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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这儿穿插一段与李珍同一个乡镇,上海知青沈萍和农民丈夫,复员军人结婚后的家庭状况。因为在这儿同类性质的上海知青不是李珍一个人,从这儿不难看出上海知青被农婚,被乡镇企业的苦难经历,所遭受到的灭顶之灾,水深火热之苦难状况。
沈萍是直接来浙江投亲插队落户的。知青们被当地政府塞进乡镇企业时候,她家与冯娜家同一个村庄。冯娜经过个人的努力,在上海知青中是最早一个建房的人;沈萍是在十年以后再开始建房,慢了好多个节拍;李珍家是前夫吴明阳在十年后,独身一人艰难撑起二层土楼;杨莹更是落后于大势,干脆不建楼房。因为她的夫家原本有一幢破败的五路头瓦房。那时杨莹的住房还是知青下乡时70年代三间芦莲平房,未作改建,她在后面又搭建了三间小房子,包括烹饪灶间,吃饭兼做起坐间,以及猪舍间。这些小房子还是杨莹利用自己从牙齿缝里刮、省下,积攒起来,硬是建造起来的。在设想建造小屋时候,男人吴大色不出力,不出钱,不想建房,是杨莹一个女人坚决、坚持一定要建造的。
“家里有人吗?上海人,你们老家有人找你。”冯娜在二楼房间看股市运行行情,正看到要紧关口,只听邻居在楼下直着喉咙哇啦哇啦叫喊,生怕冯娜听不到。一般白天,没什么大事,冯娜是不下楼的。听到村人这样急喊的声音,应该是有事,随即她换鞋下了楼。
“谁啊,我在楼下时没人叫,一上楼就有人叫,烦不烦啊。”冯娜边说边往楼下赶。
“冯娜,是我啊,萍萍呀。”本乡镇上海知青沈萍笑着打招呼,从屋外进入屋内,出现在冯娜面前,邻居已经告退。
“哎,我以为谁呀,想不到你会登门啊,无事不登三宝殿吧。你先坐,怎么样,最近工作还是很忙吧,怎么有空到寒舍与我相聚呢?”冯娜原本直来直去,她是一个单纯直率的人,对于寒暄这一套嘴上功夫是弱项。可是到了社会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与人接触、打交道交往的需要,冯娜渐渐从一个不懂世故的小女孩转变成一个爽直率性、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女士。
“冯娜,我想问一下,办往上海的户口迁移手续是如何办的?你办了没有?”沈萍特地在单位请了一个小时的假,赶上门来询问,她知道冯娜这个人比较热心、豪爽,大凡知道的事情是有问必答。
“你先去上海知青下乡前原户口迁出地派出所询问,需要什么相关手续,办事人员会一一告诉你的,他们会给你书面告知书的。如果没有,你自己也可以记一下,不然的话,忘记了或遗漏了办理相关手续的证明,又要上海、平湖来回折腾,费时费力费钱,很恼火的。”冯娜耐心告诉她。
“噢,我知道了,大概的情况,你告诉我一下吧。”沈萍可真是仔细,打破砂锅问到底。
“基本手续是这样的:先到浙江本地把需要办的手续办妥,然后再到上海下乡前原户口迁出地办所需证明。我的情况你也早已有耳闻,因为是独生子女,本早就应该办妥户口迁移手续的,但是我的家父从中刁难,户口迁移手续迟迟不能办妥。拖到今天,总算也办妥了。我的女儿把户口从她的居住权房内(我原迁出地)迁出,随后迁入他们自己的产权房内。于是我随着女儿的户口,迁入她的产权房内,真折腾人啊。然后女儿再把户口迁回她原来的居住权房内,我下乡前原户口迁出地。女儿是独生子女,按照政策我的户口早就该迁入上海。只因老家伙顽固不化,硬是不肯签字,所以才拖到今天。还好女儿买了产权房,如果买不起,我这一生被老家伙就这样搞死了。这不单单是经济上的小事,最主要的是精神上的大创伤永远得不到治疗、修补。我们总算得到了一点点微小的慰藉、安抚,如果连这点小小的安慰都不能得到的话,就是死了变鬼都冤啊。”冯娜似乎又点到了自己的伤痛之处,话语滔滔不绝,情绪有点激动。
“是呀,我们因为不是独生子女,前几年政策不允许。现在政策放宽了,我们终于得到平等待遇了。”萍萍高兴的说。
“是呀,之前不是独生子女家长的上海知青户口是不能迁回上海的,这样的政策当然是不公平的。她们不能享受国家对知青政策的精神慰藉,这个特色政策肯定是不公正的,有失公允的。对于反人类的特色政策也得有人去进行维权斗争,否则的话,现在绝不会断然改变政策的。听说是有人进行了坚决的维权斗争,才达到今天你们与我们具有同等待遇的现状。”冯娜慷慨陈词,大有为维权人士大唱赞歌之意。虽然此次维权与冯娜无关,但是凡是维护人权的事情冯娜都支持、拥护,极力关注、赞同。
