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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清风修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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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划痕(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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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 19:50:00 | 只看该作者
以下是引用清风修竹在2013-11-1 19:28:00的发言:
后边的字实在调不大了,调大了越过限制,改不了。

没关系,就这样吧。相府胡同现在保定还存在吗?修改一下投稿保定媒体,一定是篇很好的老保定记忆文章。爸爸为你裁衣、妈妈缝制,多面手的父母,为你骄傲!内蒙古兵团?是六师乌拉盖?那时保定、天津、唐山、北京去了不少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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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2 08:43:00 | 只看该作者

父亲巧手真能干,

徒手把家作打扮,

与时俱进技术增,

裁剪胜过服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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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2 09:51:00 | 只看该作者

1、相府胡同已经拆除,盖起了楼房。

2、现在写点儿纪实散文就是自己逗自己玩儿,没有想在报上发表。退休前我就是保定日报的副总编,在自己的报纸发东西,会让别人有想法,不如在网上发更自在。

3、父母确实是我的骄傲。

4、我是六师战勤连的,就在乌拉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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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6 08:26:00 | 只看该作者
 

                小杂院

                  ——岁月划痕之六

      从80年代开始,中国的城市陆续进行旧城区改造,一批批居民搬进了社区化的新楼,一个个大杂院随之消失。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奋斗目标喊了几十年,它终于实现了。人们应该满足,可并没有满足,因为楼房隔绝情感的能力太强了,家家都关着门过日子,完全没有了邻里之情,人们又开始怀念大杂院。可要让大家重回以前的环境,又没有人愿意。人,就是这么纠结的动物。

      我本来也把以前在保定住过的那个小院儿,叫做大杂院儿。可有人给大杂院儿定了标准,说是院儿要足够大,人要足够杂。而我住的那个院儿,仅有6间10平米以上的房子,4间6平米以下的小屋,院子也只有40多平米,实在不够“大”的标准。但住的户数还不少,最多时7户,最少时3家,各行各业都有,应该符合“杂”的标准。所以我就叫他小杂院了。

      我们家是最先搬入小杂院的,之后继续搬入了王大娘家,喜子家,小儿家,心宅家,谢叔叔(后来是谢姑姑),刘姓母女三口。小儿家搬走后又搬入田叔叔家。最多时达到20多口人。这么多人在这么小的院儿里活动,能不杂乱吗?

      当然,户多人多也有它的好处,比如一些日用品就不用都买,可以串换着使用。我们家开始就用王大娘家的水桶和扁担挑水。

      我们家搬来时没有买水桶,是因为有送水的。每天上午都有一个中年男人,拉着一个木制的大水车,在胡同里喊:“谁要水!”有人要水,他便拔开水车上的木塞儿,把水放到一个木桶里,再提着木桶将水倒在用户的水缸中。开始母亲就买他的水,有时给他钱,有时给他提前买好的水牌儿。多少钱一桶我已记不得了。

      后来父亲嫌送上门的水贵,就到水铺去买水。出了我所住的相府胡同西口向北走不远,就有一处水铺。那是一处临街的铺面,房子旧而高,临街这面白天完全敞开,晚间上木板。房子里铺了高于胡同地面的地砖,砖地正中有一口辘轳水井。有人来买水,老板会亲自为你服务,把水桶打满。但他的服务仅此而已,你得自己挑回去。

      记得进城之前就听大人们念叨过,城里花销大,可没想到吃水还要钱。村里的水井就随便打,没人站在边上跟你要小钱儿。

      大概在1956年,我们胡同的南口装上了自来水。人们再也不用一桶一桶地买水吃,自己流出来的水可以随便接。水费很便宜,每人每月不过几分钱。胡同有了自来水,父亲挑水也就近多了。

      我们家不仅用王大娘家的水桶挑水,还用他们家的大铁盆洗衣服。他儿子全哥找人用雪花板打了一个特号大盆,床单被面都能洗,我们家洗大件时就借他们的大铁盆。

      城里做饭也不用农村的土灶,而是用煤球炉。那炉子的炉身是个铁皮的圆筒儿,里边还要搪泥。和泥时要掺头发,全哥、全嫂,喜子的父母,都在理发馆工作,他们拿回的碎头发院里的人随便用。

      这种铁皮炉子很不好点燃。生火时要先点燃刨花(也可用滑秸或废纸代替),再通过刨花点燃木柴,最后通过木柴点燃煤球。放入煤球后还要放上拔火筒,拔上十几分钟。此时拔火筒口便会浓烟滚滚,弥漫得全院都是呛人的烟。因为家家生火都是如此,也就没人抗议。这活儿看似简单,其实挺要劲儿,生手经常是费了刨花和木柴,也没把火生着。

