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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 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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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5 17:07:2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五段高 于 2020-10-5 18:50 编辑

春  

我要记下两个真实的姓名  虽然他们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我要高唱一支老歌  虽然它如今不再流行
                                                        五段高               
       二郎山把葱绿阻隔在东边的四川盆地里,西坡下,干热的风卷起飞沙,把仅存的蒿草打成一片焦黄,莽莽的苍凉的山下,卷曲着大渡河,躺卧着栓了铁索的泸定城。那首悲壮的歌,缠绕在二郎山腰,奔腾在大渡河里,几十年了,它依然缠绕着,奔腾着。就是这首歌,又把我们召唤到大渡河边。但是,我们没有当年歌的壮举,更不敢奢望拥有泸定桥铸成的丰碑,我们只不过是为了给岳父讳高重庆迁坟,驱车沿泸定向安顺场方向行进。
       要不是为了给岳父迁坟,谁会知道大渡河边有个叫黄春秀的姑娘?那以后好久,我才又听说,她就最爱唱这首“二呀嘛二郎山,高呀嘛高万丈……”。
       迁坟通知是春天收到的,一个多妙的春天啊,太阳和阳雀一起把菜花催得一片黄。在和风荡起涟漪的长江边,我们选定五一节到大渡河去。五一,翻过二郎山,钻进燥热的风沙中,车在历史的路上走,大家都沉默着,不知是因为让人敬仰的路,因为烦人的燥热,还是为了岳父的骸骨,大家就这么沉默着。大渡河边壁立的峡谷,飘着几茎枯草的狰狞的岩,阻隔了大山的雄奇,但我知道那后面是贡嘎山,是圣洁雪白的贡嘎雪山。
       岳父和另一个筑路工是为修这条路死的。都四十年了,也是在春末,也是刮着今天这样的燥热狂风,晚饭后,听说爆破现场还有些险石未排除,他们又上工地了,偏偏就在这时吹来一阵劲风,吹跨一堆疏松的岩,他们被埋进了花岗石堆,就是在那天晚饭后,他们上工地的那一刻,偏偏风就那么地强劲,吹得飞砂走石。
       岳父坟地后的山没有名字,我们只能依前辈画的图,在圈了红圈的路旁停车。这哪里是坟地哟,满坡只有乱石和齐腰的枯草。我们在荒草和乱石堆里翻腾了半天,大家都筋疲力尽地坐下来时,连岳父的碑也没找到。我们只好拨通三四个手机,打了数十个电话,于是,才知道人世间曾经有个姑娘叫黄春秀,她就葬在岳父旁,同时下葬的还有两男一女,都是筑路队的,却已经无从打听姓名。
       那一个电话打得好长,电话中苍老沙哑的声音颤抖着,颠三倒四地说,黄春秀的坟是一定还在的,不可能不在,不可能不在,我们全队就只她一个女孩子,大家都那样地喜欢她,喜欢听她笑,工棚中结出的冰凌撞上她的笑声,会叮叮咚咚地响,象铃铛样,脆生生地映山,那响声刚才我还听得清清楚楚,怎么能就不在了呢!不可能不在。我们都那样地喜欢她,修完路,临走前,大家把她的坟垒了一层又一层,垒得那样高,那样大,是不可能不在的,大家都那样地喜欢她,怎么能就不在了呢!
       但是,眼前仍然只有乱石,只有荒草。
       电话又拨通了,沙哑的声音说:石碑是绝对有的,那是我亲手刻的碑,碑上有歌词,她最爱唱的,唱得真好听,“二呀嘛二郎山,高呀嘛高万丈,古树那荒草遍山野,巨石满山岗,羊肠小道难行走,康藏交通被它挡。……”,碑上有歌词,你们要听她唱。我亲手竖在坟前的,你们也要唱!不象有的筑路工,坟前只插块木片,没有歌。你们现在就唱!
