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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黄歌时代】-大院孩子和一个落魄吉他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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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7-30 14:35:57 | 只看该作者
   一阵潮热的泪花涌向高一虎的眼帘,他坐直,强忍住发自内心的震撼。欧阳北上虽然已多次倾听这首歌了,但仍然沉浸在歌曲营造的热烈气氛之中,就连手中的烟卷快烧到指头了,也毫无察觉。甚至连他们座位周围的其他顾客,本来都小心谨慎尽量躲开这群顽主,现在也都停下手头的事情,专心倾听动人的吉他弹奏和感染力极强的演唱气氛中了。
    “拉美歌曲,”吉他乖对於这种感动早就习以为常,歌声一停,就顺口介绍一句。他的右手依然在琴弦上抚摸,只是不再发出声音,“这首歌,你可以在<<外国民歌二百首>>上找到。”
    高一虎依然沉浸在刚才那首曲子的氛围之中,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女孩子的可爱形像。清甜可人的瓜子脸,一双秀气的眼睛略微上翘,两只齐肩的小刷子辫,上身是穿旧了的人字纹旧军装,嘴角笑矜矜的。
    “咦,怎么一听到爱情歌曲就想起她了?难道,我喜欢上她了?”
    高一虎解嘲地笑,试图摆脱火车上邂逅的可爱女孩的形像。当时,他没有听清她的名字,只听到住在空军大院。从住址看,她肯定是个军队干部子弟。操,当时慌什么,完全有时间问一下她的名字啊。高一虎从来没在女孩面前慌过,这次失神落魄,看来真的一见钟情了。就这样想着心事,觉查出自己的微笑里带着一股子甘甜味儿,馨人心脾。
    也许仅仅是音乐太美妙了,万没想到眼前的吉他手,虽然流里流气,虽然破烂呆傻,但歌喉一展,竟是嗓音浑厚清亮,加上抑扬顿挫,把歌曲中的感情演绎到位,表面是随意的扯出歌词,却偏偏产生一种动人心魄的演唱魅力。半年多了,两耳不闻丝竹声,哪里去欣赏如此妙曼动人的旋律啊!何况被吉他乖用令人难以置信的高超技巧演绎出来的音乐,是如此地令人心旌摇动,震撼感动。只一瞬间,高一虎对吉他乖已另眼相看。他的眼睛无意落在吉他乖按弦的左手上,发现左手只剩下四个指头,他的小指齐跟断掉了。
        刚才,吉他乖令人眼花缭乱地在琴弦上飞舞的手指,竟然比凡人少一根手指,而残留的三根手指,竟然仍能弹奏出令人沉迷的曲调,这太令人惊奇了。
    “你就用这三个手指按弦?”高一虎实在忍不住好奇,声音里充满惊讶地问。
    吉他乖伸出左手,仔细端详,轻描淡写说道,“红卫兵抄家的时候,砸了我的琴,问我还弹不弹奏资产阶级流氓歌曲了。我说,只要活着,还弹,他们当场用刀把我的手指跺下来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表态,高一虎和欧阳北上等都是大院子弟,都是当年的红卫兵。吉他乖好像对此毫不在意,那意思即使是哥们儿几个当年下手割了他的手指,他现在也会如此轻松议论一般。
    在这只惊心动魄的残指面前,吉他乖的语气显得轻松,但每个人心都在强烈震撼。
    “亏得这些红卫兵外行,他们切断的,是我左手的半截小指,”吉他乖端详着自己的残手,面无表情地说,“他们不知道,拇指才是吉他手的命根子。当时,如果切断我的拇指,我就算是彻底完蛋了。没有拇指,左手就没法抓住吉他琴杆,没法按弦,还弹什么吉他?要是不能弹奏吉他,我还真就不乐意在这世界上喘气儿了?”
