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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新洲平 于 2015-3-12 12:08 编辑
阳春二月,在西湖边的灵峰赏梅,突然看见一个大盆景,上面吊一块牌子,写着:宋梅。梅之精品!
岁月已经无情地流逝了四十多年, 但是,我看见“宋梅”,跃然想起曾经的知青好友---宋梅。
我和宋梅相识在黑龙江插队的农村,她所在的村子和我相距有三四十里地,因为她的村子在离公社不远的道上,所以我们路过就去村里歇歇力,要口水喝,有时正赶上吃午饭,也能吃上一碗大茬子饭。村里十多个知青是清一色女生,我们每次去作客,大伙儿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谁叫什么名字,一个个都穿黄色的棉袄棉裤,所以难得去一次也分不清谁是谁。
知道她叫宋梅,是一次去公社办事路过她村口时,在路边捡到一份从杭州发给宋梅的包裹单。我赶紧进村找到宋梅,她接过包裹单,二话没说就拽着我的衣角一起去了公社邮电所,在那里,她急匆匆地把包裹扯开。拿出一包笋干菜和两根香肠塞到我的手里。那一刻,我很尴尬但也激动,这可是我在北大荒生活两年来得到的最奢侈的犒赏。她却不当回事的说:有福同享。
这一年是1971年 ,收割完小麦后,公社召开了知青大会。在会上成立了知青文艺宣传队,宋梅当选为宣传队副队长,宋梅当即演唱了京剧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的选段,还唱了好几首苏联民歌,获得大家的喝彩。
知青大会以后,公社领导开始重视知青了,很多的知青担任了生产队的出纳、会计,还有当队长的。我当了一名代课老师。从那时起,知青相互来往多了,聊聊人生谈谈志向,大家感觉除了下地干活,还多了点生活的趣味和希望。
一天,村里收割大豆的季节,学校放假,让孩子们下地拣散落在地上的豆荚。我留在家给其他知青做饭,正在院子的旮旯猫着腰整理柴草垛,突然,一双冰凉的手轻轻地蒙住我的眼睛,然后就是爽朗的稍有沙哑的咯咯的笑声。回头,见是宋梅,我像似遇见了久久渴望的亲戚,高兴的几乎蹦了起来,拍拍还脏着的手,就主动拉过宋梅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宋梅是代表知青文宣队来联系演出的事,我赶紧烧热水让她洗洗脸,又忙着给她整点吃的。说是接待客人,也就是烙俩苞米饼和熬婉小米粥,切点腌渍疙瘩当小菜。宋梅大概是饿了,呼啦啦就把两碗小米粥灌进肚子里,然后就大口大口啃着苞米饼子。
这年的春播后,上面拨下钢铁厂和煤矿的招工指标,我们队里两名男知青被抽调了。队上的女生们可纳闷了,因为大队支书说过,北大荒从来就是男人多女人少,哪能轻易地就把一个个水灵灵秀气的知青姑娘送出去,再说,即使有几个适合女性的岗位,早在城里就走后门了。那天,宋梅和我聊起以后的事,心里也不踏实。她告诉我,一位女生给队长的傻儿子作了媳妇,怀孕六个月后突然割腕自杀身死。这事,在大多数女知青的心里留下了阴霾。我开玩笑的说,以后咱们杭州人在自己的圈子里找对象呀。宋梅倒是很认真的回答说,找对象讲究习相近,相互间能聊上天。多少也能闻到点儿西湖水的味道。
宋梅拉起家常就不得停。她告诉我说,她爸爸是军区的副政委,妈妈在她三岁那年突然去世。后妈是军区医院的护士,又给家里添了三个弟弟。宋梅从小就寄读在学校,学校停课搞文革才回家,不久就来了黑龙江。她还告诉我,她从小就喜欢读书,一个人住在学校,经常把爸爸书橱中的书一摞摞的带到学校中去读。在我炕梢摆着费尔巴哈的《论死与不死》和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等哲学书、还有《青春之歌》和《牛虻》等小说。她夸奖我说:你看这些书以后会有出息。我说,这都是从被抄家的邻居的院子里捡回来的。来黑龙江就带上了,书中理论深奥也不太看得懂。整个下午,我们都在谈论《牛虻》中的亚瑟-勃尔顿的坎坷和坚强,还讨论保尔-柯察金和冬妮娅的爱情。宋梅还说了很多军区大院子的事儿,让我突然长了很多的见识,也知道了许多老百姓家里无法知晓的理喻。我当时突然想,如果能和宋梅那样知性的女孩子经常聊聊天该多好。宋梅第二天一早搭生产队的马车回公社,临走前,她突然发现我的棉袄棉裤好几处都破露出了棉絮 ,她赶紧从包里拿出针线,(当时,知青出门都会随带个小针线包。)给我一针一线缝补起来,我的心里顿时感觉一股子似苦似甜的热流往上涌,堵住了嗓子眼,临别,我连一声再见也没说出来。
三九寒冬的雪下的特别大,三天两头刮大烟炮,六七级的大风裹住狂野中的雪花漫天飞扬,隔着几步路就啥也瞧不见,等大风雪过后,面前冷不丁就出现一个很大的雪堆。这样的天,地上的活没法干,乡亲们就聚在马号里,(生产队议事、开会和搞个活动都在马号。)围着燃烧着松木柈子的大炉子闲扯,有些个还嚎两句二人转,一些年轻人就跟着广播喇叭学唱毛主席语录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挤一团凑乎热闹。这个时候,有人突然想起公社的文宣队约好来演出的日子咋还没有来,队长就解释说,这鬼天气出门撒尿都难,宣传队都是南方人,顶着大风雪跑几十里路能来吗?
早一个星期,宋梅曾经给我写来一封信,让我转告生产队长,有几个主要演员突然回杭州了,加上天气不好,暂时无法来队演出了。队长知道后很爽快地说,这鸡毛小事,没啥。对我来说看不看文艺演出也没啥,可是,自从和宋梅分开后,眼里就老是躲不开她:扎两条小辫子,圆鼓鼓的脸蛋一笑出俩小窝,说话虽有些沙哑但感觉有丝丝甜意。在那年月,什么通讯工具也没有,仅仅只有书信往来。心里想着宋梅,但也没有机会去公社看望她,心里七上八下总觉着想事儿出神做事儿出错。收到宋梅的信后也想着回信,但说点啥也没个主意。现在,我使出一招。就借演出的事代表队长给宋梅写个信。
我写信告诉宋梅。听说公社文宣队不能来演出,社员们心里都很难受,地头干活,歇晌闲聊,唠嗑最多的就是演出泡汤的事,因为在那个什么乐趣荡无的年代,又是远离城市的乡村僻野,难得有那么一次精神上的享受也失去了。我把社员们的心思烘托形容了一番。最后,我加上一句:我代表队长和乡亲们,想你!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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