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哥知妹 长篇纪实小说 （第二十五章） 上篇

陈金权

（二十五）

     早上，掌厨的肖向前对陈团说：“前两天就没油了，做饭的铁锅都生了锈。可是，怎样才能弄到油呢？从成都家里带的油早已吃光，妈妈姚秀文带的油也半个月前用光了。        如今，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想来想去，只好去找队长，向他诉说苦衷。队长却回答说：“你们没油吃算个啥，再过两天队里有好几家人都要断粮了。”后来，陈团，肖向前又去求临近几家的大伯大嫂，可每当一开口，他们立即就诉起苦来，使陈团尴尬极了。

     就这样，他们坚持了一个星期。在这期间当肖向前和陈团在其他知青那里学到了一些应付生活的本领。煮饭，改为一天煮一顿，即早上起来就把全天的饭煮好，把上面的饭打起来放到中午和晚上吃，再掺上水把锅巴煮成稀饭，供早上食用。在炒菜方便，他俩也掌握了炒“红锅菜”的技术，就是用大火把锅烧红，然后猛地一下把菜倒下去，紧跟着用锅铲迅速的铲几下就铲起来。这样炒出的菜，既不粘锅，又带有点香味。

     可是，人的生存终究是离不开油啊！由于长时间缺油，大家都感到浑身无力，成天没有一点精神。更严重的是赵红兵连大便也解不出来了，肚皮胀得鼓鼓的。又难受又焦虑。要知道在那时，他们是多么迫切需要一点点油来满足那蠕动的肠胃，来滋润那锈迹斑斑的心，来支撑他们摇摇欲坠的精神！望着赵红兵，陈团，肖向前那胀鼓鼓的肚皮时，陈园清醒的感到，再也不能自已欺骗自己了。否则，他们将会被生活所吞噬，为了生存，他应该转变自己过去的观念，用另一种眼光去正视现实。特别是自己作为知青点的小组长，应该对他们三人负责。以前她不同意肖向前和赵红兵去偷鸡摸狗，去跳丰收舞，认为这是一种可耻的行为，可是现在他却感到这是一种简单方便、解决困难的有效方法。

     经过几天的留心观察。他们决定还是去偷偷地主分子郑定康的鸡。这不仅仅是他家的鸡天黑了没关在屋里而是关在外面猪圈旁，好偷，更重要的是偷了他鸡，万一被发现后，他也不敢做啥。

     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陈团一行四人一直在屋躲到确认所有的人都熟睡了才悄悄地溜了出来，轻手轻脚地来到目标旁，他们又仔细的巡查了一遍，留下陈团和陈园放哨，赵红兵和肖向前用早已准备好的木棍轻轻的把郑定康的门栓起来，然后才靠近目标。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瞅准歇息在猪圈上方屋梁上最外边的那只大公鸡。肖向前干这事不在行的，心里咚咚咚的跳个不停。下手自然是赵红兵，因为他今年也干过多次了，但在本队还是头一次。只见小赵身子一跃，左手一伸，便一下抓住了那些大公鸡的脖子。右手一搂，那就鸡便被他紧紧搂在了怀里，整个过程既熟练又敏捷。那只大公鸡连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小赵把脖子拧断朝陈团陈园跑来。肖向前怀着忐忑的心情轻轻地取下插在门扣中的木棍，毁灭证据后向陈团他们追去。

     那时已是夜半三更，他们兴奋异常，打水，烧水，拔毛，剖鸡，前后不到一个小时，香气扑鼻的鸡块已从锅里铲出，装进脸盆里，四人根本不用筷子，用手从盆里抓起鸡块就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当时他们那贪婪的模样，激动的心情，欢喜的场面是无法用文字把它们表达得淋漓尽致的。那只大公鸡很快被吃的一干二净，甚至连鸡汤都没有留下一滴。当四人打着饱嗝站起身来松开腰上的皮带时，一股全身舒畅的感觉不禁涌了上来，啊！盼了许久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有油的东西真好吃啊！陈园的吼声，道出了其他三人的心声。方红已和大队书记的儿子结婚了！这消息如同炸雷把成员他们惊呆了，特别是赵红兵更是不相信。前不久，方红向她表达爱意时，她委婉拒绝后，也没看出方红有这想法。是不是方红为了气自己，赌气嫁了人，小赵感到一种深深的自责。收完工，四人一阵紧赶，来到方红所在的生产队，刚到村口就看见了方红高挑、清瘦的背影，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身边还有一个粗矮的男人，反差是如此强烈。她竟然嫁给这样的人。

     一阵寒暄招呼之后，方红叫身旁的男人先回，然后道出了她的原委：原来方红并不是直接落户在这里的，她随集体落户在凉山。那里山高路陡，贫穷落后，语言不通，但最让她忍受不了的是那里的风俗习惯，那里兴抢婚，挑个月黑夜，叫开门，用麻袋一套，皮绳一捆，扔在马背上驮起就走，由你哭死闹死，嫁个跛脚瞎眼也不管。

那是方红刚下乡不久，一次在地里锄羊芋草，中间歇气时，一个六十年代被下放该地的有点文化的中年汉子问她多大了。

     “十六岁”，她也没加思索的回答。

     “该找人家了。”那汉子的建议竟得到一片回应。

     “这女娃子是不错”，一个白胡子老头叹息道，“可惜晚了点，我们这里的女娃娃十四岁就嫁人了。”

     “不算晚”，另一个半老头说，“这女娃娃好嫁，瞧她好高的个头！正是干活的身板。”

     “还有，屁股大好生娃，奶子大有奶吃！”

     “胡扯什么？”同队的另一女知青不乐意了，一坨泥巴朝那汉子劈脸摔去。

     “嘿！你这凶女子！”泥花了动了气，“听得来人话不？这是真的哩！不信问问小伙子们。”

     “是哩，是哩！”地里的农家小伙子们表情认真的齐声肯定，“讨婆娘就看这些哩！”接下来便开始讨论谁家后生合适扎西家老三就挺好，还是开头问方红岁数的汉子说：“他家是队里的首付哩！”

     “是哩！”人家弟兄六个全都在挣工分，老爷子又喂牛喂猪，老婆子会种菜、缝衣做鞋，一家人都是挣钱的能手。”

     那扎西婆子也在地里干活，听着议论没吱声，高原红的脸上写满得意。

     “方丫头好福气呀！”旁边的娘们儿压低了嗓门，扎西眼睛好高哇，说了好几家姑娘他都没瞧上。那后生上过高小，干活净挣高公分，还会跳锅庄、唱山歌，连社长的女子都想嫁给他呢！”

    “哇！我可高攀不起。”方红拼命忍住笑，煞有介事的做羡慕状，“我爹不是社长，连队长都不是哩，咋办？”

    “你是成都省的读书人呐？”后边的年轻媳妇也凑过来，“你们知青又走不掉，连毛主席都说要你们在这里安家落户，如你们再过几年岁数大了，只怕扎西这样的后生打着灯笼也难找哩！”

    “你们……”方红好不容易咽下几乎脱口而出的嘲骂，继续作戏：“你们嫁人都那么早？”

    “可不，女人早晚都是别人家的人。”年轻媳妇低下了头，“十二岁就说了人家，只想着到哪都是干活吃饭，十三岁嫁过去才知道是个又丑又傻的老爷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