     吉他乖平静的语言,无疑在平静的车厢里扔出了一个炸弹。60年代末,离红卫兵挥舞皮鞭横行在北京街头的日子没过多久,年轻人的脑袋里还充满老子革命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思维模式之中,被红卫兵割断手指的人,绝对没有一个好东西,不是资产阶级的吸血鬼,就是肮脏罪恶的狗崽子。吉他乖竟然不顾身边都是干部子弟的老红卫兵,毫不在意地描述红卫兵的残暴,简直是在找死。但奇怪的是,高一虎和身边的几个人似乎都没有当年那种阶级斗争的冲动,好像吉他乖讲述的并不是能够点燃导火索的敏感话题,而是在讲述一个遥远而迷离与众人无关的故事一样。
    就连高一虎一时之间都觉得无言以对,想当初,在红卫兵队伍里,他可是个狠角色。为了革命的利益和共和国的前途,为了老一辈革命家用鲜血和生命打下的红色江山,他们曾经心狠手辣地摧残一切,毁灭一切,痛下杀手,毫不留情。高一虎迅速设想了一下,在那个奉旨造反的岁月里,如果吉他乖犯到他的手上,他会不会毫不犹豫地用刀跺掉那只资产阶级肮脏的手指?
    会的,他肯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即使,那时他聆听了如此感人肺腑的吉他弹奏,聆听吉他乖动情而深沉的演唱。但是,在疯狂的年代里,人的心智是扭曲的,超常的。对於红卫兵时期的疯狂,高一虎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任何一个身历其境的红卫兵都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但高一虎相信,他肯定也会象折磨吉他乖的红卫兵一样,残忍地割断他的小指。因为,他根本不懂拇指对於吉它手的重要性。再说,他也根本不能理解切断一根手指怎么会断送一个青年吉他手的生命?
    “你很早就学弹吉他了?”现在的高一虎已经在农村磨炼了八个月,这八个月在中国最广大农村生活的历程,似乎真的改变了他。在农村浑浑噩噩的日子里他没有任何感觉,现在,接近北京,接近已经漂远的熟悉的日子之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变得平静了,淡漠了,对过去热衷的一切都不那么所谓了。高一虎点燃一根香烟,也顺手扔给吉他乖一根,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吉他乖的回答,只是错开眼睛,竭力不去看那只断指,信口转换了话题。
    “ 小时候,先是我姨妈教会我手风琴和音乐基础,初中一年级,我的街坊,一个大哥从劳改农场回来了,教会我弹吉他,还教会了我好多配合吉他曲演唱的拉美歌曲。”
    吉他乖平静的回答,又触及了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一下子噎得高一虎哑口无言。
    文革运动,扫除一切资产阶级的污泥浊水,他从来觉得只有无产阶级才是最高尚最纯洁最伟大的。但是,就在他的面前,刚才亲耳聆听了象征着资产阶级的美妙音乐,他被音乐中的美好感觉所触动,就象他从留声机里听到的美妙音乐一样。但是,这个天籁般的歌声,却是由一个被红卫兵虐待过的土流氓嘴里演唱出来。看着面前歪坐着土得掉渣的吉他乖,以及这顶肮脏土气的破毡帽和毡帽下桀傲不驯流里流气的脸孔,高一虎无论如何也难以面对这个残酷而矛盾的现实。
    “奇怪,”想到这里高一虎肚子里嘀咕一句,很奇怪自己原来满肚子的革命原则都遛到哪里去了。“  也许,音乐是音乐,我只是喜欢吉他演奏。要不然,再怎么落难,我也不会理睬这号土流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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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7-30 14:37:08 | 只看该作者
四 丫雷锋的胯包里揶着把菜刀吧?