       大家就开始找黄春秀的碑,只要找到那碑,岳父的坟就一定在近旁了。
       又是一阵汗流浃背的翻腾,待太阳偏西时,我们终于发现一块小小的毛胚子花岗石,圆圆的顶,灰白色,俯卧在乱石中,翻开来,石的中间依稀有六横,大家仔细看后,认定那是个“春”字。
       然后就停下来休息,象车上一样地沉默着。沉默中,我又想起那个语无伦次的电话:她才十七岁,是不可能不在的,十七岁,挑土真好看,腰一扭一纽的,我亲眼看见几只松鼠看她挑土,看得就不想走,她挑土真好看,十七岁,真好看,十七岁的坟,歌,二郎山,碑上的,怎么能,不在呢!不可能,真好看,怎么能……
       依年龄,如今,黄春秀的父母该八十多岁了吧,她又不会有丈夫,电话里说得清清楚楚,她还是个稚气的姑娘,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兄弟姊妹,我料定是不会有人来为她迁坟的了。
       我们开始在碑的周围挖掘,翻乱了所有的石头,刨翻了一层又一层地皮,棺木是一点也没有了,只有成群的白蚂蚁。好在毕竟找到些残缺的骨骸,这骨骸已经没有了寒森森的惨白,全是黯淡的深褐色,只是还能认得出有宽宽的肩胛骨,长而壮的股骨,一定是男骨,是岳父的。况且,电话里说,黄春秀几乎被砸成了肉饼,连寿衣也没法穿,只好用布裹成一团,圆圆的,没一点人形地葬下了,是不可能有完整的骨骸的。
       拣着骨骸,我竟冒出个古怪的希望来,希望我们会拣错,哪怕只拣起一两块小小的女骨。
       临走,我们把黄春秀的碑又竖了起来。没有笔,没有油漆,我用手指沿依稀的石痕填了一遍:“黄春秀”。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明白,迁坟期限就只几天了,几天后,推土机会把坟场中余下的骨骸,连同花岗石碑和泥土搅和在一起,坚实地压入拓宽的路基去。我凝视着自己填写过的碑,没法想清我那古怪的希望是黄春秀希望的,还是黄春秀鄙夷的,我只知道我们没有权利动她的骨骸。
       就在大渡河边一块巨大的花岗岩顶上,我们架起柴禾,柴禾上放了岳父的骨骸,点燃火,山风把火苗吹得呜呜泣,黄昏阴沉的峡谷,被火光映照出一片血红。随火光的忽闪,黄春秀的碑或明或暗地竖在荒草中。烧完骨骸装进骨灰盒,坐上车,我们又上路了。汽车颤抖着前行,那块小小的碑渐行渐远,眼见得就孤零零隐匿进昏暗中。大家沉默着,我又固执地想,怕是不会有人来为她迁坟的了。我那古怪的希望又冒了出来——我们会拣错,我甚至肯定是拣错了,哪怕只拣起一两块小小的女骨,肯定是拣错了。
       汽车沿来时的路,顺大渡河逆流而上,正和当年红军长征走的方向一致。这是一条名气太大的路,安顺场的战火,泸定桥的寒气,早已将历史的丰碑凝铸在这条路上。如今,一座耀眼的橘红色圆形拱桥,把人们领到摩西会议旧址,领到旅游胜地海螺沟冰川。载着岳父的骨灰,我们的车碾着这条骨骸铺成的路,混进五一节旅游者的车流,车轮下,是骨骸铺成的路。
       按习俗,我们沿途为岳父叫路:“爸爸,过桥了,你走好。”“爸爸,过二郎山隧道了,你想过二郎山会打条隧道麽?”“爸爸,上高速公路了,好平稳的路哟。”每叫一次我都要默默地喊一遍:“黄春秀,你的魂魄跟来了吗,你看到大桥了吗;上二郎山了,你就放声唱一段二呀嘛二郎山吧;你看到隧道了吗,看到高速公路了吗?黄春秀,黄春秀,你的魂魄跟来了吗?”
       岳父的骨灰盒回到了家乡,岳母捧着盒子,述说着岳父的碗,那碗上粘着两粒早已干硬的包谷饭。
       五一节后的一天,我们拜访了成都双流县的罗伯伯,当年他和岳父、黄春秀在一个施工队,罗伯伯说,她爱唱,迎着咆哮的大渡河,迎着洁白晶亮的雪山,无拘无束,放开了喉唱,唱得真好听,歌声就在山腰绕啊绕啊:“二呀嘛二郎山,高呀嘛高万丈……。二呀嘛二郎山,哪怕你高万丈,要把那公路,修到新西藏。”罗伯伯唱起来,任浑浊的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流淌。歌声和热泪升华成幻影,让我觉得又在二郎山上爬行,远远的山脚下,那永恒的铁索桥将永恒的记念碑牢牢地栓在大渡河两岸。对面大山的上面,是圣洁雪白的贡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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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0-10-6 07:55:36 | 只看该作者
筑路工人的生命,为今天祖国大地的四通八达付出了他们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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