      小杂院的刨花也都串换着用,自家没有了,到邻居家抓一把就是。

      木柴和刨花也是要买的,好在离我们胡同不远就有家“大兴木厂”,买起来很方便。可这家木厂公私合营后不久就着了一次大火,当时我亲眼目睹。记得有人喊“大兴木场着火了”,我就跑出胡同来看,只见木厂上空升腾翻滚着大片浓烟,由于隔着不少民房,我没有看到明火。消防车尖叫着开进木厂所在的枣儿胡同,还有许多穿着花马甲的人也冲进胡同去救火。人们说那是水社的成员。后来得知水社是一种民间的消防组织。但不知为什么,从那儿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水社的人活动。可能是消防职业化以后,这样的组织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由于扑救及时,火灾没有火烧连营,但这样的厂子建在密集的居民区,本身就是安全隐患,所以火灾过后“大兴木厂”就关张了。这下再买木柴和刨花就很麻烦,要跑很远。再后来实行了票证,没票去哪儿也买不到。而且煤店只不定期地供应木柴,不供应刨花,木柴、刨花都成了宝贝。不过小杂院的传统没有改变,自家没有刨花仍可到邻居家抓一把。

      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连米面和油盐酱醋人们也都串换着用。临到做饭时,突然发现什么东西忘了买,没关系,去邻居家要一点儿就是了,一般米面得记住还,油盐酱醋就两可了。后来食品供应全部凭票证,家家不够吃,人们就主动克制,尽量不去借了。

      杂院的做饭也算是一景,尤其是天热的时候,家家都在院里做饭,做点儿好吃的,香味儿能让全院儿分享。如果谁们家从乡下拿来土特产,就不能光让大伙分享香味了,一般得拿出一部分让大伙尝尝鲜儿。

      吃饭就更有意思了,家家都在院里吃饭,一家围一个小饭桌,相邻两家的板凳都会挨在一起,谁家吃什么那是一目了然。

      那时,各家的伙食没有太大差距,从1955年秋天实行购粮证后,粮油都定量供应,粗细粮的比例大家都一样,所以吃的主食也就差不多。有差距主要体现副食上,王大娘家、喜子家吃得更好一点儿。之所以有这种差距主要是因为别的家挣的都是死工资,他们两家有人在理发馆工作,发计件工资,所以干活的积极性高,收入就比别人多一些。不过后来副食也实行了凭票供应,他们两家在这方面的优越性也就不好体现了。

      但有钱总还是有地方花的,王大娘家就最先买了电子管的收音机。那时收音机里经常播放相声,什么侯宝林、郭启儒啦,马季、于世猷啦,刘宝瑞啦,一大帮出名相声演员轮流登场。我是一听有相声就往王大娘家跑。杂院的各家都是相互开放的,只要不睡觉就都开着门,串门是抬腿就进,没有敲门这一说。小孩就更自由,不管人家嫌不嫌麻烦,想去哪家去哪家。

      后来,又是王大娘家先买了黑白电视,那时候我都有了孩子,我的孩子继承我的光荣传统,也总往王大娘家跑,去他们家看动画片,好像最喜欢看的是《铁臂阿童木》。

      杂院的大人们对孩子都是宽容的,虽然孩子们都调皮捣蛋,经常添乱,但没人计较。一旦孩子的家长有事出门,又不方便带着孩子,邻居就会帮着照看。我小的时候王大娘照顾过我,小儿的妈妈也照顾过我。我有孩子后,全嫂又经常帮我照看。

      相互帮忙,好像就是杂院邻居天经地义的责任,提出请求要帮,不提请求也会主动帮。

      父亲在商店工作,在物资紧缺的票证时代这可算是个好工作。当时最牛职业的流行说法是:听诊器、方向盘、劳资干部、售货员。父亲为邻居做的主要贡献就是帮着买紧俏的日用品,什么布匹针织品啦,什么肥皂香皂牙膏啦,父亲也因此深受欢迎。田婶在罐头厂工作,她就经常帮大伙儿买便宜水果。另外,还帮助大伙儿买做罐头时剩下的下脚料碎肉,那时视肉如宝,也算是帮人的大忙。

      当然最重要的帮忙莫过于找工作、调工作之类。我爱人从兵团病退后,就是全哥帮助给找的招工表。我弟弟调动工作是王大娘的另一个儿子安哥帮忙安排的。安哥还主动帮忙,推荐田叔的儿子当了警察。虽然田叔说儿子当警察会不学好,但田婶和院里邻居都觉得是大好事。事实证明安哥的忙帮对了,田叔的儿子因此改变命运,起码没有进入下岗那一拔儿,他也没有不学好。虽然这种帮忙,帮的都是大忙,但也不用请客,不用送礼,上门说声“谢谢”就够了。现在听说,请人帮忙找个合同制的工作都要花七八万元,我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当然,杂院生活也不是没有矛盾,邻居间为一些小事也可能闹意见。比如,有人偷偷往院里的渗水井里倒垃圾,就造成院里人互相猜疑。这口井原是房东家的吃水井,后来不出水了就改为渗水井,用于渗排脏水(以现在的眼光看,肯定是污染地下水源,但那时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层)。可我们这些租房户入住后,总有人偷偷往里边倒垃圾,最后垃圾堆到地面,渗水井报废,人们只好到院子外边的地沟去倒脏水。不倒垃圾的人就很有意见。