    火车进入北京西直门火车站,快要进站的铃铛声已经响起来,车厢里的人们也都站起身来,整理自己的行李。只有高一虎一伙人还是躺靠在座椅上没有动弹,此时,吉他乖刚刚演奏完第六只曲子,大伙儿还沉浸在音乐营造的气氛中,没有回过味儿来。
    “不行,不行,还没听过瘾呢,”高一虎大声感叹,“这年头,哪里能找到这么动听的歌曲。”
    喊出这句话的时候,高一虎已经忘记刚才肚子里反复嘀咕的立场问题了
    “加上一流的吉他演奏。”欧阳北上补充一句。
    “没错,”高一虎居高临下地表示赞同,“吉他乖,小乖子,咱就算认识啦。”
    吉他乖点头,神态不卑不亢。
    高一虎忍不住第一次在心里称赞一句,“好,有性格。”他发现,仅仅相处了一个多钟头,吉他乖在他眼前的形像变得可以接受点儿了。也许,吉他乖刚才到厕所洗了一下脸,人显得整齐精干了一些。但更可能,吉他乖的歌声太优美了,吉他太动听了。音乐给吉他乖罩上了一层光环,加上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把周围笼罩在一片暖融融的氛围之中。   
    欧阳北上捅捅吉他乖,格外兴奋地说,“小乖子,你小子不知道,高一虎可是我们大院的群龙之首。他能给你句好话,说明你真的不错,该知足啦。”
    晨光中的吉他乖缅腆地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高一虎接着说,“你先回家看看,歇过劲儿了,我可要邀请你到我们大院演奏,你看行不?”
    吉他乖说,“行吧,我随叫随到。”
    欧阳北上说,“一虎,请小乖子来,你得请客。”
    高一虎说,“那还用说,我找最好的馆子,由你欧阳北上掏钱。”
两个人接着就打成一团。

    一到北京,高一虎感到亲切感扑面而来。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公共汽车象是大头的鲤鱼,在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中溜边穿插,疾驶而过。骑自行车的人中高手众多,在拥挤的车流中穿插转折,车技高超,各逞其能。街道上,充满了低沉的喇叭声,尖锐的自行车车铃声和人们有高有低的说话声。高一虎和欧阳北上一伙人晃着肩膀行走在阔别八个月的北京大街上,感到就象刚刚从一场不着边际的梦中醒过来,周围的一切与分别前毫无差别。
    虽然对吉他乖产生了一些好感,但高一虎还是不愿意跟痞里痞气的吉他乖在北京的大街上并肩同行。他冲欧阳北上使个眼色,欧阳北上虽然不太情愿,但不得不给他了一个台阶,大声说,“一虎,咱俩坐105无轨吧,到西四我还有事呢。”
    几个人在西直门火车站分手。汪海涛家在位於东城的红霞公寓,庄伟民先不回大院,他要去海淀姑姑家,吉他乖乘七路公共汽车奔白塔寺,高一虎和欧阳北上离开他们,去乘105路无轨电车。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高一虎问欧阳北上,“北上,你从哪里捡到吉他乖这个宝贝儿?”
    “我们被分配到同一个生产大队,起初的时候,我也看他特不顺眼,真想煽他俩嘴巴的那种感觉。但是,时间长了,才看出这个人是个吉他迷,除了吉他,他什么也不关心,象个梦游者。”
    “这小子人怎么样?有点儿义气吗?”
    “人家可不象咱们,从来不打架斗殴。他只是沉迷音乐,一只吉他就够他忙活儿的啦。”
    “不过我看他,怎么一身流气?”
    “哥们儿,你想想他生活的环境。吉他乖家庭出身是国民党军中将,刚出生老爹就被政府镇压了。他有两个老娘,不知道哪个是亲的哪个是姨的,你一进他家就看到炕上坐着两个老太太在唠嗑。由於没有家庭收入,两个老太太给人家缝缝补补浆浆洗洗过日子,家里吃的青菜,都是他每天放学回家从垃圾堆里捡的菜帮菜叶。想想看,这样的出身,从小居住在简陋的小胡同里,街坊邻居不是胡同小混混就是街面上玩的大哥,他不随大流,怎么适应那个生活环境。”
    “我看他眼神里透着一股子不安分劲儿,他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就这个呀,”欧阳北上轻松地笑起来,“甭说,你小子感觉敏锐,经验老到,不愧是街面上混过的顽主。吉他乖性格特拧,忒沉闷,还有点儿行为怪异。”
    “真是这么回事吧。”高一虎一副先知先觉的样子,“过去从来没接触这个阶层,第一次跟胡同串子打交道,非知己知彼不可。”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欧阳北上笑着拍高一虎的肩膀,“小乖子没别的危险,只是让他离女孩子远点儿。这小子有点儿色情狂,长期见不到女人憋的。”
    “至於吗?”高一虎不信。
    “小乖子内心渴望女性,但性格怯弱,自惭形秽,不敢跟女生搭讪。好容易喜欢上一个邻居女孩,人家也有那么点儿意思,没想到那妞刚到蒙古插队,就嫁给一个特威猛的蒙古牧民。小乖子惨遭心灵打击,见到女生就胆怯,连话都不敢说,但又特想着女人的那个。结果,长期压抑,严重失常,造成性格扭曲,畸形发展。告诉你一句实话,这小子还有露阴癖呢,你懂什么叫露阴癖吗?”
