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3-20 11:30 编辑
二十九,爱书的代价和拖拉机“鬼打墙” 为看书,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个代价,不是煤油钱,也不是买书和纸笔的奢侈消费。我白天要干活,要和大家一样完成繁重的工作量。晚饭后是必要的社交、打球、娱乐以及做一些偷鸡摸狗找吃的事情。晚九、十点处理卫生,补衣服补鞋子。夜晚十一点后开始看书、写字,一般是到两、三点睡觉。我这个熬夜看书、写字的习惯,五十年来几乎没有间断,一直保持到现在。 为看书,我长期不吃早饭,主要是为了节约时间,多睡会觉。其次是我的饭票,只允许我吃两顿饭,而且不能尽兴吃,只能维持半饱。 为看书,我在文革初组织了一个学习小组,被大圹圩农场党委定性为反党小集团。当年我十七岁,常年吃不饱,穿不暖,干重体力劳动,我尚未明白什么是党、什么是反革命道理的时候,为学习,为看书,我自己就成了反党小集团的头子了! 呵呵。 一九六八年夏,大圹圩已经全面混乱。 党委垮了,行政管理部门也垮了,他们都是修正主义者和走资派的走卒,是敌人,被当成牛鬼蛇神打倒。 我们自由了,所有的农工都不干活了,也没人敢扣我们的工资。 乘此机会,我约了几个人抽空一起回了一趟老家六安,我专程去了金寨。 当时我二姐在金寨文化馆的图书馆当图书管理员,她告诉我,造反派下了通知,图书馆即将焚毁一大批图书。并说,你要想看书,在即将销毁的这批图书里,你可以任意挑走。 真是求之不得啊! 我躲在文化馆的藏书室里,初选了两天,又精选一天,整整拿了一大箱图书带出来,足足有一百多斤。 当时,我很想将里面的《全宋词》带出来,可《全宋词》能装整整一箱,我无法携带,只能割爱放弃。 回场时,我们六安的知青同行是四人,他们可以帮我抬着书箱子。我们乘汽车到合肥,再从合肥乘火车到滁县。为方便,我建议将我们身上的钱,都交给张柱发管,买车票,吃饭,住宿,有他全权安排。 我的建议,一致通过。 到了滁县,一下车我们就傻了。因为武斗,去天长县的汽车停几天了。无奈,我们转乘火车去了南京,打算从南京乘汽车去天长。到了南京,我们又傻了,南京和六合都在武斗,去往天长县的班车停发。 车到山前必有路,走,去扬州。扬州这个出美女的地方该不会武斗吧? 我们又乘汽车到了扬州,嘿嘿,扬州不仅在武斗,且枪声不断。不仅没车,步行的来往路人,还要逐个检查才放行。 晕啊。 从扬州到大圹圩农场,从小路超近也有一百华里,而我们只能步行回场了。 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将眼睛盯在我的书箱子上。 一路上,大家是换班抬我这个书箱。下车上车,只是车站到车站,就累得我们疲惫不堪,苦不堪言。这从扬州步行到天长,一百多里路,怎么办? 他们三个人,一个姓郭,一个姓张,一个姓董,都是老乡、好朋友。 郭和我是邻居,也是小学同学。他不满地说:“带这么多书,有鸡巴用啊?” 不满之状,溢于言表。 董没说话,在看我的态度。 张委婉地说:“甄老,我们现在从滁县到南京,从南京到扬州,转了几次车,原来钱有多的,现在钱不够。吃饭的钱,只够今晚一顿了。从现在起,我们不仅要步行,还得当乞丐要饭吃,才能回得去。叫你扔书,绝对不可能。你挑选一下,将你喜欢的书留下,不怎么喜欢的书就扔掉。还是我们帮你抬书箱子,怎么样?” 我断然说:“一本都不能扔!我也不能拖累你们,你们三人先走,我一个人挑。一路上地里的黄瓜、西红柿,红薯多的是,还能饿死我了?我一天走十里路,也只要走十天,我还能回不去了?” 三人一听,都知道我意已决,不再说扔书的事情了。 张无可奈何地说:“走,我们找家小饭店吃饭去,吃好的,全部的钱,今晚都吃完。养精蓄锐,准备挨饿。连夜赶路,争取明天晚上到家,找甄老借书看!” 当晚,我们在扬州西郊外一个叫凤凰桥的小镇上吃完饭,连夜上路。沿途三经武斗的地盘,险象环生。我们披星戴月,渴偷瓜,饥偷瓜,边问路边走,一直走到第二天下午,才回到大圹圩。 我们四人,均已累得筋疲力尽,几乎散架。 你说,我这看书的代价大不大? 话扯远了,拉回来。 为废物利用,我们大圹圩农场在排灌站旁边,建起一个副业队。就在王台孜和海军陆战队靶场驻军之中,与我们队部只一沟之隔。 收割完的稻田,可以放鸭子,育种失败的种子,可以酿酒。 副业队,就是负责用鸭蛋孵鸭子,用不出芽或温芽的稻种酿酒。 副业队初建时,从各队调人,大家都想到副业队去,因为副业队不下水田。我们王台孜有三人被调到副业队,脱离了下水干活的痛苦。 副业队请来了专门酿酒的师傅,酿造的酒,当然是纯粮食的,六十度白酒,味道相当好,职工内部价只两毛钱一斤。 我喝酒,也享受内部价,可那两毛钱一斤的好酒我也买不起。 有事没事,反正也不远,我抽时间就去副业队玩玩。里面的熟人将准备好的酒装在瓶子里,放在我们说好的隐藏的地方,我顺便就带回来。 后来副业队管理的紧了,里面的熟人没办法将酒弄出来,我才开始买酒喝。 副业队孵坊里孵不出小鸭子的毛蛋,我们叫望蛋,可以食用,但不慎也会中毒。开始是随便我们拿,后来一分钱十个、五个,可以饱餐。 可惜,我不吃那玩意。 时而,场部电影队会下来放电影,那是大家最开心的事情。 在后家湖近一年,只看过两三场电影,好像是《夺印》、《刘少奇访问四国》和《古刹钟声》。来到王台孜,看的大多是《新闻简报》,也有《列宁在十月》、《列宁在1918》和《上甘岭》、《董存瑞》这一类的老片子。 晚上,我们在篮球场,也是稻场旁边,帮放映员拉架银幕,安放发电机。等人到得差不多时,就开映。大家席地而坐,一面打蚊子,一面看电影。 结过婚的人显露出优势,他们会带上长条板凳或小板凳坐在上面看。 《新闻简报》还好点,新故事片我们看不到,电影胶片的规格不同,我们场没放大片子的放映机。时间一久,老电影片中人物的台词我们都能背出来,看的很乏味。 后来,电影队下来放电影,只要是我看过的片子我就不看,不如在寝室里自己看书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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