      后来,我们院的人在院里装了自来水,修了下水道,用水就方便多了,刷碗时都能冲着自来水。人们把盆啊碗啊就直接放在池子里,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干净。可后来我发现,有人趁着早上院里没人往水池子里倒尿盆。再后来我又发现还有人在里边倒大便(这些都应该倒到院外地沟里),我就再也不在水池子边上刷碗洗菜了。院里的人也曾因此互相猜疑过。

      另外,院里的人还为用电闹过意见。我们全院共用一个电表,各家按灯泡总瓦数分摊电费,但有的家换了大灯泡不多报瓦数,别人就有意见。再如有人临时使用一些小电器,分摊电费时又不多交,别人也会不满。我上中学的时候喜欢无线电,焊接时用到电烙铁,母亲就提醒我要少用,因为她听到了反映。再如,院里有人养热带鱼,冬天时要用电加热,这个很费电,曾使全院电费增长10倍。收电费的来了,院里人都拒交,说电表出了问题,其实大伙心里明白,是鱼缸里那个电热棒闹的。后来电业局的技术人员检测了电表,说没有问题,院里人只好分摊了这大额电费。但无疑人们有了一肚子的意见。

      杂院的另一个矛盾点就是地盘。住房那么紧张,谁们家都没有专用厨房,都得把炉子放在门口,北屋门前有大廊檐,下雨不怕,别的家就得想办法了,比如我们家就搭了个小棚。此后,我从言谈话语中也能听出别人的不满,只是没有人明说罢了。可全哥家和田叔家却因为盖煤池子打了一架。

      全哥的煤池子原来在北屋后边的夹道里,后来房子翻修拆掉了夹道,煤池子就没地放了,于是他把煤池子垒在了他们家另一间屋子的窗前。这间屋子位于院子的东南,而院子大门就在院子东边的中部,这也就影响了住在南屋的田叔家的人的出入。他当警察的儿子很不满意,就把煤池子给踹倒了。这下全哥家不干了,要求他给重新垒好。两家各不相让,闹得很不愉快。最后,全哥的儿子重新把煤池子垒好,警察没有再踹,算是了事。

      这之前两家就有一点儿芥蒂。全哥爱喝酒,经常做东请客。一般情况是请社会上的朋友,有时也请院里的邻居。他弄了好酒,就整几个菜,招呼我父亲和田叔去品尝。那时候他们说到的好酒有西凤、杜康,但常喝的是物美价廉的双沟大曲、洋河大曲。我父亲也爱喝酒,但非常注意节制,基本上没有喝醉过。田叔也爱喝酒,却从不注意控制,是一喝就多,多了就耍酒疯。

      田叔耍酒疯多是在自己家里折腾,偶尔闹到院里哄哄劝劝也就安生了。可这次是喝得太高了,连喊带叫,闹起来没完没了,谁劝也不行。全哥想把他推回屋去,他还跟全哥翻了脸,又骂又打。全哥生了气,找了根绳子把他捆上,他才安生了。

      可田婶对此很有看法,你拉他去喝酒,把他灌醉了,还给他捆上,这是什么事?警察知道了也感觉很没面子,说全哥欺负人。此事最后不了了之,但两家因此有了芥蒂,所以才会因为煤池子打架。

      院里打架后果最严重的一次,是有人因此搬了家。我们对门那间6平米的东房住着三口人,是一位刘姓母亲带着俩女孩。不知为什么俩女孩与另一家的女孩心宅打起架,进而刘姓母亲又与心宅妈打起架。先是对骂,后是对打,最后是心宅妈拿起大葱抽打这位刘姓母亲,这位刘姓母亲败了阵,就抽起风。事后邻居们多次劝解无果,最终母女三人搬了家。

      不过,院里邻居间的矛盾,基本上都能被时间化解,磕磕绊绊地过后,还会恢复正常交往。

      1993年,小杂院在旧城区改造中被拆除,院里一起生活的几十年的邻居只好分手。往日的不愉快早已成过眼云烟,沉积在心里的只有那些温馨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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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7 09:23:00 | 只看该作者

难忘当年小杂院,

相互帮助亲切圆,

偶尔也有小摩擦,

终于拆迁全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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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7 18:31:00 | 只看该作者
 

       母亲的家乡话与“听说”

                                 ——岁月划痕之七

      母亲是在1954年,她26岁时离开家乡饶阳,到古城保定生活的。刚到保定时她一口饶阳话,后来孩子们都说保定话,她的饶阳话中不知不觉也有了保定味儿。到了老年,她的饶阳口音就不那么重了。可一旦老家来人,她与人家交谈不了几句就能“复位”,又说她地道的家乡话。

