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趣儿(7)
栀子花
母亲是苏州人,住在闾邱坊巷,那是一条很深的巷子,离着观前街不远。闾邱坊是宋代古坊,北宋时朝仪大夫闾丘孝居住在这里。闾丘孝曾任黄州太守,与苏轼交往甚密,常在一起赋诗为乐。后苏轼每经苏州时,必造访闾邱坊,曾说过:“苏有二邱,不到虎邱,须访闾邱。”有一年夏天我去苏州看望外公,那天下雨,他的院落里种了几盆栀子花,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栀子花。雨很细,雨中清寂,四周悄然无人,只有孤寂洁白淡雅的栀子花,还有同样孤寂的我。我打着伞,伞里是我,伞外是绽放着的纯白色的栀子花。我站在雨中,它飘着香,看着、嗅着、想着,内心不由涌起一阵感动。天与地,花与人,也会有一种生命的默契啊。
初夏的早晨真舒服,空气中有点丝丝的凉意,栀子花的叶子上、檐下的蜘蛛网上还挂着露珠。大凡花开多为五瓣,而栀子花却是六瓣,“栀子花开六瓣头”。大朵的栀子花近蒂处微绿,香气四溢,乡下人说“碰鼻香”。苏州人往往把栀子花和白兰花放到一起,清晨街头巷尾传来“栀子花、白兰花”的叫卖声。两种花都为白色,白兰花的花朵较小,花蕾有些像毛笔头,花体纤细。白兰花一年可开两次,夏季、秋季都可开花,花开时有种淡淡的清香。栀子花蕾白中通碧,花落时变为黄。花叶可以熏茶,外公就喜欢自己制作栀子花茶。挑选刚长出的碧绿的嫩芽,晒干,这种茶还具有泻火除湿,清热利尿的功用。栀子花的果实呈卵形、有六角棱,特别坚硬。外公把它晾干,用手不停地揉搓,至其发亮,穿成珠子戴在脖下。
我在北大荒农场时,一个上海知青探亲回来一包栀子花籽,我把它种在花盆里,施肥、浇水,熟料叶子倒是长出来,却是黄黄的,像得了一场大病。我赶紧写信给母亲,让她寄来关于如何养花的书,才知道栀子花是喜欢酸性土壤,在北方的碱性土壤中种植,易得黄花病,救治的方法是浇含有硫酸亚铁的水。我赶紧去找农业技术员,要来硫酸亚铁,果然六七天后,叶子逐渐由黄变绿,油亮油亮的,毕翠欲滴。再过些天,长出了一些粉嘟嘟的绿花苞,骨朵调皮,最小的只有绿豆那么大,毛茸茸的,像裹在襁褓中的孩子。大一些的,有拇指那般大,花苞很快长大,越大越白。那天清早起来刚走进办公室,发现有几朵栀子花开了,白得像牛奶,恨不得真想喝一口。青幽幽的老叶上,又抽出了几片新叶,嫩绿得可爱。尤其是那馨香,若有若无,不经意间,如影随身,四处漫散。仔细嗅来,又全无踪迹可循。又若有仙气,神醒身爽。
唐代王建的《雨过山村》:“雨里鸡鸣一二家,竹溪村路板桥斜。妇姑相唤浴蚕去,闲看中庭栀子花。”通过素描手法展现出一幅清新秀丽、自然真实的山村景象,一处是炊烟、茅舍、人家,一处是温婉如玉的栀子花,犹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画。古人的诗还有刘灏的《咏栀子花》:“素花偏可喜,的的半临池。疑为霜裹叶,复类雪封枝。日斜光隐现,风还影合离。”将栀子花喻为霜、雪,而裹叶、封枝,是说栀子花开得有多么茂盛和热闹。斜阳光影,风去风还,错落有致,有动有静,临池恣意,倾吐清香。不能不说是诗不醉人,人自醉,诗情画意两成趣。
栀子花像牡丹一样适宜盆栽,在生长季节,要剪去枯枝、黄叶,花期过后凋谢的残花也要剪掉。初蕾时,要适量地剪除主枝上的顶芽,以促使它长出更多的侧枝。入冬前,也要剪除一些侧枝,以便栀子花更好越冬。
白色的栀子花,无论枝头吐芳,还是落地成泥,都是素素淡淡,清清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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