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科洛河畔】
来到农场的第一个夏天(5月初),为了拆洗睡了一冬的棉被,我们十几个北京知青利用放假休息的时间,抱着脸盆和拆好的被里被面,一大早兴冲冲的来到科洛河边。
科洛河水宛如一条长长的飘带,由东向南再向西潺潺的流动。在向西的转弯处,有一湾半月型的沙滩,那里就是我们后来经常光顾洗衣、嬉戏的地方,农场人都管这里叫“王八湾”。
辽阔的黑土地上,难得能够看到这样一片漂亮的黄沙滩,在两岸绿色的辉映下,使人感到置身于海滨浴场般。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下,碧绿的三楞草(塔头墩子上面长的草)布满了两岸的大草甸子,一眼望不到边,随着微风的吹拂摇曳。不远处的南山,山顶上密密麻麻的柞树也都已郁郁葱葱。白白的云,蓝蓝的天,清冽的河水,金色的沙滩,南山的那一侧就是山河农场一分场。
尽管河水还很凉,略微有些拔手,但是大家都在用力的搓洗自己的衣物,黑色的泥汤溢出脸盆,迅速的渗入沙滩里,那可是七个多月战天斗地积攒下的污垢。经过一番的洗涮,不久沙滩上晾满了各自的胜利果实。红的、绿的、兰的、白的象万花筒般不规则的颜色铺满了一地。趁着晾晒的空余时间,一群伙伴嬉笑、追打哄闹着,还有的则躺在松软的沙滩上惬意的晒着太阳。
不知是谁提议:“咱们游会儿泳吧”。有人赤脚站在河水里还没一分钟就蹦了出来,脚底板拔的冰凉。有人向河水中间扔了跟树枝,立即被水流卷裹着冲出老远,望着冰冷湍急的河水多数人都望而却步。但是在场的人谁都不服软,一个个肉烂嘴不烂,腆胸叠肚,擦拳磨掌,跃跃欲试,如同吃了熊心豹胆,却没有一个下水的,大家都面面相觑。
最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谁不下水谁是王八蛋,大家一起喊:一、二、三!”随着“三”字的吼出,大家都奋不顾身的冲进河流,我紧随其中奋力的扑打着水面,向对岸游去。五月的河水冷撤骨髓,四五十米宽的水面就象难以逾越的大海,游出不到二十米,就被水流带着冲向下游,再回头一看,多数人忍受不了低温,都已经逃回北岸。只有我和另一个知青在水流中挣扎,顺流拼命的向对岸游去,渐渐的浑身肌肉开始发僵,头脑有些发瞢,每划动一下都感到四肢不受大脑的支配,想再游回去已经体力不支,只好咬紧牙关,拼命舞动着早已麻木的四肢,顺流向南岸游去。大约被冲出近二百米,我俩终于疲惫不堪的爬上了对岸。
裸露的身体火烧火燎般的一点也感觉不出冷,但心底的寒气却在不断的抖动着身体,我们踩着扎脚的杂草,颤抖着向上游走去。经过王八湾时,对面起哄的喊声、哨声不断,我们俩面部表情僵硬,麻木的咧着大嘴,哭一般的笑着。
在往前走了150米左右(感觉能够顺溜游回),实在是下不了入水的决心,在岸边踟躇辗转,犹豫不决。天近中午,快到饭口了,实在没辙,我俩硬着头皮跃入水中,又经过一番扑腾,终于狼狈不堪的游回了“王八湾”。穿好衣服在哥几个的劝说下,围着沙滩跑了十几分钟,才感觉缓过点劲来,青紫色的嘴角渐渐露出了红晕。北京知青“傻冒之举”一时成为当地的笑谈。
在科洛河的记忆里,还有许多有趣的故事,“王八湾”也曾治愈过若干知青的疾病。记得一个双鸭山的知青,下乡前就有很严重的风湿病,在冰天雪地的严冬里,经常为行走而痛苦,两条腿被风湿性关节炎折磨的举步为艰,后来他不知道从那里打听到的秘方,每年夏季,天天中午坚持去王八湾的沙滩做沙浴,把晒的滚烫的黄沙堆满双腿,当感觉沙子不热了,在换上新的,就象现在电视里经常能够见到的国外海滨浴场的场景。据说两年之后,困扰了他多年的疾病,在科洛河边“王八湾”的沙滩上痊愈了。
有水就有鱼,这话一点都不假,湍流不息的科洛河蕴藏着丰富的资源,各种鱼类、王八、水耗子,还有现在北京流行的“麻辣小龙虾”,那里好象也叫“小喇蛄”。我记得和日本大哥下笼子抓到过几只。科洛河曾经发过一次大水,水面逼近分场家属宿舍区。站在分场场部的高坡往南看,白花花的一片,一直到南山根。科洛河两岸附近的草甸子和泡子里都灌的满满的。那时节,有的知青不知从那里搞来几片四五米长的粘网(东北叫丝挂子),趟水下在家属宿舍不远的地方,每天都能收获许多鲫鱼和狗鱼棒子。
在东北的捕鱼,有许多次。垂钓、撒网、下挂子、下笼子、砸冰眼、炸鱼、药鱼、电鱼,每种方法都有个中的乐趣,炸鱼是在酒瓶子里下好雷管、导火锁之后充填炸药或化肥,点燃之后投入水中;药鱼则是将酒瓶下好雷管、导火锁之后在灌满乐果之类的剧毒农药点燃后投入水中;电鱼则是利用拖拉机启动机的高压点火器的上万伏的高压断电将鱼电晕。不过上述所说的后三种方式,都有断子绝孙之嫌。其实科洛河上还有一种守株待兔的捕鱼方式-----叉鱼。
冬季雪舞风狂,美丽的科洛河凝固成了一条蜿蜒的玉带,两米厚的冰层下依然会有缓缓的水流在慢慢流动,如果你能耐的住寒风的袭扰,抗的住零下40度的低温,那么科洛河上的窝棚就是你叉鱼的好战场。75年冬天,同一车组的师傅,拉着我一同去叉鱼。在河道中间用苇箔搭起一个三角窝棚,用冰窜子打出一眼直径一米多宽的冰眼,点燃一盏马灯,手握四齿鱼叉,瞪大双眼观察着河道底部的静静流水。也许是灯光的吸引,也许是冰孔水域含氧量增大,过了一会儿就有三三两两的小鱼游过,在马灯的映照下,灰黑色的身影跃然眼下,你只要趁着鱼儿稍有停顿的片刻,把鱼叉用力一扎,带着倒刺的鱼叉就会把你的战利品带出水上。如果你的运气好,一宿能够叉到几十斤鱼,如果赶上倒霉,一宿的冻饿算是白挨了。经管你全副武装,皮帽子、皮大衣、大头鞋和厚厚的棉手闷子,刺骨的寒风仍会把你冻的四肢僵硬。叉鱼的夜里大都会揣着一瓶老酒,待到冻得透心凉之时,咕咚咚的灌上几口,趋趋心中的寒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