      听着她那浓重乡音,我感觉那样的熟悉,那样的温暖,那样的亲切,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小时候母亲让我吃奶,不说“吃奶”,会说“吃妈妈”,我饿了也就嚷着“吃妈妈”。我大一点儿了母亲让我吃馒头,不说“吃馒头”而说“吃饽饽”,我饿了也就嚷着“吃饽饽”。进县城的时候母亲偶尔会给我买油条,但她不说“油条”,说“麻烫”,我嘴馋了也会嚷嚷着要“麻烫”。母亲给我喂菜、喂汤之前都要尝一尝,淡了她会说“寡”,再加一点儿盐。

      小时候母亲教我的话,就这么有特色。我还记得她教的那些有关时间的词,如“黎明”教我是“傍明子”,“中午”教我是“晌午”,“傍晚”教我是“傍黑子”,“晚上”教我是“黑介”,“今天”教我是“今了个”,“昨天”教我是“夜了个”。有关动物的词,蚂蚁告诉我是“米羊”,蜻蜓告诉我是“麻浪”,“知了”告诉是“叽了”,蝈蝈告诉我是“叫官儿”,麻雀告诉我是“大家佬儿”,蝙蝠告诉我是“盐白虎儿”。母亲还说,“盐白虎儿”是老鼠偷盐吃变成的。看我吃了咸的东西,她还吓唬我会变成“盐白虎儿”。

      以上这些词,我现在还能学出当年的味儿,听着都跟唱歌似的,没在饶阳那块儿生活过的,没准会认为是外语呢。

      母亲最爱说的一句话是“多多咧”,只要她想强调某事“非常”得怎么样,就会这样说。记得小时候母亲就跟我讲过家乡的烟花“好看多多咧”。

      那时候一到过年,邻村都要举办大型的烟花会。我姥爷怕女孩子晚上出去不安全,不让母亲去。可母亲还是和村里的小姐妹们一起偷偷跑去看。

      母亲说烟花一放就半宿。有喷一房多高的“大梨花”,有能照亮夜空的“满天星”,有一种半人多高的“花树”,开了桃花开梨花,开了菊花开牡丹,一会儿变一种花,好看极了。最好看的是“小老鼠偷葡萄”。在一房高的架子上绑好了烟花,点燃后,会燃放出满架绿色的葡萄叶,一串串紫色的葡萄,最后是许多吱吱的小老鼠,闪着光在架上乱窜。

      母亲虽然是尽量早回家,但还是免不了挨说。她说,那时觉得,能看上那么好看的烟花,挨说也是值得的。

      别看母亲没有听大人的话,她却要求我听大人的话,用她的话说,就是要“听说”。在母亲的嘴里,“听说”是好孩子的主要标准,内涵丰富,无所不包。

      据我的体会,不无理取闹要算一条,用母亲的话说,你不能“白不央的”就闹。可我在这方面做得并不好,比如我曾坚持让母亲给我梳辫子。

      当时我觉得,院里所有人中只有母亲长得最好。而且不知为什么,觉得母亲之所以好看,是因为她梳着大辫子。

      有一天,我的爱美欲望大爆发,非让母亲给我也梳个她那样的大辫子,母亲说:“小小子不梳辫子。”我就在院儿里闹了起来。“我就要梳!我就要梳!”王大娘她们为此笑得前仰后合,我不管这些,见母亲不给我梳就哇哇大哭。“不啼唬(哭)就给你梳。”母亲笑着哄我,还真拿出梳子给我梳了一个辫子。梳好后,我兴冲冲地去照镜子,谁知镜子里的我,头上顶着一个用红头绳扎的“望天锥”,和说双簧的小丑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儿母亲那样的漂亮。我委屈得又大哭起来。妈妈哄我说:“等你大喽再给你梳好看的。”可妈妈说什么我都不听,就是一个劲儿地哭。妈妈也生气了,不再理我,任由我哭。我哭来哭去,感到又晕又累,不知什么时候趴在炕上睡着了。事后母亲就说我不“听说”。

      再就是“不让干么儿就不干”,也得算一条。在这方面我做得也不好,母亲曾多次数落我。在母亲数落我的事例中,“丢粮本”的事我印象最深。

      大概在1955年秋天,我们家发了购粮证,老百姓都叫它粮本。政府给每个人都规定了一个月吃多少粮食,干重活的多些,干轻活的少些。只要干一样的活儿,不管高矮胖瘦,胃口大小,都给一样的粮食。没有粮本,不仅从粮店买不了粮食,就是到了饭馆也吃不上饭,饭馆里的窝头、馒头、米饭、面条都要收粮票,而粮票要凭粮本从指标内支取。所以,粮本成了人们的命根子。

      发粮本后不久,母亲带着我去买面,回来时我偏要拿着粮本。母亲不给,我就哭闹,母亲烦了,就把粮本给了我,还一再叮嘱:“拿好了,别弄没(mu)了。”

      可粮本还真让我丢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扔掉的,母亲带我回去找也没有找到。这下可给父母惹了大麻烦,他们要东跑西颠地补办粮本。不但没买完的粮食泡了汤,连补办期间的粮食指标也作了废。那时是否还有农贸市场我不清楚,但父母还是弄到了粮食给我吃,我没有感到挨了饿。用母亲的话说是没有“摆着”(饿着)我。

