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导体(2)
——岁月划痕之五十
我很兴奋,决心再接再厉,可就在这时遇到了新问题:一是《少年半导体收音机》介绍完来复式四管机实验之后,介绍的是半导体超外差收音机实验,而我对它的原理和电路看不太明白。二是所有精力都用在鼓捣半导体上,影响了学习,各科成绩都有所下降。英语是重灾区,主要是因为它不能像其它课程那样在课上消化,课下不死记硬背,无论如何也考不好。为此,我动了歪脑筋——期末考试前用铅笔在课桌的黒漆上抄一大堆单词,以备考试时偷看(找好角度就能看到)。可没想到考试时模糊了,怎么也看不清楚,最后考砸了。我觉着肯定及不了格,但分数下来出乎我的意料,竟然得了60分。发了卷子一看,才知道是教英语的李老师给加了分。事后李老师找我谈了话,问我出了什么情况,我只好如实相告。他建议我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并提醒我,这样下去将来难以升学。
这些问题影响了我的决心,我决定不再攀登“超外差”的新高峰,无线电活动就此告一段落。
我在37班有个好朋友,叫老贵儿,他也在鼓捣无线电,装的是电子管的收音机。他知道我也喜欢无线电之后,到我家看了我装的半导体,又带我去他家看了他装的电子管收音机。他装的好像是五灯(管)的,声音非常响亮,响亮得半导体不能比拟,收的台也多,感觉和同院全哥家的那台不相上下。
看到差距我有了压力,又想集中精力鼓捣收音机。反复权衡之后,我决定把主要精力放到学习上,但也不放弃无线电,挤出一些时间继续搞。不过不再扩大实验领域,而是继续深化对半导体来复式收音机的钻研。于是我先后在科技书店买了三四本有关半导体收音机的书籍,还买了《无线电》杂志,从中挑选好的电路实验。
实验需要元器件,我只好拆掉已装好的收音机。不知是不是因为期望值过高,我实验了不少电路都不满意,所以实验也就停不下来。一次实验时,我绑扎好电路后进行调试,不知怎么拉动了一下摊在桌子上的一堆元器件,听筒中的声音就突然没有了。我心里敲起了小鼓,说可别是短跑把三极管烧了。第二天一放学,我就拿着4只三极管去第一楼测试。大方脸售货员真好,二话没说就帮着测。测到高频管时测试机不响了,他同情地看着我说:“这只烧了。”看着烧了的管子,我那个丧气,心里直骂:“你这么笨呢?”我没敢跟父母说,决定自己慢慢攒零钱再买一只。
其实,书上已建议做一个专门用于实验的电路板,这样既方便又安全,可我嫌麻烦没有做,没想到倒惹出了个更大的麻烦。
不久,我在转西大街那家处理无线电器材的商店时,看到正在卖玻璃壳的高频管,五毛一只,机会千载难逢,我立即抢购了一只。当晚我又开始实验,在调整偏流电阻时,我习惯性地用嘴唇贴到管帽上测试温度(怕电流调大了管子发热,我一直用敏感度高的嘴唇测试),没想到那管子竟然比开水还烫,一下就把我的嘴唇烫了个大泡。我顾不上嘴唇疼痛,赶紧把电位器的电阻调大。电流小了,管子不那么热了,可音量也小了。没有办法,我只能将就。
我一直在父母住的西屋搞实验,因为我家只有父母住的西屋有桌子,我住的小东屋没有。我一鼓捣就到半夜,10多平米的小屋亮着电灯,肯定影响父母睡觉,可他们从来没有因此说过我。我当然也尽量不发声响,比如调试声音时就不用喇叭而用听筒。
我的实验也不知搞了多少次,最终还是觉得老的经典电路更好一些,于是决定不再实验电路。不过我又有了新目标,就是装一个袖珍收音机,因为只有袖珍收音机才能体现半导体携带方便的特点。
袖珍收音机的机壳,既要小巧,又要结实,我感觉自己做不了,就想买一个,可商店很少有卖的。一次,我正好碰上一家商店在卖,就挤进人群,买了一个。这机壳很典雅——黑色塑料的外框,白色塑料的正脸儿,喇叭孔上还装饰着黑色的横条纹。之后,我便根据这个机壳攒钱购买所需元器件,由于父母给的零花钱很少,半年过去了还没有买齐。
