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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月映长弓 于 2018-11-13 20:22 编辑
第六章 心酸家世
郑天星跟妻子的感情非常好,他认识许寒梅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大龄青年。许寒梅的家庭条件比较优越,为人大方、大度,一点也没有架子。虽说两个人在认识很短的时间就结婚,没有那种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浪漫,可是婚后感情却十分融洽。两人几乎没有吵过架、红过脸。
遗憾的是许寒梅体质差却又承担了所有的家务,在车间上班也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她对丈夫的工作全力支持,即使生病也是自己默默的承受。这些都让郑天星深深地感到亏欠和内疚。
喝了一点酒的郑天星看着柔弱、温顺和大度的妻子,平常寡言的他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我三十岁以前,不敢申请入团,不敢申请入党。”郑天星缓缓说道,“为什么呀?因为我害怕政审。”
许寒梅问道:“政审有那么可怕吗?”
郑天星说:“夫人出身工人阶级、革命干部家庭,根正苗红。文化革命时期那叫做红五类,是响当当的毛主席的红卫兵。政审叫家庭历史清白。”寒梅点点头。
郑天星又说:“有的人虽然出身不好,地主、资本家家庭,但本人积极要求进步,父母及主要社会关系成员调查清楚了,没有发现大的政治历史问题,政审那叫家庭历史清楚。也是可以入团、入党、提干的。”许寒梅又点点头。
郑天星满腹委屈地说:“而我的父亲,解放前夕据说去了台湾。他离家的时候我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妈妈跟我说父亲是被抓壮丁,而有的人说他是自己跟一个国民党的团长走的。母亲苦苦等了几十年没有改嫁,因此我们家有海外关系、有台湾特务嫌疑。政审给你留一条尾巴,那叫未下结论,家庭历史不清楚。入团、入党、招工、提干想都别想。”
许寒梅是一个极其简单的人,高中毕业直接就进了工厂,没有上山下乡。她也认为家庭出身好,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工厂子弟不都出身好吗?她对政治运动从来都不太关心。她既没有入党,也没有提干。她认为普通女人就是相夫教子,做好贤内助。
“好啦,不开心的事就别说了,过去的事别去想了,早点睡吧。”许寒梅怕引起丈夫的伤感,拉他一起睡下了。郑天星顺从地躺下,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打着、抚摸着妻子,许寒梅很快就睡着了。
红葡萄酒虽说度数不高,但喝多了也有后劲。郑天星感到身体有点燥热,睡不着又不敢翻来覆去,怕影响妻子睡觉。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可就是做不到。
离奇的身世、苦难的经历、青涩的初恋、自卑与自强,自己这几十年所经历的,就像过电影一样那样清晰,那样揪心,这一夜他彻底失眠了。
在湘赣边界罗霄山脉中段武功山的南麓,江西省境内有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叫高塘村。全村约三十多户,以张姓为主,杂姓只有二、三家。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美,人们以务农为生,民风淳朴。
解放前这里十分贫困,从外地逃难来的郑铭礼和他的妻子郑王氏就生活在这里。两间破瓦房,租种着二亩多水田,山里开荒种点红薯,勉强可以度日。儿子郑文斌从小聪明、勤劳,七岁就开始帮父母下地干活,八岁进私塾读书,郑家把希望就寄托在儿子身上。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郑文斌刚读了二年私塾,家里就接连出事。一个乌云压顶的下午,眼看就要下大雨。郑文斌收拾书包正准备回家,忽然邻居张康火急火燎跑来:“文斌,快回家!你妈不行了。”
郑文斌拔腿就跑,刚到家门,天上一声炸雷,狂风闪电,暴雨倾盆而下。妈妈躺在破旧的床上,头发蓬乱得像杂草一样,面黄肌瘦,两眼发直,她留着一口气显然在等待儿子的归来见上最后一面。
郑文斌快步扑到奄奄一息的妈妈身边,惊慌失措地问:“妈妈,你这是怎么啦?”
“孩子,妈舍不得你,你要听爹的话。”妈妈伸出她那干柴一样的手,摸了一下他的头,有气无力地说完就落气了。
妈妈死于什么病,他不知道,父亲光流泪也说不清楚,因为那个小山村周围几公里连个郎中都没有。那个年代那种地方女人三、四十岁病死、饿死的太多了,他只知道可怜的妈妈从来没有吃饱过,干活时经常肚子痛得蹲在地上好长时间起不来。
贫病交加的妈妈过早离世,刚刚十岁的郑文斌就不再读书。他跟着父亲上山砍柴、下地插秧,春播秋收,干各种各样的农活。二、三年时光他锻炼成为了父亲的好帮手,一个小小的男子汉。
他们在靠山傍水的荒山脚下开垦了一片小小的菜土,种植蔬菜、红薯和南瓜,家里还喂养了几只鸡鸭。每年交完谷租,俩父子温饱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可惜好景不长,那一年恰逢大旱,高塘村唯一的山塘见底,稻田裂开的缝隙手指都可以插进去。眼看颗粒无收,村里的男人们都外出想办法。郑铭礼跟着张康、张健等几位邻居到附近不远处的小煤窑去打工挖煤,每天早出晚归,换来粮米度日。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真是祸不单行。那些小煤窑矿井设施极其简陋,根本就没有安全可言。有一天傍晚郑文斌刚刚赶着几只鸡鸭进笼,就见挖煤的邻居张康、张健等人用门板抬着一个人,急匆匆往自己家里来,他们把人抬进堂屋,放在地上。
只见父亲一身煤黑,头破血流,早已经断了气。这一看不打紧,他顿时惊慌失措,嚎啕大哭:“爸爸,你不能走呀,丢下我怎么办啊……”
邻居张康告诉他小煤窑塌方,他父亲在里面没来得及跑出来。当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挖出来时已经不行了,煤老板给了五块银元算是安葬费。父亲早上出去还是好好的,怎么这样说没了就没有了,临走连句话都没有给他留下。
老天爷啊,你叫这位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13岁少年怎么办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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