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玉锦阁 于 2019-3-17 09:04 编辑
1976年7月。中国大地发生了一起震惊全世界的大事。
比邻首都北京的河北省唐山市,发生了里氏7.8级地震。唐山市人口近百万。这次地震造成四十多万人伤亡,其中死亡人数高达二十多万人。新兴工业城市唐山,一夜之间夷为平地,变成一片废墟。大地震造成的破坏,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我们从公社广播里和报纸上,得知这个消息时,心急如焚,忧心忡忡。担心省城的家会不会受到波及,家人的生命安全得不得受到威胁。
我当即向生产队告假,决定马上赶回省城,查看家里的情况。
鸡叫二遍的时候,我便起床,收拾妥当,背上背篼,从生产队出发。背篼里装有带回家的十斤干花生。这是生产队年终分配的。
头顶的天空如同墨色,伸手不见五指。田野山岗,树林村庄,全部笼罩在暗夜里,没有犬吠,也不见灯光,整个大地黑黝黝一片。
我摸索着,高一脚低一脚,跋涉在窄窄的田埂路上。一年来的农村生活,使我熟练地掌握了走夜路的方法。就是注意回避反光的地方。反光的是水田,踩下去,就陷入泥水中。刚下农村时,不懂这个窍门,以为反光的地方是道路,结果经常掉进水田里。
从生产队到红花塘火车站,有六十多里的小路和山道。穿越几个公社的地界,经由五凤到红花塘。如果时间抓得紧,能够赶上上午十点的火车。假如耽误了,只有等待下午四点的火车班次。
红花塘车站是个偏僻小站。快车不停。只有从资州开过来的慢车,在这里停靠。资州有个规模很大的火车车厢厂。这个慢车应该属于铁路职工的通勤班车。坐这趟摇摇晃晃的慢车到省城,需要一个多小时时间。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我来到清明公社的地界。三岔路口生长一棵高大的桉树。顺右边的小路走,前面是一个山洼。穿过一片青翠安谧的马尾松林,翻过一个山垭口,就是通向红花塘方向的大路。
这条路线,我不是很熟悉。以前返城回家,跟随其他知青走过两次。
走到那棵桉树下,我沿着右边小路走下去。走了约摸半个小时,突然发现,我又回到了三岔路口的桉树下面。我一时懵了,有些惊惶。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我突然想起队上农民曾经的告诫的话。走夜路,如果被鬼迷住了,就会找不到方向,便会绕圈走,原地打转。我们这里的农村,把这种情形,叫做“鬼撞墙”。
我害怕起来,心里直发怵,四下环顾。荒山漫野,一片寂寥,不见人迹,周围没有住户人家。只有远处的山头上,有一只黑色的岩鹰在盘旋。
我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努力回忆以前走的路线。我决定继续沿右边的小路走。这回格外小心,每逢分叉的路口,我就站住思忖,确定方向后,再向前走。一路上磨磨蹭蹭,来来回回,终于走到红花塘火车站。
回到省城,发现大街小巷,屋前院后,人们搭起了很多简陋的抗震棚。这些抗震棚五花八门,杂七杂八。有的搭的比较规范,方方正正,像一间小房间;有的用木头支起一个三角架,蒙上塑料布或者帆布,像农村守夜看庄稼的地窝棚。
白天大家正常上班上学,工作学习。夜晚时分,人们都进入抗震棚里睡觉。唐山大地震对我们这座城市,没有产生破坏力,只是给人们心理上造成一些负面影响和担忧。
随着唐山救援工作的开展,大家的情绪逐渐安稳下来,抗震棚逐渐拆除,人们开始回家睡觉,生活也进入正常的轨道中。
在家住了几天,感觉没有问题,随即准备返回生产队。
其实回城呆久了,发觉我们这些下乡知青,渐渐被城市遗忘和抛弃,我们的身份已经被边缘化了。大家觉得知青已经落户农村,生活层面理所应当在乡下,划归于农村人的范畴。有时候家里人,也会催促你尽早回去。
农村人又认为知青只是一个匆匆过客,早晚会离开生产队,属于城里人。甚至有农民认为,知青下农村,分了他们本来就不够吃的口粮,侵害了他们的利益,对知青有抵住情绪。有的生产队公然表示,不欢迎知青插队。
知青这个群体,犹如漂浮在半空中,尴尬的存在着。城里回不去,农村不认同。知青的利益和权利,以及生活状态,常常被漠视,没有人来关心和重视。
这是后知青时代,我们这些知青最痛苦与最尴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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