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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民国三十年,上世纪四十年代。
上海市浦东高南乡槐树庄南宅。
期间,我的大娘娘与小娘娘的故事穿插于此。大娘娘命丧于槐树庄老屋家中,小娘娘从此离开浦东乡下槐树庄。她到达上海浦西,投靠哥哥嫂子,也就是我的父母在上海安营扎寨,那十里洋场静安寺路的家。
宝莲庵又名井亭庵,座落在上海川沙县高南乡高南村夏家宅东。此庵始建于明朝万历五年(1577),占地十多亩,殿堂三棣进深,正殿供奉观世音菩萨,还有藏经楼等,庵曾废建多次,现占地面积4,500平方米,庵前有古井一口,上建四大石柱方亭,约九平方米,设置石条凳供行水休息竭取井水之用,现古井仍在,故当地人也称此庵为井亭庵。
俞家老宅距离井亭庵寺庙不远,尽管彩福吃斋念佛不彻底,但是她相信菩萨保佑,对于尼姑的念经却是很虔诚。在平时的生活中,她是省吃俭用,一个饼子瓣成两半来吃,是她的生活习性;一个铜板恨不得瓣成两半来使用,是她的节约习惯。奶奶做菜少放油,烧火少添柴,吃菜省着吃。她喝汤罐水,吃蹩脚食,不浪费一粒粮食,吃罢的粥碗、菜碗非得像猫咪吃食一样,用舌头把粥碗、菜碗舔得干干净净;尤其那吃罢的荤腥菜碗非得像小狗吃食一样,用舌头把荤腥汤水舔得滑塌精光。她那种节约再节约,省钱再省钱的行为让人无话可说。然而她这样勤俭节约,换来的结果是丈夫不爱她,不理睬她。自从小娘娘——银娣出生后,祖父——古木再也不与她履行夫妻之实了,这是女人的悲哀。
尽管在生活上她花最少的银子,甚至于恨不得不花银子。然而活在这个世上,对于井亭头烧香拜佛的花销她是慷慨解囊,心甘情愿。她把家中除开生活费用节省下来的银子全花在烧香、许愿上了,她对井亭师太的信仰做到了听话、心诚,没有二话、二心。
小时候的大娘娘——灵娣身子骨单薄瘦弱,作为母亲的奶奶,为灵娣在井亭头花去的消灾银子便不少。这次灵娣遇上了灾祸,井亭师太拿人钱财却没有为人消灾,这银子却是取得理所当然,没有异议。彩福那是时不时的去到井亭师太那儿,奉上银子,烧香拜佛,愿菩萨保佑,望灵娣的身体恢复康健。彩福把辛苦汗水换来的收成银子义无返顾的往井亭头师太这儿双手奉送,母女三人最后没有了一丁点经济来源。于是彩福让乡下小土地出租的佃户——老兔前往上海告知作为丈夫的古木,也就是我的祖父,大女儿灵娣的病情以及经济来源短缺,生活拮据,难以维持的现状。那时候,古木已经与长脚搞起了闹闹腾腾,轰轰烈烈的婚外恋。
老兔回到浦东老家后,将东家——古木托他带给老板娘的救命钱交到了彩福手中。天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彩福将这些钱的大部分还是一如既往的往井亭头师太这儿无私奉献,还是不带灵娣去医院看病。然而彩福潜心修炼,虔诚供奉菩萨神灵,这一片赤诚,还是没有换来菩萨显灵,保佑灵娣身体康复,转危为安的现实。灵娣拖成重病,奄奄一息的身子骨,非但没有起色、好转的征兆,反而越来越严重。灵娣的的痢疾症状明显到达脱水,危及生命的边缘,吃啥吐啥,喝啥拉啥的临床表现明明白白摆在人们眼前。但是在这个时候,那傻彩福还是往返于家与井亭头之间的奔波、许愿,迷信活动。
彩福的行为既令人可怜又感到痛恨,要不怎么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旧社会过来的女人,没有文化科学知识的教育与灌输,深受封建迷信的熏陶与欺骗。男人不正确的言辞,你可以不听,但男人正确的言辞,你应该听从。古木让她带着女儿去高桥医院就诊,然而她就是不照办。彩福每天去井亭尼姑庵烧香拜佛,祈求菩萨神灵保佑全家老小。灵娣的痢疾小病完全能够医治,却拖得愈来愈严重。更让人痛恨的是,彩福非但忌讳就医,而且每天求一丹方,所谓仙药,拿回家中喂给耽误成重病的灵娣吃。其实这哪是灵丹妙药,这纯粹是供桌上的香灰。这样的香灰给灵娣吃,不是催着她快点到天堂去报到吗?!加快她走向死亡的步伐吗?!