    “操,不就是满大街耍流氓吗!”
    “这爷们儿曾经在寒冬腊月光屁股裹一件棉大衣,在胡同口见到女孩就掀开大衣让人家看他的裸体。结果,当场被人家抓了现行。在大街上臭揍一顿不说,还把他扭送公安局,现在派出所还留着丫的案底呢。就因为这毛病,他在哪里都特孤立。”
    “操,该用板砖花了丫的。”
    “得,就知道不该告诉你,”北上深深吸一口烟,然后把烟喷向空中,“其实,从另一个角度看,小乖子也挺可怜的。从小家里就穷,加上老爹是被镇压的反革命,永远没有翻身的希望。你想想,人家好女孩子谁看上他呀。时间久了,长期性压抑,心理不变态才怪。”
    “他那德行跟美妙的音乐怎么他妈的结合到一块儿去了呢。”
    “我也一直琢磨不透,不过,这说明这小子内心还是很有些美好的感觉的。”
    “得,管他呢。”高一虎觉得自己的经验和知识无法解答这么严肃的问题,“他只要别侵犯咱们认识的女孩儿就行。”
    “他没那胆儿,”欧阳北上说,“他最怵咱们这些干部子弟。”
    “为什么?”
    “当初割断他一只手指的红卫兵,就是西城纠察队的干部子弟。”
    高一虎一时语塞,三年前,他也是一名戴着红袖章,成天蹬着自行车,威风凛凛地满大街巡逻的红卫兵西城纠察队成员。他没有听说过割断人手指的故事,那时候,这样的故事根本稀松平常,没人在意。
    “我看到他左手食指上戴着一只戒指,挺俗气的那种,不影响弹奏吉他吗?”高一虎问。
“不影响,吉他乖在农村干活,或是在路上不安全时戴戒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手指,”欧阳北上解释说,“尤其干农活最伤手指,他宁可身上掉块肉,也不能伤到手指。尤其弹吉他时最重要的食指和拇指,他把手指当成自己的命,特珍惜。”
“蒙事儿呢不是?这跟拇指有什么关系?”
“操,没有拇指,左手怎么抓琴杆啊?”
“哦,这倒是。”
    无轨电车远远地开过来了,车站上人多,在车门前挤成人疙瘩。高一虎和欧阳北上经验老到,刚才聊天时,早已占据了有利的地形。电车靠近时,他们根据司机煞车的速度和进站的角度,早估量出汽车停稳的位置,抢先站好。无轨电车果然在两个人的面前停稳打开车门,两人窜上车,各自占了个好座位。
    “操,白占地儿了。”高一虎屁股刚坐稳就狠狠骂了一句。
    一位老大爷好容易挤上车,在他座位前站住,用手牢牢抓住座椅扶手。
    “得,大爷,您坐这儿吧。”
    “谢谢你啦。”老大爷坐下。
    欧阳北上开心地大笑,“你这顽主当的,怎么跟雷锋似的?”
    “嘿,你还甭说,没见过英雄当流氓吧?丫雷锋的军用胯包里说不定掖着菜刀呢。”
    “哈哈哈,”北上开心透了,他扭头对刚刚坐下的老大爷说,“大爷,您瞧见没有,雷锋叔叔当顽主了。”
    老人没听明白,瞪着疑惑的眼睛看他,这使得欧阳北上格外开心,“得,你学雷锋,我他妈的学马蜂,那位大婶,您坐我这儿得了。”
    两个人伸手抓住车顶的吊环,来回摇晃着继续聊天。
    “哎,对了,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中学早毕业了吧?”
