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半醉汉 于 2015-5-20 10:34 编辑
三连采取的是男女分班制。 三连二排二班班长姓蒋,凤阳人,是个老转。他跟其他老转不一样,比较稳当、实际。蒋班长为人处世很诚实,也很有水平。副班长是原后家湖的老陈班长,是老熟人。班里的熟人还有孟先生、两个肥西老知青、两个舒城老知青、三个蚌埠知青、四个上海知青。 大城市上海知青来到兵团,一开始很高傲,看不起我们这些小城市来的老知青。 老知青周颂平,当年也只二十三岁,他不修边幅,聪明能干,在连队赶毛驴车。 他在到场部接上海知青行李的时候,一些上海知青居然喊他“老大爷”! 周颂平只能苦笑。 孟先生告诉我,一次,有个上海知青竟然问他有没有吃过苹果。 孟先生戏耍他说,吃过吃过,不就是那种圆圆的放在锅里煮熟能吃的东西吗?引得这个知青大笑。后来这个知青将这个笑话讲给别人听,别人说,你别笑话他了,人家见多识广,他是在笑话你呢。 诸如此类,举不胜举。 三连的陈副指导员是凤阳人,他在部队时受到过林彪副主席的接见,是全国军队学习毛主席著作标兵。 他经常给人作报告,讲他学习毛主席著作的心得体会。 一次在大餐厅,他在学习毛主席著作的动员大会上,声泪俱下给我们做了一个忆苦思甜报告。 他说他家在解放前家境贫寒,生活困苦,缺衣少食。一年冬天,他母亲带他出门找人借粮食,寒冬腊月,他没有鞋子,只能赤着脚在冰冷的路上走。一双小脚,被冻得又红又肿。结果,他看见路边有一泡水牛刚拉下的牛屎,他毫不犹豫走过去,将双脚伸进热乎乎的牛屎中取暖。他母亲见状,哭泣起来,他自己也哭了。他边哭边问母亲,我们家为什么这么穷啊?他母亲悲伤而愤恨地说,孩子,我们家穷,是因为我们穷人没有权啊。孩子,你要知道,有了权就有了一切,没有权就没有一切! 故事感人而凄凉,还带点无产阶级的高瞻远瞩。 只听得台下一些不谙世事的小青年,和几个忠于毛主席的老职工,眼圈通红,热泪盈眶。 但大部分人都侧目而视,嗤之以鼻。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当剥去。”我决定遵照毛主席的指示,修理他一下。 我将我的决定告诉几个朋友,叫他们在一边看笑话。他们都知道有戏,站在餐厅大门旁边等着看笑话, 等陈副指导员出来,我笑嘻嘻将他堵在餐厅门口,把他拦住。 我说:“副指导员,请教你一件事。” 他大咧咧地问:“你说,你说,我一定圆满解答。” 我笑道:“谢谢,谢谢。我是想知道,‘有了权就有了一切,没有权就没有一切’,这句话,是林副统帅跟你母亲学的,还是你母亲跟林副统帅学的?” 陈副指导员一愣,眼眨巴半天,不敢出声。 我敲打他说:“要是林副统帅跟你母亲学的,那你母亲就比林副统帅的水平还高啊?是不是?” 陈副指导员已经惊慌失措,也有点气急败坏。 我继续敲打:“要是你母亲跟林副统帅学的,可当年林副统帅似乎还没有这样说过。就算林副统帅当时说过,你母亲一个乡下老太太也不会知道。对不对?” 陈副指导员脸憋得通红,满头大汗。 我谦虚地说:“你是军队学习毛主席著作的全国标兵,请你给我们解释解释、说明一下。这样,我们以后在宣传你的时候,也好有个依据。” 此时,陈副指导员又气又急又害怕,几乎就要哭了。 几个和陈副指导员要好的老转见势不妙,借故有事,将陈副指导员拽走。 我冷冷看他逃窜,唱起样板戏:“……今日事却叫人难消疑云?” 唱罢我问身边的几个朋友:“你们知道为什么我难消疑云吗?” 大伙摇摇头。 我笑道:“大家都知道,我们江淮地区,冬季水牛是不能出屋的,天寒地冻的寒冬腊月,这大路上哪来的热牛屎?这不是牛尾巴打苍蝇—糊屌悠吗?” 身边几个朋友哈哈大笑。 没多久,淮北煤矿到我们团调人去下井挖煤,这位学习毛主席著作的标兵,陈副指导员也吵闹着要去,上级就批准了。 后来有人告诉我,他到了淮北煤矿,还想以领导干部自居,不愿意下井挖煤。结果煤矿的小领班将他揍一顿,硬拉他下去挖煤。煤矿小领班说,他妈的,我们是调你来挖煤的,你以为我们是调你来管我们的啊? 我是看出来了,但凡是学习毛主席著作入迷、而没有独立自由思想的人,无论他说的怎么头头是道,落在做事情的实处,都是头痒抓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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