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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 羊 草 孙 力 对于十五连来说，打羊草是件大事。十五连养了不少马牛羊，打的羊草既可以做过冬的饲草，又可以做一年的烧柴。刚入二伏正是打羊草的季节。据内行的人说，这时候的羊草营养丰富，纤维成熟，不仅牲口愿意吃，晒干后也便于存储。 连里安排明天打羊草。 草原对我来说有一种神秘感。早就听说草原深处时而能碰到草菇、黄花菜，捡到鸟蛋、野鸭蛋，运气好能碰上野兔、刺猬等小动物，下完雨后水坑里还能抓到三四两重的活鱼。我有些兴奋，也有几分期待！ 这一天一早，连里给每个人发了一把大钐刀。这钐刀实际就是一把放大的镰刀，一人多高的刀杆，一尺多长的刀身，在阳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扛在肩上威风凛凛的。 今天的目的地是连部东边大约三五里地，一片长势肥沃的无名草甸子。路上，在清晨的阳光下，两边无名的野草舒展着腰肢，嫩嫩的、绿绿的，亮晶晶的露珠在叶片上滚来滚去；野花儿开得正艳，黄的、红的、紫的，把大沁塔拉点缀得风情万种；蓝天、白云、绿草融合成了一幅隽美怡人的画卷。 不一会儿，我们来到了这片草场，一片绿色的海洋！绿幽幽的青草蔓延无垠，在微风的抚慰下，像绿色的波涛滚滚，美的让人心旷神怡。在我们前方，一排就业人员已经打出去很远了，身后留下了一条条草趟子。 打羊草开始了。带队的五七战士先是给我们讲了打羊草的动作要领、注意事项，然后以身示范。只见他两手紧握钐刀杆，双腿叉开，扭动腰部，从右向左把钐刀挥动起来！ “唰⋯⋯⋯唰⋯⋯⋯唰⋯⋯”钐刀闪过后他面前的一排草应声倒地。片刻，他的身后留下一条草趟子。我们在他的身后依次错开，人与人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开始了挥刀打草。 打羊草的时候，两个人为一组，在前边打一撇的人叫“开趟子”，在后边打另外一撇的人叫“背趟子”。我是开趟子的，等前边那一组打出了三五米远，我接着他们留下的草茬，两手有模有样地握紧刀杆，用力地扭了一下腰，卯足了劲儿打下第一刀。只听“唰⋯”的一声，草真的倒下了，成就感油然而生！第二刀、第三刀⋯⋯刀起草落，竟也形成了一条草趟子。可是再打不一会儿就出现失误了，由于刀吃得不深，离草的根部太远，一刀下去竟打了一个飞刀，没打断几根草，刀刃却朝天上飞去了。我急忙调整了一下刀身与地面的距离，一刀下去刀刃竟一头扎到了泥土里。我急忙拔出刀身，用手刮去上边的泥土。 我回头瞅了一眼身后备趟子那位哥们儿，看那样他也是绊绊磕磕的，那满头大汗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热的。 “哎！哥们儿，怎么样？”我问道。 “不咋地，这刀不听使唤，还他妈的这么热！”他擦了一把汗回答。 这天真是够热的。太阳很毒，当头放射着火辣辣的光芒，刚才的风不知道哪去了。越往里去草长得越茂盛，最高的地方差不多一人来高，把眼前挡得严严实实，给人一种密不透风的感觉。阳光晒起的潮气，弥漫在草甸子上，身子一动就会汗流浃背。脖子上的毛巾已经能拧出汗水了，衣服的前后心都紧紧地贴在身上，鞋窠里粘了吧唧的，一迈步脚底板直打滑。 如果说热还能忍受的话，更要命的当属蚊子和小咬！一刀挥过去，草还尚未倒下，草窠里的蚊子和小咬早已呼地一下飞了出来，好像全世界的蚊子和小咬都集中到这里，犹如遮云蔽日一般！ “嗡⋯⋯”耳旁的嗡嗡声告诉我蚊子来了，我放下钐刀腾出手来一把抓去，居然抓住了两只蚊子！ 我捏死了可恶的蚊子，可一个小咬又落在了左手背上，我急忙用右手掌打了过去，但晚了一步，小咬腾地一下飞了。此时，我的手上、头上、脸上，早已留下了一个个红包，越挠越刺挠。我暗自庆幸，幸亏听从了带队五七战士的忠告，穿了长袖衣服。我把搭在脖子上的毛巾套在了脑袋上，尽管很热，但总比挨咬要强一些。 “嘟⋯⋯”一声哨响，该歇气了。 歇气的地方是草甸子旁边的六排干，这是一条长长的人工水渠，水深不足一米，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金色的涟漪。看着水渠里的水，我恨不得一口把渠水喝干！真的太渴了，体内的水分好像都被阳光蒸发了一样，嘴里干巴巴的，嗓子冒烟了！我弯下腰去，用双手捧起一捧水。我刚要喝，突然发现水里有不少小虫子游来游去，闻着还有一股腥味，理智告诉我：这水不能喝！但是我实在是太渴了，难以忍受的渴，有生以来从来没有的渴。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俯下身子用双手把水往两边扒拉一下，又捧起一捧水，闭上眼睛“咕咚咕咚”咽了下去。 哪还有什么腥味，这水真甜啊！ “嘟⋯⋯”一声哨响，又开始干活了。 “唰⋯⋯唰⋯⋯唰⋯⋯”打草的声音重新响起。 打羊草是个力气活，除了两条腿和胳膊以外，主要用的是腰劲儿。经过无数次的扭动，我的腰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节奏，但就是太累了。腰和胯骨又酸又疼，腰好像要折了一样。我停下脚步，用肩膀顶住钐刀杆，活动了几下腰和胳膊，喘了一口气又接着打下去。 如果说上午的打草把人累得够呛，那下午就更难熬了。我们中午回连部吃饭，休息了个把小时，紧忙又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草场。 “唰⋯唰⋯唰⋯”打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宁静的草场除了几声鸟叫，只剩下这种钐刀与草根接触发出的声音。我忍受着劳累、口渴和蚊虫的叮咬。我没看到什么草菇、黄花菜，也没捡到鸟蛋、野鸭蛋，更没碰上野兔、刺猬等小动物。这一切对于我已经没有意义，啥都不如回宿舍用凉水擦擦身子，喝上一口稀粥，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突然，从远处的天上飘来一大片乌云，随着“咔嚓”一声雷鸣，天上居然掉起雨点来了。 “下雨了！下雨了！” 那时知青中流传着一个顺口溜：“天上黄澄澄，必是要刮风。刮风就下雨，下雨就收工。”打草的人们开始躁动了！有人甚至欢呼了！ 大家开始停下了钐刀，仰望头上那片乌云，期待收工的哨声。但是，哨声毕竟没有响起，雨却停了。 “唰⋯唰⋯唰⋯”打草的声音取代了雨点散落在草丛的声音。 草丛升腾着潮乎乎的水蒸气。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大车班的知青赶着大马车，把已经晒干的草拉走了；几天后，我们的打羊草结束了，原来郁郁葱葱的草场变成了一条条蜿蜒的草趟子；上秋的时候，连部食堂旁、马号的空地上、五七战士家的门前，都堆起了高高的草垛。 几十年后，有一次和几位洮儿河知青聊起下乡时的往事，不由得想起了打羊草。大家好像品味着人生老酒，那醇醇的酒香勾起一些青春时的记忆，尽管很苦很累，却也有几分留恋，几分怀念。 写于2020年9月
作者 吉林省洮儿河五七青年战校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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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7 20: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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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8 07: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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