      与之对应的,“让干么儿就干么儿”,当然也就是“听说”了。

母亲很注重对我进行劳动教育,很小就让我干力所能及的活儿。什么倒水啦,倒土啦(胡同每天有收垃圾的人拉着车过来,听他一吆喝,就得赶紧把垃圾端出去),抬水啦,攥煤球啦,打酱油啦,打醋啦,很多很多。

      我要是不愿意干,母亲会生气地说:“可求着你野勒盖子(额头)晒大粪了。”或者说:“少了你这个臭鸡蛋,还做不了槽子糕了?”

      记得有一次去打酱油,我竟然把钱给丢了,气得母亲说:“你就是奏(做)醋奏不酸。”

      对于母亲的批评,我很反感,有时反感就流露到脸上,母亲会说:“你看你那个模样,气死木匠,难死画匠。”当然有时也会表扬:“这回做得不赖呆。”

      不能“发废”,不能“割业”,也是母亲要求我听话时经常提到的。这两个词到底该怎么写,我不知道,反正我明白它的意思。不能“发废”就是不能调皮捣蛋,其中含有不能损坏东西的意思。“割业”看着像个佛教用语,其实不是,它指的是小孩打架,不能“割业”就是不能打架。

      我知道母亲也曾“发废”过。她说她去看烟花时,捡未响的炮仗装在口袋里,结果把过年的新衣服烧了个大洞,并因此挨了我姥爷的训斥。这说明孩子“发废”是天性,我当然也具备这样的天性。

      我们家有一个很精巧的小闹钟,Ω形外壳线条柔和流畅,黄铜壳体上有精致繁复的西洋纹饰,表蒙子微微外凸似乎有放大的作用,连背后上发条的钥匙都是铜柄钢头儿。上面的数字不是我认识的数字,而是一种怪怪的符号,父亲说是罗马数字。有一天我发现闹钟不走了,就决定动手修好它。我们院里心宅的父亲就是修钟表的,我觉得那不是什么复杂的技术。另外,我还听说,科学家小时候就喜欢拆东西,拆了研究里边的结构,所以才成了大科学家。于是,我趁母亲外出的机会用父亲的改锥打开了闹钟的后盖,里边全是黄铜的大小齿轮,一个咬着一个,我根本弄不清是怎么个关系,就用改锥拨来拨去。拨拉了一通没有效果,我便决定把零件全拆下来,再重新装回去。拆着拆着,突然“哗”地一声,发条全都崩了出来,并乱七八糟地卷在一起。我顿时傻了眼,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想把发条盘回去,可没有成功。我没有了研究的心情,把拆散的闹钟一股脑放到了抽屉里。

      母亲发现后,愤怒地训斥我“发废”。我心里不服气,你小时候不也“发废”吗?

      由于我“发废”后母亲总训斥我,所以我“发废”了尽量不让母亲知道。我有一把折叠小刀,是母亲买来让我削画画的铅笔的,可我总把它想象成是锋利的匕首,还用在它门口的土坡乱扎。一次扎的时候用力不当,小刀拆了过来,把我的手割了个口子。看着鲜血不断流出,我不敢去找母亲,而是去找小儿的妈妈。小儿的妈妈没有训斥我“发废”,而是心疼地直喊“宝贝”,并赶紧给我抹上药水包扎。所以我不怕小儿的妈妈知道我“发废”的事。

      至于“割业”那更是孩子的天性。我跟院里的心宅、小儿、喜子都“割业”过,打完架又好了,不就得了。可母亲不这么看,“割业”了还是要说我的。

      另外,母亲还把讲卫生放入“听说”范围,用她的饶阳话说得“格介”。她要求我眼上不能有“吃麻糊”(眼屎),鼻子上不能有“能带”(鼻涕),还嘱咐我上院里的“茅子”(厕所。我们院原有一个小厕所,后来废弃,成为南屋的杂物间)一定把纸扔到茅坑。我不能完全达到她的要求,她就说我不“听说”。

      母亲还要求我吃东西前要洗手,我是经常忘了。一旦我肚子疼,她就会数落我不“格介”。不过她还是心疼我,会说:“我给你揉揉。”还会哼一个莫名其妙的歌谣:“肚子疼,找老赢,老赢没在家,找老八,老八不会扎,扎一肚子鸡把把。”

      在母亲“听说”的范围中,还包括“稳当”。她总表扬小儿“听说”,好多情况都是指小儿“稳定”。对此我也不太服气,觉得女孩比男孩“稳当”那是应该的。

      不过,我也可能比别的男孩子更不“稳当”一些,比如喜子。喜子就不像我总是慌慌张张的,没有稳当的时候。

      我因为不“稳当”也挨过母亲不少的训斥。吃饭的时候,我爱端着碗乱跑,母亲就总要求我坐在“板床儿”(板凳)上稳稳当当地吃,我当然听不进去。一次吃饭时乱跑,就把碗给掉到地上,摔出了大璺。