    “操,别提他,提起他我就一脑门儿气。”
    “怎么啦?东进一个人留北京,能坚持生存下去就不易了,对他要求别太高。”
    “你不知道,这小子忒坏,给老太太使绊儿给瘸子挖坑儿,三天两头进局子。这不,我赶着回来,就是把他送到嫩江生产建设兵团去,他再不走,非让人家给判了不可。”
    “有这么严重?”
    “操,东进他们跟咱可不一样,咱还知道上车给老人家让座呢。他们懂得什么?雷锋?从来没听说过,好人好事?他认为那是傻逼呵呵。他刚刚懂事的时候,正赶上造反夺权天下大乱的时代,再大一点,又成天看咱们玩刀子扔砖头。从小以为进局子是好汉,给人家脑袋开瓢是英雄。这下好了,咱那儿的管片民警小徐给我来信,告诉我东进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报名上嫩江生产建设兵团,要不然抓起来判了,直接送劳改农场。”
    “你就为这个回来的?”
    “可不是,急如星火。身无分文,一路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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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31 08:13:57 | 只看该作者
初始研究小百姓,
得知小乖脾气阴,
小伙尚知敬老事,
说起小弟好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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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8-7 18:16:48 | 只看该作者
八 人家阿波罗号都玩儿到月球上了

    高一虎与董乐农勾肩搭背进入熟悉的部机关宿舍大院,两个人都感到无比亲切。是人亲?还是自小生活了多年的大院亲?高一虎用鼻子嗅嗅大院的空气,仍是那股子熟悉的饭菜香味儿。他用脚踢踢大院宽敞的铁结构大门,一眼看到门旁传达室窄小的窗口。窗台上依然摆着一只又旧又脏的黑色电话机,透过窗玻璃,可以看到传达室工友老李头那张千古不变的黧黑精瘦的脸孔。
   “操,回来啦。”高一虎感慨万端地说。
   “操,你总算回来啦。”董乐农心情异样,但强烈的亲切感令他感动。
   “先到我家去吧。”高一虎说。
   “好啊,先去你家,然后,咱哥儿仨中午出去喝啤酒。”
   “馋我不是?还让不让我进家门儿了。”高一虎吼道,“我都八个月不闻肉味儿啦。”
    高一虎和欧阳北上住同一个楼门儿,北上家在二楼,高一虎在四楼。走进楼道,高一虎发现楼道里肮脏破烂。窗户上的玻璃差不多都被打碎了,冷风从窗口直接吹进来,整个楼道冷如冰窖。墙面上白灰斑驳脱落,裸露出大块洋灰。楼道顶部黑迹斑斑,那是他们当年玩一种叫点天灯的无聊游戏留下的痕迹。所谓点天灯,是用吐沫把墙面表层的白灰弄湿,用火柴棍的尾端刮下来当作浆糊,然后用手把火柴头按在火柴擦火的表面,边擦火边使劲儿向上抛,火柴点燃,但火柴棍的尾端黏在房顶。火柴燃烧后,在房顶留下熏黑的痕迹。高一虎感慨万千,农村的窑洞破旧简陋,回到北京,从小住惯了的楼房怎么也如此破旧不堪。
    高一虎家空空荡荡,三间宽敞的屋子里,散乱地摆放着几只木箱子,地面到处都是扔掉的废纸。高一虎心里一阵苍凉,这哪里是家,简直是刚刚溃逃的敌军指挥部。
    老爹老娘关在五七干校。说是干部下放劳动,实际是失去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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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8 08:32:29 | 只看该作者
回到小时所住院,
楼阁冷清残破连,
父母被关在干校,
家徒四壁凄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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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8 16:45:25 | 只看该作者
才华横溢,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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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8-10 18:10:09 | 只看该作者
徐新民 发表于 2016-8-8 16:45
才华横溢,学习了!

