秋耕时，大女儿协助掌犁手浇犁头水，一天也仅能挣2、3分工。他家是队里最大的透支户。情有可缘。 我走进老山爷的家，他妻子正挺着 大肚，收拾桌上昨晚的残汤剩菜。3个女孩蜷缩在棉花外露的破被里，见我进门，3个女孩的头又缩进被窝里。 我问她们的妈，老山爷在家吗？她向灶台后努努嘴。我走到灶台后，老山爷正在灶膛前撑着竹竿烘褥垫。我向他拜年。他苦丧着脸，不好意思地说：“小丫头又尿床了，天又不好，不烘干就只能睡稻草了。” 我看着小床上3个女孩蜷缩成一团的破被，怪可怜的，就说：“大年初一，快让小孩起床，玩个大年呀！” 他妻心直口快；“就一条棉裤，还不如被窝里怠着！” 我看着女主人隆起的肚子，劝说道：“你们俩身子骨都不强，少生孩子少开销才好。”女主人愤愤地指着老山爷：“我说不要生，这老东西偏要我生个男娃！”老山爷嘿嘿一笑：“没有儿子，我不要断子绝孙吗？”我再次劝他：“你家年年透支那么多，再生小孩，欠债会更难还的呀？” 老山爷将烘干的褥垫转了个向，满是皱纹的脸上几分狡黠地说：“多个娃，多份口粮，可以多卖到钱的呀。”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灰，自信地说：“我老山爷该有儿子续香火了啦！” 我只好告辞，到最后一家拜年。 我踏着田埂积雪，来到庄南的一座孤零零茅屋。推开破门、四下打量，我这么也想不到，这就是副队长张喜全的家__ 一块木板搁在几块土基上当桌子，桌上几个碗还有破口的。一张大床是用旧门板加木板拼接的，床上就一条打补丁的棉被和一条五颜六色补丁的褥垫。褥垫下铺着稻草。两个儿子的小床，是用葵花秸铺在土基上撘成的，一条破棉被直接铺在稻草上。约七、八岁的小儿子才巨躺在稻草被子里，约十二、三岁的大儿子才山帮着父亲用稻草堵塞门窗的缝隙。喜全妻坐在灶膛前烧火，屋里充满浓浓的中草药味。 我想起上次同去高邮送马草，我抱怨喜全不带被子的事，心里发酸，向他道歉：“上次送马草，不该抱怨你不带被子呀！” 他不好意思的说：“才巨和她妈老生病，实在穷得买不起新被子，那次真亏了你的被子。” 我问喜全：“你是副队长分管副业，能不能围沟养些鱼虾，增加社员收入呢？” 喜全无奈地说；“过去也曾让仇鹤朝试承包河沟养鱼，向队里交管理费。后来上面批判 “三自一包”，是刘少奇的资本主义路线，不光仇鹤朝挨批，队长和我也挨批。连他自家借钱买的竹围栅也充了公啊！” 喜全摇摇头：“真没办法啊！你上次的建议，我和嵇队长找了大队，大队不能做主，又找了公社。公社汇报县里答复，要全心全意种好粮食，养好猪。保证完成国家粮食、生猪征购任务。社员自家养鸡不能超3只，还要割我们的资本主义尾巴呢！” 我默默走出副队长的家。脚踩着田埂上的积雪，“夸兹、夸兹…”一声声都在绞痛我的心。 嵇庄啊，新四军抗日老区的嵇庄！解放20年了，你何时、何法方能脱掉贫穷、落后、文盲、半文盲的帽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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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5 23: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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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6 07:3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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