      还有一次,我和小伙伴们玩得又热又渴,进门就找水喝。可暖壶是空的,我转脸看到了炉子上的烧水壶,上去对嘴儿就是一口。在奶奶的惊叫声中,我被烫得跳了起来。幸亏水还没有烧到要开的程度,不然我就得满嘴是泡了。后来,我的上膛还是掉了一层皮。那时奶奶正好在保定,她一直埋怨父母没有给我进行足够的安全教育。

      母亲对奶奶非常尊重,我听她和父亲交谈提到奶奶时都是一口一个“咱娘”,她对奶奶的批评自然会虚心接收。不过母亲并非没有对我进行安全教育,只是对此没说而已,因此她根本就想不到我会那样做。

      她曾一再警告我,不要到远处去瞎“磨丢”(好像专指孩子玩儿或散步),尤其不能跟陌生人走。她说有“拍花”的,专“拍”小孩。让“拍花”的“拍”了,就会迷迷糊糊地跟他们走,最后让他们卖了。

      我很害怕,就把母亲给我说的“拍花”事跟胡同的孩子们讲了,不少孩子说他们早就知道。

      有个比我大几岁的叫三模的孩子说,让“拍花”的“拍”了,就会看到两边都是水,只有脚下这一条路,而且后边有老虎在追,只能跟着“拍花”的走。“拍”的时候,“拍花”的人手里拿着一个装了药粉的布包,用这个布包在小孩头上一拍,药粉就进了小孩的鼻子,小孩就会出现幻觉,听“拍花”人的话。

      他还说,“拍花”的要用小孩做药。做什么药呢?他说做“迷糊药”,用来“拍”小孩。可我想不明白,这么做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没有好处他们怎么会冒险杀人呢?

      母亲还曾让我提防小偷,说有“奏(做)贼的”到了保定,专门偷人家的被褥衣物。进门后发现没人,就会把炕上的被褥衣物都裹到床单里,然后打个大包袱逃走。他会叫个三轮直奔火车站,让人没有追寻的机会。当我一个人在家时,就很害怕,担心“奏贼的”的上门。可他们一直没来,我觉得是我们院门儿的缘故,因为我们的院门很隐蔽,小偷可能难以发现。

      母亲已经走了,她再也不会絮絮叨叨地让我“听说”,可她这个“听话”才是好孩子的观念,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我的观念,我也要求我的女儿“听说”,我也要求我的外孙“听说”。这个观念可能与现代教育的观念并不完全相符,可中国人有几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听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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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7 20:00:00 | 只看该作者
    清风修竹的《岁月划痕》很吸引人,让我们知道很多关于保定关于相府胡同的故事。修竹的父亲给人的印象就更深了,一个多才多艺的父亲也一定能教育处才华出众的儿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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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8 09:26:00 | 只看该作者