谢谢朋友,本来以为没人爱看,尤其是这段历史,尤其是这么不得志的一个吉他手。现在成功的标准,是能赚·大钱。。。。。。。
既然朋友爱看,就继续贴。

“能干什么?该他妈的好好享受生活啦。”董乐农抿着唇边的啤酒沫,幸福地说,“我回到东京,特想把咱北京的威风带过去,到家的第二天,哥们儿就颠儿颠儿的跑到东京火车站货场去扛麻包。”
   “你行啊,没给咱北京人丢脸。”老对头欧阳北上居然情不自禁地赞他一句。
   “好是好,第二天<<朝日新闻>>给哥们儿登了个头版,外带特写照片,标题是。。。”
   “傻逼呵呵日本崽,扛着麻包拍婆子。”欧阳北上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北上,我跟你丫的没完。”
    高一虎赶快拦住快要动手的哥俩儿,“上面写了什么?”
   “红色资本家把文化革命之火烧到了日本。”
   “操,你丫够火的,”欧阳北上听出兴趣来了,“丫鬼子的报纸真这么写?”
   “你他妈的才鬼子呢,<<朝日新闻>>可是东京最大的一份报纸,观点特亲华。”
   “后来怎么样了?”高一虎心急地问,他对事情的进展极其关切。
   “什么怎么样?”董乐农懒懒地答到,“没有你们,没有咱大院的哥们儿们,我一个人闷头干,多没劲儿啊。第二天腰酸腿疼的,哥们儿立码歇菜了。”
   “操,真不争气。”欧阳北上喝一口啤酒哼哼地说。
   “不是不想坚持,也是因为我碰到了一件事,使得我突然明白了生活的真谛。”
   “你遇到什么事儿了?”高一虎和欧阳北上几乎是异口同声,连欧阳东进都停下了正使劲儿啃的鸡瓜子,等着董乐农的下文。
   “记得吧,三年前,我曾经在东京插班上了半年学。”
   “记得,你还给我来过几封信,让我从此有了海外关系,差点儿被审查。”
   “我插班的那个班里有一个小子,当时跟我特聊得来,他的名字叫宫本。”
   “对,我记得你回来时还给我看过他的照片呢。”高一虎说。
    董乐农停了一下,点燃了一只香烟。高一虎和欧阳北上也分别点上了烟卷,欧阳东进本能地掏兜,取出一盒精装硬盒十只装红牡丹,敲出一根叼在嘴上。他哥哥欧阳北上狠狠盯着烟盒看,一把将整盒烟抓起来,揣在自己的口袋里。(这种十只装硬盒红牡丹只在市面上短暂出现过,很快就在商店柜台上消失了。)
   “宫本跟我在大街上偶然相遇,他那股子兴奋劲儿就别提了,”董乐农瞥眼看着欧阳北上没收弟弟的高档香烟,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微笑。“我们当时就站在马路边上,暴侃阔别这三年里的各种遭遇,宫本没有继续上大学,早早就继承父亲的事业,在闹市区开了一家小酒馆。”
   “他怎么没去插队?”欧阳东进低声问。
   “你懂得什么,别插嘴。”哥哥厉声阻止兄弟,欧阳东进翻翻白眼儿,低头喝酒。
   “当时,宫本就生拉活拽把我扯进他的酒馆。”董乐农不管东进的捣乱,专心讲述他的故事。
   “他的酒馆怎么样?有这个同和居大吗?”
   “宫本的酒馆位於新宿的中心地带,地点特好,装修得也倍儿精致。宫本太太亲自出来给我斟酒,他的太太小巧玲珑,容貌清秀,彬彬有礼,一看就是贤妻良母型的日本少妇。”
   “哇,操!”在哥哥的瞪视下,欧阳东进仍然情不自禁发出赞叹声。
   “当晚,我和宫本开怀痛饮,畅言往事,一醉方休,甭提多痛快了。”
   “喝一晚上酒这样的破故事也值得跟我们侃?”欧阳北上顿感太不过瘾。
   “别打岔。”高一虎制止道。
   “第二天一早,我忍着前晚宿醉的头痛,准时到祖父的公司上班。”董乐农继续往下讲,“刚进办公楼,就在接待大厅里见到低声下气的宫本,他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等你今晚请他喝酒吧?”欧阳东进低声嘀咕一句,但没人理睬他。
   “宫本神情倦怠,脸皮焦黄,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通宵未眠。”董乐农抿一口啤酒,把酒升轻轻放下,“我把他引进自己的办公室,刚一进门,他就大声感叹室内的豪华。直到秘书端来咖啡离开办公室,我问他,为什么大早就来拜访我?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吗?宫本低头咬牙,迟疑了半晌才开口说:犬养兄,你,你能不能把我介绍给你的祖父,让我到犬养集团来上班?”