这时同院的安哥买了个粉红色外框的机壳,让我帮他装一个小半导体。那时成品半导体很难买到,赶时髦的人都找人帮着安装。我用安哥给的20多元钱(印象)买齐了所需元器件,很快就将收音机装好。我给他装的是来复式四管机,也就听十来个台,声音也不是很大,还有些尖厉,跟全哥家的电子管收音机没法比。可安哥挺满意,因为能随身带着随时听。
大概在1966年初,叔叔一家从老家来保定看望我们,他也让我帮着装了一台袖珍机。
我自己的元器件最终也攒齐了,我也为自己装了一台袖珍机。现在我还能记起里边的零件,有带白色旋钮的小电位器,有云母介质的小单联,有带有金色贴纸的小喇叭。
袖珍收音机装好后,我没有再继续实验,而是集中精力学习,因为我面临着升学考试。可没想到很快就文化大革命了,没有了升学这回事儿,我也再不用学习,于是我又重操旧业,除了搜罗新电路实验,还帮别人装收音机。我的好朋友型同学就给我揽过活儿。型同学也喜欢搞无线电,他所在的物探大院的一个比他小四五岁的孩子求他帮忙装收音机,他一口答应,可一直给人家装不好,就让我给帮着装。他知道我一直用煤火炉烧火烙铁焊接,特麻烦,就帮我借了那个孩子的电烙铁(那孩子那么小,他家就给他买了电烙铁,真让我羡慕)。我一用,真方便,就盼着自己也有一个。退休后我才如愿以偿,买了一个,可至今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1969年,我去了内蒙兵团,带上了那台袖珍机,把那个台式机留给了父母。至于买的那些半导体书籍、杂志和剩下的元器件,都送给了喜子。去兵团前,喜子帮我打了个箱子,无以为谢,这把这些东西送给了他。他受我的影响,也喜欢了上无线电。
我把袖珍收音机带到了内蒙的乌拉盖草原,本以为能在战友们面前显摆一下,可没想到,开机后只能听到电流的声音,好不容易找到个台,声音也小的像蚊子叫,看来草原深处的广播信号是太弱了。眼看显摆不成,我没敢声张,悄悄把它压到了箱子底儿。后来探家时又把它带回了保定。
我已经有了听收音机的习惯,听不着就别扭,便暗下决心,自己攒钱买一台能在草原正常收听的收音机。1974年4月,我发现乌拉盖供销社在卖半导体收音机,就赶紧买了一个。是红灯牌便携式七管三波段超外差收音机,价格为98元。贵是贵了点儿,可感觉着值。它音质好,音量大,灵敏度也高,能收到许多台。还非常漂亮,是黑色的塑料壳,金色的喇叭罩,还配着棕色的皮套,背在肩上自己都觉得神气。
1975年我从兵团返城,发现我安装的袖珍机和台式机,都处于闲置状态,基本没人听,看来个人安装的这种半导体已经落伍,没人待见了。我带回的“七管红灯” 倒很受欢迎,弟弟妹妹们都抢着听。
1977年我结婚时,这台“七管红灯”是我们夫妇唯一的家电,婚后好长时间的业余生活就是听它说唱。后来社会上开始流行磁带录放机,用它能录节目,放音乐,想听什么就听什么,不像收音机只能被动选择。我俩有些眼红,也着手攒钱。1985年6月,我们花481元(当时我俩都挣30多元,这钱也算是大钱了)在保定商场买了一台“南虹”NH5305型台式双盒式立体声收录两用机,不仅能用磁带录放音乐,还兼作收音机,我的“七管红灯”也就闲置起来了。
后来,妻子听说她的一位总给我们帮忙的工友想买半导体,就把“七管红灯”送给了人家。
我本以为自己彻底告别了半导体情结,可最近从网上看到,有人为了怀旧,竟然网罗旧元器件,重装半导体,搞得我也有点儿心动。可我又懒得动手,就写这篇文章做个了结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