难忘慈母家乡话,

教育思想传承佳,

孩提时代心理状,

详细描述同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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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9 19:37:00 | 只看该作者
                    王大娘
               ——岁月划痕之八
    我们家是最早搬入保定市相府胡同4号院儿的,当时整个院儿的房子都空着。但父母却没有选宽敞的北屋,而只选了1间10平米的西屋。因为北屋的房租太贵了,1间就要五万元(当时用旧版人民币,1万元相当于新版1元)。而且北屋是对三间,两边的房子要共用中间房子的门出入,所以最少要租一间半。父亲那时才挣三十多万,舍不得花这么多钱租房,就租了那间每月三万元的西屋。
  我们入住后一个月,大概在1954年6月,有户人家租了北屋西边的一间半(东边临着胡同,稍乱)。他们是祖孙三代:公公、儿媳和大孙子。听说还有一个小孙子在老家。由于是祖孙三代,他们只能多租一点儿房子,公公就住在了中间屋子西边一侧。
  搬来后得知,他们的老家也是饶阳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况且他们所住的北韩村离我们所住的东关村不过20多里路,所以我父母和他们近乎得不得了。这家人是儿媳当家,她比我父母大十岁左右,父母似乎可以叫她婶子,可不知当初她们怎么商量的,没有这么叫,而是叫了嫂子。
  听说这位儿媳姓范,但父母让我叫他王大娘,因为她的丈夫姓王。她的丈夫已经去世,什么时候去世的就不知道了。
  王大娘的大儿子比我大十一岁,本有当叔叔的份儿,可上边那么排了辈儿,他也就只能委屈着当哥哥了,我管他叫全哥,或北屋大哥。
  王爷爷和全哥都在理发馆上班,是计件工资,收入算是高的。所以他们才有能力租下北屋。
  继他们之后,又有5家人搬入,除了喜子家像市里的之外,别的家儿都像农村的。喜子家住了北屋东边的一间半。
  王大娘只有三十六七岁,但看着却像农村的老大娘。她像我奶奶一样地挽着纂儿,有时纂上还套着黑线的小网兜。穿着尖尖的黑布鞋,因为她裹了脚。旧时把这种脚称“三寸金莲”,好像是宝贝一样,我却看它不好看。她还像奶奶一样,一年四季都穿自己做的大襟褂子和缅腰裤子。那种褂子似乎只有黑色和蓝色,没有肩,前身就是一整片布,扣子系在旁边,是自己盘的布扣。缅腰裤有很肥的裤腰,穿上后要把富余的裤腰折起身前,再用布条的腰带系上。我小时候穿过这种裤子,很难看的。
  王大娘胖乎乎的,说话高声大嗓,还尽说吓唬小孩儿的话,爱骂“你娘个纂儿”,可其实她是一个很心善的人。
  我常到王大娘家里玩,也能感觉到她喜欢我,她家有什么好吃的,她都会给我吃。比如老家来人带来的花生啊,红薯干啊,晒干的腌萝卜丝啊。这类吃食有时我家没有,即使有也感觉远远不如她家的好吃。
  我特别愿意往她家跑,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她会讲笑话儿。
  她给我讲的笑话很多,记得有一个特别逗乐:有个财主过寿,三个女婿各送了一坛酒。财主是个财迷疯,感觉喝这么纯的酒太浪费,把三坛酒倒入大缸,又在里边掺了一坛水。寿宴时,四个人都喝着酒没味,可谁都不敢说,因为三个女婿送的也是水。大家都怀疑是自己掺水让酒变了味,便都夸酒好。长工听他们一个劲地喊“好酒”,忍不住到酒缸那儿去偷尝,可“酒”一进口便“噗”地吐了出来,原来财主的好酒就是白水。
  由于我总缠着她说笑话,到后来她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大概是实在没词了,便总给我讲同一个笑话,我记的头两句是“笑话笑话一大掐,锅台角上种了二亩瓜”。后边的就记不住了,好像大意是:有个小偷来偷瓜,瞎子看见了,聋子听见了,哑巴去学(xiao,二声)舌,瘸子去追他。一追追到干巴井里,揪着小辫把他从水里薅出来。原来是老绝户家的秃小子。因为她一讲上两句,我就知道后边的词,便嚷嚷:“不听,不听,讲别的。”以致现在都无法想起这个笑话后边的原词。
  把她缠烦了,她就说会一些似乎是针对我的歌谣,比如:“小小子,坐门墩儿,啼呼妈呼要媳妇儿,要媳妇儿做嘛儿?做鞋,做袜儿,打通腿儿,说话儿。” 又如:“麻野雀,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把娘背到山沟里,把媳妇抱到炕头上。仨烧饼,俩麻烫(油条),媳妇媳妇你尝尝。”
  除了会讲笑话儿,她还会讲抗日的故事。我们饶阳是老抗日根据地,抗日的故事不少,但我母亲不会讲,可能那会儿她还太小,没记住。王大娘知道不少,而且她讲起来好像都是亲身经历。
  不过她讲抗日战争可不说“抗日战争”,而是说“闹日本子的那会儿”。讲起来,什么区小队、妇联会、青抗先、儿童团,似乎都和她有关联。但我始终不知道她到底在哪个组织的,干的什么工作,任的什么职务。反正听得出,参与了她就自豪。
  当然也有苦难,她经常提到的一段儿,就是日本鬼子扫荡时,她和乡亲们如何逃往村外,如何苦不堪言,如何险入魔掌,但鬼子最终没有抓到他们。
  王大娘还教过我一首歌,好像是儿童团唱的:“同志我问你,你到哪里去?有一张小护照你可带着哩?拿出来看看,拿出来看看,你才能过去。”唱的时候,我还真的没理解是什么意思,因为一直不知道那个小的“胡照”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还记得她教给过我两首这样的歌谣,一首是:“蒋介石你真混蛋,你不抗战,你光捣乱。”后边就不记得了。另一首:“锵锵锵,嘁锵嘁,打老蒋,我也去!”听着应该是解放战争时期的歌谣。
  听王大娘说,她进过根据地办的妇女扫盲班,但我觉得她学习不怎么好,因为她并不认识几个字。
  别看她不怎么识字,有时还对我进行文化教育。一开始是让我背“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后来,还教我加法,也是成套的,合辙押韵:“一加俩,俩加仨,七十二个加十八。”那时我刚上一年级,这个题还我算不出来,因为我只学了十以内的加减法。她挺奇怪:“怎么这正规学校,教得还不如扫盲班呢?”