   “他那个酒馆呢?”欧阳北上气急败坏地问。
   “是啊,我当时也这样问。”董乐农说,“只是,我使用的是您的酒馆呢这样礼貌的字眼儿。”
    欧阳北上第一次不跟他争,瞪着眼睛准备听下文。
   “宫本先生,我无法向祖父推荐啊,”董乐农继续说,“我自己尚且是新人。再说,你拥有那么好的酒馆,那是一个多么让人羡慕的酒馆啊。”
   “不要再提酒馆的事情了,宫本先生声泪俱下。昨晚你离开后,我越想越感慨人生的巨大差异。我那间可怜的小酒馆,怎么能与规模如此庞大的犬养集团相比?他说着,用手绕着我的办公室大大地挥舞了一圈,好像这间办公室能够代表整栋大厦一般。”董乐农模仿着宫本的样子,用手挥舞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三年前,我们还是亲密无间的同学,我们的身份何其相等。但是今天呢,你在天上,而我竟然在肮脏的地下。我越想越懊丧,越想越绝望。人不能比较,一比较你就发觉自己的渺小,自己的失败,自己的耻辱。愤怒使我咬牙切齿,丧心病狂。我把酒馆砸得稀巴烂,老婆试图劝阻,我把她也暴打了一顿。犬养先生,我没有退路了,请接受我到犬养集团来上班,让我有一个新的开始吧。只要这样,才能让我产生成为人上人的希望。犬养兄,我请求您务必接受我。”
    几个人都默不作声,内心揣度着宫本的心事。
   “我不能把他介绍给祖父,如果我开了这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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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11 08:06:46 | 只看该作者
同和居里侃大山,
说起酒馆与集团,
一山看着一山高,
充分展示人生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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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8-11 17:41:32 | 只看该作者
十二 悲天悯地的情歌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高一虎欧阳北上和董乐农庄伟民一伙子送欧阳东进去北京火车站。
    清晨的北京火车站挤满了送行的人群。东进是先到学校报到,然后由学校用车集体送到火车站。欧阳北上大早陪弟弟去学校,大院其他孩子就直接骑车去北京站。由於是知青专列,北京火车站通往站台的大门统统敞开,送行的亲属可以自由出入。这个时候根本不用防备无票蹭车,只要大脑正常,就连傻子都不会混到驶往穷苦农村的专列上去。等了一个小时,学校运送下乡知青的轿车到达了,下放的学生们排着松散的队列吊儿郎当地进入站台,送行的人群一下子就把队列冲散了。顿时,站台上哭声四起,象是送丧的仪式。红着眼圈的母亲,强忍泪水的父亲,放开嗓门儿哭泣的老人。铁石心肠的人处在这种场所都会心软,更不要说面临骨肉分离,天涯海角的亲人们了。人群后面是学校组织的送行队伍,他们排列整齐,敲锣打鼓,燃放鞭炮。但是,人为营造的欢送气氛根本无法感染送行的人群。哭声,叮嘱声,叹息声,嚎啕声把锣鼓鞭炮的声音淹没。站台上一片嘈杂振耳欲聋。
   欧阳北上和高一虎一夥围着欧阳东进大声暴侃,不时发出阵阵狂笑。他们的声音与周围的哭声极不谐调,有人恶狠狠地瞥他们,但看到几个人的装束,知道是一群顽主,马上扭过头去。
   其实,高一虎和欧阳北早已熟悉了这种悲痛的景象,更知道列车即将驶往什么地方,所以,他们的心情格外压抑。几个月前,他们俩分别被送进了这个热火朝天的场合,送别的人们泪流满面,移动的列车激起惊天动地的哭声。心事重重的家长拉扯年幼无知的孩子不放,很快,列车便无情地甩掉这些痛彻心腹的亲人,把他们的骨肉带到缺吃少穿的穷乡僻壤。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一片手的海洋掀动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一声心悸的汽笛长鸣
