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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一冬一春,萧军什么都做不下去——中央认可东北的判定吗?也认为我犯了“反苏、反共、反人民”的错误吗?他压抑地盼望着。1954年6月,中央文教委员会主任习仲勋函告萧军,毛主席阅过他的小说,说“萧军同志仍然有条件从事文学生活,他的书可以出版”。习仲勋请萧军持函行事。冯雪峰尚未接到通知,看函后惊讶地请示周扬。周只好下令出版。冯雪峰对萧军说:“你有尚方宝剑,我还能说什么?出。”萧军后来说:“从出版社出来,我就像欲跳的袋鼠,带电的白云,生活的道路出现光明、希望。”
1955年,我们家从天津搬到北京,我和弟弟转到厂桥小学,记得一放假就吵着去萧家。海北楼里什么都稀奇,木楼梯转角“钢钢”响,客厅醒目地摆放着两个青龙花大口掸瓶,参差地插立着灰白色的轴画。南花墙摆着藏黄色高低错落的楠木组合柜,柜门上刻有浅绿色的隶书字,分别是明史、元史、宋史、前汉书、后汉书等等,如远古的灵魂,在这里诉说。柜旁平放着两把漆黑的躺椅。正对门的写字台,铺有绿色的台布,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和灵巧的小古董玩物。写字台后架上琳琅满目的图书,被百叶窗透进来的阳光映照得斑斑驳驳,反射出幽静的光辉。我喜欢进卧室,尤其是挂在床侧的那两把带孤度的刀,抽出来乌亮,上面刻“1917·Zog”。萧军讲,这是俄罗斯哥萨克骑兵战刀。我和弟弟每人佩戴一把,大喊大叫,虽遭到父母呵斥,但屡教不改。我最羡慕床头那张24吋黑黄色的有着朦胧意味的照片——萧军如意大利文艺复兴时雕塑,一腿直立,一腿弯曲抬起,身体微扭,双手抱胸,一块块油亮的肌肉饱满凸显。我和弟弟常常模仿,又常常跌倒。只要父母不在,我们怎么折腾,萧军照样写他的书,中午常带我们出去吃饭,到地安门吃“马二”羊头肉,钟鼓楼大碗。饱餐后沿着后海,边走边教我们唱苏联红军歌舞团阿来克山达洛夫作曲的《我们是红色的战士》。我们没有萧家哥姐唱得好,也晃着脑袋喊得挺起劲:“我们是红色的战士,我们有许多的枪……”虽然我唱得走调,但知道萧军唱错一个字,把“色”唱成“色”(sai)。他总是望着蓝天白云,唱着“我们是红色(sai)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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