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故敲瓦盆要饸饹
看到瓦盆里的铁笊篱,我灵机一动想出个歪点子。于是我拿着铁笊篱,在水里不停地搅动,故意磕碰瓦盆发出“当啷,当啷”的响声。
既而,房东女主人端着一搪瓷盆饸饹走进屋来。她面带难以形容的笑容,用生硬的汉语说:“孩子,别敲啦!再敲哇,盆就裂纹啦!”说着话,她把那一小盆饸饹放到炕沿上,赶忙把大瓦盆端出去了。
小老佟像个大姑娘似的,臊得满脸通红,两手捂着脸说:“伯江啊,你这个家伙可真能整!多砢碜唏的,忒不带劲了。”
张大个儿只是嘿嘿地笑,却不吱声。
我恬然地说:“嫌砢碜,那你就别吃。来,大个儿,咱哥儿俩吃。”
我和张大个儿又各吃了一碗,我终于把肚子填满了,一个劲儿打饱嗝。
看我们俩吃完了,小老佟满脸堆笑地说:“俩老爷呀!塞饱啦?先吃完不管,后吃完刷碗,你俩刷碗吧。”
我站起身来,伸手抄起铁笊篱说:“行,我刷碗。”
小老佟惟恐我又敲盆,赶紧把铁笊篱抢过去说:“老爷呀!你吃饱了还想咋的?拉倒吧,你快歇着吧!”说罢,他把饭盆和碗筷都端到外屋,刷洗干净放到碗橱里。他回到西屋里,唠唠叨叨地说:“跟你们这俩老爷出门儿,算我倒霉。往后再出民工啊,说啥也不跟你们出来。你们这俩家伙连水都不挑,也不给人家扫院子,忒懒!”
自从住到这家的那天起,每天早晨小老佟主动帮房东扫院子、挑水。我和张大个儿根本没有这样的生活意识,一次都没挑过水也没扫过院子。显然,小老佟心里感到不平衡是在情理之中。
我哄骗小老佟说:“你别不上算,能工程完工了发下来菜金,我请你下馆子。”
小老佟一脸的苦笑,撇着嘴说:“你拿我当几岁小孩子,哪来的菜金?听人说根本就没有菜金。别啥好听说啥了,快拉倒吧,快睡觉得了。”
看他嘟嘟囔囔生气的样子,我和张大个儿不禁哈哈大笑。
张大个儿说:“好家伙!你不就挑了几天水、扫了几天院子嘛?瞧你这不合适劲儿,明天我挑水扫院子行吗?”
小老佟做出一脸不屑的样子,不再吱声。
甩了一天土都十分疲劳,我们仨洗漱后,上炕打开铺盖卷钻进被窝里,不知不觉便沉沉入睡。
第二天早晨,等我和张大个儿睁开眼时,小老佟已把院子打扫干净,外屋水缸里挑满了水。
挖水渠到了最后阶段,也是最较劲的时候。水渠深度将要到底,河堤已够高度,每甩一锹土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尽管如此,再想把土甩到河堤外边去,一般人做不到。最常见的方法,是先把土甩到马道上,然后登上岸站在马道上,再用铁锹往河堤外边甩土。等我们知青把水渠和河堤,按设计要求修整完毕之后;与大多数当地民工完工的时间,相差不到一天。整个工程只用了12天的时间,提前3天全部竣工了。
这时候,气温逐渐下降,水面开始结冰。
即将返回塔本扎兰大队的那天早晨,我和张大个儿把房东家的院子打扫干净,水缸里挑满了水。由于语言的关系,住了这十几天当中,我们俩很少与房东说话。我们仨临走之时,我用蒙语向房东女主人表示谢意:“它了介哪!”(“它了介哪”是蒙语,汉语:谢谢。)
房东女主人面带和善的笑容说:“谢啥么,有空儿到家。”说着话,她送我们仨走出院门口。
尹大哥赶马车来接我们四队的民工。在返回生产队的路上,大家都坐在马车上,小老佟对我和张大个儿说:“毛主席规定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知你俩是咋学的?你们这俩小子,忒懒!要像今天早晨这样,不就好了?”
张大个儿瞪了他一眼说:“嘿!用你给我们上政治课,快老实呆着得了。”
小老佟不听他那一套,继续向大家讲述了国庆节那天吃饸饹的经过,逗得大家开怀大笑。最后,他绘声绘色地说:“这俩小子,别看干活不咋的,可真能吃咻!一个人连揎了四大碗荞麦面饸饹,那肚子咋的不咋的,赶上猪了。我要是不把笊篱抢过来,伯江这老家伙还想敲盆……”
我打断他的话,板着脸说:“你再他妈胡说八道,我一脚把你踹下去,你信吗?”
小老佟似乎一脸害怕的样子,拱手作揖,学天津口音说:“我信,我信。哥们儿,我服了行嘛?”
他的滑稽相,又引起了大家的一阵笑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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