    北京车站高大的建筑
    忽然一阵痉挛的抖动
    。。。。。

    到农村后,高一虎听到这首流传极广的诗歌,这是一位到内蒙插队的知青哥们儿流着眼泪写的。简单的诗句,道出北京车站成千上万人在那惊心动魄一刻的真实感觉。
    但是,今天此刻,高一虎欧阳哥儿俩和董乐农却站在站台上叼着烟,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的人群。站台上的家长把即将离去的孩子紧紧围住,扯着手反复叮嘱,泪水长流。高一虎发现,当哭声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周围就形成了一个悲撼的磁场,所有身处其中的人都被这个场震撼,感动,忍不住泪水往出涌。此时此刻,只有象高一虎这样久经战阵的人,才能忍住心中的悲哀,板出无所谓的嘴脸。
   “东进,你小子到了农村,要好好干,别他妈的总三心二意的。”高一虎捶捶东进的肩膀,装模做样地叮嘱。
   “记住,我把钱都缝在你的裤衩上了。”北上有些伤感,但他强忍着。
   “操,我说肚子上怎么疙疙瘩瘩的,”欧阳东进眼睛东张西望,寻找熟人,“哥,我路上该用钱的时候怎么往出掏?”
   “扯淡,你们是集体行动,吃住行都统一安排,路上用个屁钱?”北上扯东进的胳膊,“你找谁呢,今天就我们几个送你。”
   “哥,我那帮兄弟说好要来的。”
   “就你那帮小兔崽子,我昨儿晚上就发话了,让他们都家里呆着,一个也甭来。”
   “哥,你忒不仁义了。。。。。”
    听着他们哥儿俩对话,高一虎百无聊赖,想起整老李头的事儿,就和董乐农悄声商量,他觉得让董乐农出面比较妥当。
   “你小子这些年把老李头巴结的不善,老丫挺的对你挺有好感的,一点儿戒心都没有。”高一虎笑眯眯地动员董乐农。
   “操,好不容易结下这么一个善缘,就非给我毁了不可?”董乐农假装不情愿,其实,肚子里早憋不住想出面了。“不过,咱们可得说好,事成之后,你们可不许把我给卖了。”
   “那当然了,咱们谁跟谁呀。再说了,你这虽然是出以公心,为民除害,但也为我们报了仇不是!我们不会那么没良心。”
   “操,你丫别装纯。你越这么说,我越觉得你丫象是非要害我一道不可。”
    欧阳东进听到他俩的对话,大声叫道,“哥,你们要整老李头啊,这事儿我得参加,我不走了。”
    北上把他往车厢上推,“去去去,快上车吧,什么事儿都想搀和,这儿没你的事。”
   “哥,你等会,那边出什么事儿了?”
  
    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下一节车厢的一个窗口,传过来一个高亢的女孩子的歌声。歌声嘹亮而深沉,越过嘈杂的人声和喧天的锣鼓,在人们的头顶盘旋。高一虎惊讶地盯着这个女孩子,发现她一身整洁的军装,脖子上围着一条鲜红的拉毛开丝米大围巾,苍白的脸颊秀美而高贵,晶莹的泪珠就象是清晨天空的星斗。她在引亢高歌,为一个在她面前,坐在列车窗口面前即将离别的情人,旁若无人地纵情高歌。

   有位年轻的姑娘
   送战士去打仗
   他们黑夜里告别
   在那街灯前
   。。。。。。
   透过淡淡的薄雾
   青年看见
   在那姑娘的窗前
   还闪耀着
   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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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12 08:15:20 | 只看该作者
送别知青上专列,
哭叫声音连成片,
偏有一女唱情歌,
旁若无人震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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