  她还给我出过一道我不会计算的题:几个小孩去赶集,半道买了一兜梨,一人一个多一个,一人两个少个梨。她问我几小孩几个梨?我不知道怎样例算式,就胡猜,最后还给猜出来了。当我兴奋地告诉她是两个小孩三个梨时,她终于表扬了我:“真是不赖呆!”
  大概搬来一年之后,王大娘当上了婆婆。全哥找的媳妇和他是同行,也在理发馆工作。闹洞房的时候,王大娘还不让我进去,说:“小孩不能看。”她越不让我看,我越想,就转了一圈儿又溜回来,偷偷摸摸地钻到门口,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往里看。屋里摆着条板凳,全哥和新娘一人一头站在板凳上,好像要表演什么节目。就在两人都向中间走的时候,王大娘看到了我,又把我轰走了,我只听到了屋里的哄笑,不知道进行了什么精彩的表演。
  现在想起来全哥结婚是很简朴的。婚前屋里南北各搭了一张床铺,西墙中间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两边各放了一把椅子。婚后,只在东墙边多了一张理发用的旧的绿桌子。新娘长得很白,说话也很和气。母亲让我叫她嫂子。
  大概又在一年之后,王大娘抱上了孙子。王大娘的孙子叫小强。
  大概又过了一年,也就是1957年,王大娘的小儿子也来到保定。王大娘管他叫“坏子”,我猜着是“坏小子”的意思,跟“嘎子”差不多。听说,他在老家就爱“发废”(调皮)。不过此时他已经十六七岁,我觉得应该稳当一些了。很快我就发现我的猜测不准。一天,我在屋里玩儿,隔着竹帘看到他把小强的小竹车推到院子中央,并后退几步,开始活动腿脚。此时院里就他一个人,他要干什么?我很好奇,就站到竹帘前观察。只见他突然起步,飞身纵上小车,身段轻盈舒展,只可惜有只脚收得不利索,踢了一下小车。这一踢不要紧,身子完全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我担心他受伤,可他起来后龇牙咧嘴地揉了几下膝盖,就若无其事地回屋了。
  坏子来的时候,谢姑姑正好从院子东边偏南的那间6平米的小屋搬走,坏子和他的爷爷住进了那间小屋。
  别人都可以叫他“坏子”,唯独我不行,母亲让我叫他安哥。后来,他参加了工作,单位是保定市玻璃厂。
  我上小学之后,小伙伴越来越多,就很少再缠着王大娘让她讲故事了。不过有了困难还会去找她,认为她理所当然地要帮助我。大概在我上小学四年级时,母亲要求我试着做晚饭。因为1958年大炼钢铁时,父亲调到了炼焦厂,只有节假日才能回家,而母亲已在大跃进热潮中参加了工作,下班很晚,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很晚才能吃晚饭。
  开始学做饭的时候,我干什么都要请教王大娘,好多时候她不但要过来指导,还得亲自给我示范。记得我第一次试着包饺子时,王大娘倒成了主力,拌馅,和面,都是她,我只是剁剁菜,擀擀皮。母亲下班后看到我包了饺子,非常激动,夸我长大了,可我心里明白,主要功劳都是王大娘的。
  后来我去了内蒙兵团,返城后结婚又租房住到了农村,跟王大娘接触的就少多了,但只要我回家都一定会看看她。
  他的大儿子给她添了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小儿子给她添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她已儿孙满堂,其乐融融,而且孙子、孙女们都上了班,孙男娣女都供着她,她可以颐养天年了。
  可有一次母亲却告诉我,王大娘的精神有点儿问题了,变傻了。我观察了一下,她就是不爱说话了,也没有更多异常,就不愿意相信。
  直到1981年我又搬回相府胡同老院子住的时候(父母他们搬到了父亲从单位分的楼房),才确认她真的有些不正常了。比如,你和她打招呼,她会像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你,并不答话,偶尔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现在想来应该是有了老年痴呆的症状,可当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就觉得她有点“傻”了。
  搬回老院子后,我延续父母的习惯,从不锁小厨房的门。可有时会发现,小厨房里的食物莫名其妙地少了。我跟父母说起此事,他们说没准是北屋王大娘偷着吃的,她以前就这样做过。后来,我还真的碰到一次。她看我回来了,眼里充满惊恐,怯怯地说了一些含混的话,就低头走出了小厨房。
  听嫂子说,王大娘已不知道饥饱,哪怕刚吃过饭,她也说她是饿的。我就亲眼看见过,她刚撂下饭碗儿就冲着全哥说:“你摆(饿)死我吧!”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全哥没让她吃饭。
  她的自理能力越来越差,连自身的清洁也要嫂子帮忙,她再不是以前那个干净利索的老太太。
  她还经常半夜起来在院里活动,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比如悄悄扣上我们屋子的门吊扣。结果早上起来我无法打开屋门,只好捅开钉在木窗户上的胶片片基(用胶片片基代替窗纸,屋里会亮堂些),从里边伸出手来费力地把吊扣打开。
  全哥也带她去医院看过,好像没有什么效果。
  大概在1982年,王大娘去世了。全哥找了汽车,把她拉回了饶阳老家。
  1983年我上电大的时候,老师布置了人物写作练习的作业,我写的就是王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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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修竹笔下的王大娘是个可亲可爱的人,可惜晚年患了老年痴呆症,否则她儿孙满堂,应该生活得很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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