沈萍长相一般般,脸蛋不是很漂亮,但身材好,高挑,女性身材好要比脸蛋好更来得俊丽。沈萍虽然两眼微小,但还是有神,五官长得也算清秀。她笑容可掬,嬉笑时两颊出现两小酒窝,年轻时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同样嫁给了农民。那老公虽然入过伍,从过军,在部队时也当过卫生员。但他复员后,由于没有什么背景,医疗技术又不怎么出色,又不会奉承拍马,所以什么都没有捞着,连一官半职都在他身边悄悄的溜走。他到乡镇企业工作,又没有什么技术,到了年老时期只能被搁置在家中。本是农民出身,但不太会干农活,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有时他硬撑着干干小工,零星散活,很是悲惨、作孽。于是乎沈萍一个清秀的上海女知青挑起了全家的重担,一直在乡镇企业坚持工作,老公却在家打理家务。乡镇企业卖给私人后,她同样只能忍气吞声、无怨无悔、坚持不懈的坚守阵地。因为她不能倒下去,这颗大树如若倒下去,这个家庭将重心下移,支撑的力量随即会消失,必将摇摇欲坠,不堪设想。
沈萍有两个子女,大女儿回上海。(知青子女只能回一个)小儿子出不去,留在了平湖。由此儿子得了忧郁症,不愿在乡镇企业工作。沈萍曾经为他物色外来妹组成家庭,但好景不长,失败收场。儿子随即去了上海,因为文化程度不高,在上海也只能打打零工。他思想不稳定,心态不平衡。由于上海的政策只能办回一个子女的户口,此不平等的知青政策摧残了他的心灵,从此儿子思想扭曲,孤弱寡欢,终日里闷闷不乐。
不久上海传来一个不幸的消息。沈萍顿时大惊失色,放下手中工作,即刻赶往上海。
原来儿子在上海也是心神不定,时常换单位。那是在单位合同到期的最后一天,押车送货的归途之中发生的事情。单位的车已经返回单位,他搭乘其它车辆返回家中。就在归途之中,飞来横祸。他搭乘的车辆被另外的车辆撞了,他当场不省人事。而且奇怪的是撞人的车像兔子样跑得无影无踪,被撞搭人的车居然反应不大,竟然不知后面车厢内的人已经不翼而飞。沈萍的儿子被重力撞飞出了搭乘的后车厢,抛出了几丈之远,摔在了马路沟旁边的草坪上。那搭人之车竟然毫发无损,天黑夜深也不太清楚车厢内到底有几个人。停车看了一下,没有大事,随即扬长而去。可怜那儿子一个人无声无息被死死的抛在了荒郊野外,连呼救命都喊不动一声。
儿子被撞之后,深更半夜,又没有路人经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身边又没带手机。他浑身是血,满身是伤,这样一直躺到天明必死无疑。他几次昏死过去,随即又被痛醒。他也算机灵,生命之神召唤着他。他拖着满身的鲜血,连滚带爬的摸到了路边的电话亭,抓起了耳机向家中紧急呼救。沈萍家人才算知晓她的儿子危在旦夕,全家人连夜赶往出事地点,大家七手八脚把他送往附近医院进行紧急抢救。总算不幸中的大幸,儿子没把性命丢在荒郊野外,做那屈死的孤魂野鬼。一场劫难总算在儿子自己的造化与众亲人的挽救下,不至于撒手人间,最后化险为夷。
医院宗旨救死扶伤,但是没钱不行,缺钱同样也不行。医院发出缴款通知,先缴十万,这下把沈萍吓个半傻。她哪有那么多钱啊,累死累活做了这一世,不吃不喝,也拿不出这些钱啊。沈萍想“这时向亲戚借,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心头上的债,哪能见死不救,沈萍急得直掉泪。家人看了都被感动,心急如焚,纷纷解囊,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父母每家都倾囊奉献,才凑足了数目,缴到医院,挽救这条年轻的生命。这一家家人的行为表现、展示了人间可歌可泣,同胞父母,手足之情、亲情感人,真善美的动人篇章。
那儿子的工作单位已经在最后一天与他解除、终止劳动合同,那撞人车与搭人车都已不知去向。亲情高于一切,在亲情的关照、呵护下,沈萍儿子这条命总算捡回来了。本来儿子就是沈萍的心头事,儿子出了车祸,更是祸不单行,全家混乱。沈萍这棵大树摇摇欲坠,风雨飘渺。再怎么样,打击再大,沈萍还得坚守阵地。由丈夫到上海服侍儿子,她继续留在乡镇企业咬紧牙关,坚持劳作。沈萍是家庭的顶梁柱,是不能倒下的,全家都得靠她顶着、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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