灵娣拉痢第四天开始吃不下饭,喝进去的所谓药——香灰与水全部呕吐出来,吐得胃肠翻身,最后连续吐血,严重到脱水、休克状态。从她口中呕吐出白色的是脓水、带脓的食物,红色的是血水、带血的食物,此时彩福还在井亭尼姑庵中受尼姑师太的愚弄。她告诉师太,女儿病情严重。师太让她求签,彩福摇出一支签,师太念叨“这是下下签,你女儿红颜薄命,回天无力,难逃此劫,造化如此,命该如此了。签中凶多吉少,善哉善哉,阿弥陀佛。”然后师太自顾自念她的所谓真经去了。
灵娣发病第6天,佃户老兔旋风似地又赶到上海来报“俞老板,你家大小姐病危,夫人差我通报你一声。”古木大拍桌子,怒说道“我又不是医生,上次就让你告诉老太婆带着灵娣去看病,她干吗去了?跟她说上海生意繁忙,我没时间去乡下,她脑子抽筋啊。”老兔灰溜溜的回浦东去了。大女儿的病危并未唤醒古木的神智,古木的神智集中在与他相好搞婚外恋上。
此时古木知道浦东这傻女人将他捎去的这笔救命钱又花在搞封建迷信活动上了,他拍着桌子,大发雷霆,暴跳如雷,怒道“这傻女人,就是自搞一套,下次不要来上海。让我碰到,非给她点颜色瞧瞧。仁雄,铺子中活计忙,你是走不开的。这样吧,请人来家煮几天饭菜。云翔,你去浦东老家瞧一瞧,探个究竟,能否救大小姐一命?”
仁雄与云翔这时重视了起来,云翔即刻去了浦东一次。云翔想与婆母带着灵娣去高桥医院看病,但是此时的灵娣已经奄奄一息,人也坐不稳,别说站起来走路,连坐在马桶上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没有了生机。旧社会的女人毕竟不会理事,这时去医院叫救命车过来,还不知是否能救小美女的命。可是这几个女人一是没足够的魄力,二是没身体能力。那时高桥镇到老家乡下没有交通车辆,3公里路需要迈动两腿步行赶路,单程需要半小时以上的时间。况且这些女人中就云翔一人的智商还算可以,但是她也被传染上了严重的痢疾。这几个老少妇孺眼睁睁的看着美女灵娣坐在马桶上拉脓吐血,在死亡线上挣扎、煎熬、哀嚎。最终灵娣哭干了眼泪,回光返照,临死前坐在马桶上捂着肚子,挣扎着大喊“我痛死了,我痛死了,救命啊,救命啊,带我去医院看病啊。”可是一屋子的人面面相窥,无能为力。
灵娣起病第8天的凌晨4时,终于闭眼,停止呼吸,离开人世,奔赴极乐世界报到去了。一个聪明伶俐,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一个还没踏入社会的花季少女,一条鲜活的生命终究了结。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顷刻之间凋零枯萎,曾经有过的青春灵动,瞬间灰飞烟灭,一个悲哀冤屈的英灵在人世间即刻闪逝。这个年轻的生命香消玉损,终究向着极乐世界撞去。此时此刻一切都成为静止的状态,之前的积极作为没有一个人在实施,之后的忏悔都是虚无缥缈的悔之晚矣了。
灵娣的死亡不是经济上的原因,而是彩福愚昧无知的棉花脑子直接导致悲剧的发生。因为古木家庭的经济足以支撑一家老小的生活以及治疗疾病需求的支出费用。然而灵娣年轻灿烂的阳光一生葬送在母亲愚昧无知的求神拜佛上面了,这个惨痛的代价是无法用任何东西再来弥补。灵娣的死亡最大罪过的人是彩福,她应该带灵娣去医院看病,不应该每天去尼姑庵求神拜佛,更不应该取香灰给灵娣当药吃。这个糊涂的傻女人是不知不觉直接害死大女儿——灵娣的“凶手”;当然古木应该是第二个间接害死大女儿——灵娣的“凶手”。他再忙也得从百忙中抽空,带女儿治病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女人是个无知的蠢货。痢疾不算大病,这种毛病只要救治及时,完全能够治好。古木明明有足够救治女儿的财力、能力、精力,但他把心思、经济全都花在婚外恋的折腾上,而延误了灵娣病情的医治,灵娣的病情以至于达到恶化,不治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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