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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被收回,又问不出理由,耿枫和母亲大吵了一场,她不想和母亲一起再居住在那逼仄的两居室里,便离开母亲,寄宿在学校里,开始了她的大学生涯。 一如四年前刚进入高中时一样,耿枫孤独寡言孑然一身,她不和任何同学多搭腔,也不和任何老师套近乎。宿舍——教室——食堂,食堂——教室——宿舍,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低头疾行,目不斜视。 然而大学和高中不一样,高中时她如此特立的表现马上会引起像健泉这样的班主任的注意和关心,大学的老师只顾自己在课堂上讲课,下了课就走人,谁也不会在偌大的课堂里注意到一个女生的异常表现。而辅导员只是按照惯例偶尔到宿舍查看,见学生相安无事也就走马观花一番笑脸告辞。此外,便再也无人会和耿枫作面对面的思想交流。 这使耿枫本来就压抑的心理愈发加剧,仿佛一头失去了被舔舐呵护的幼兽,既渴望着被关爱又敌视着周围的一切。有时候,耿枫不免怀念起健泉来,她想起健泉第一次家访受到冷遇却不甘放弃的神态,想起面对她别有用心的提问却心无旁骛的解答,想起为调解她和母亲的关系一番番苦口婆心的劝说,想起被她急速一吻时手足无措的惊愕。一个兼具慈父和偶像的老师!一个被自己暗恋和憧憬的男人!每每想到这里,高三毕业前那晚的一幕总是不可阻挡地跃现在她的眼前,她越是不愿去想它,可它越是像阴影一样笼罩着她的头脑,无法摆脱。她无法忘记健泉和自己母亲接吻时两人的……丑态,偶像如同瓷瓶瞬间被打得粉碎。她当即觉得这是一场预谋,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瞒天过海顺手牵羊,凡是用得上的成语一下子集聚在她的脑中,她死死地盯着她的老师,手里的东西下意识地掉落在地上,她觉得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可她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泪水,她说了一句自己也不知道的话,便扭头回到自己的房里,把自己关在里面,一连三天…… 后来母亲替他辩解,说是她的主意,是她自己有这个意思。这让耿枫更加不胜愤怒,她一边责备母亲的行为是对父亲的背叛,一边暗暗埋怨:老妈啊,你什么人不能找,偏偏要找他? 耿枫的怪异很快就引起了同宿舍同学的好奇。 本来,新同学新环境,大家初来乍到,会相互关心,友好相待。尤其是女同学,更会问长问短,打探对方的来路。然而一个宿舍八个人,唯独耿枫,显示出独立不群的腔调。 报到第一天,除了耿枫,其他人都是由父母或家人陪着来的,咋咋呼呼地寻找宿舍和床铺,点评着校舍的设施条件,抱怨着宿舍的简陋和拥挤。放下行李,母亲们帮着铺被褥,父亲们帮着安蚊帐。只有耿枫一声不响地打开行李,在床上简单地铺了一领草席,又独自艰难地张挂蚊帐。有同学的母亲问她怎么就自己一个人来报到,耿枫朝她笑笑没有回答,又有一个父亲想去帮她挂蚊帐,却被她无言地拒绝了。这一切当时就让其他人很不解,这个时代,都是独生子女,考上了大学是一件全家高兴的好事,第一天到学校哪个不是由家里人陪着风风光光来的?一个宿舍里,有的是雇了Taxi来的,有的是动用单位的公车来的,还有的是由父母开着私家车送来的。唯独耿枫既没有车送,也没有家人陪着。 以后的日子,耿枫的行为更是让许多人不解。 寝室长召开会议,让每个人做自我介绍,有人洋洋洒洒足足讲了十来分钟,有人别出心裁把自己的简历写成了一首诗歌当众朗诵。轮到耿枫,只是站起来说了两句话:“我姓耿,单名一个枫。谢谢大家。” 同宿舍的女生,去食堂吃饭都会招呼着一同前去,而耿枫却只自顾自,对别人的相邀不予理会。特别是晚自修,从宿舍到教室的一段路灯光很暗,两旁的树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许多女孩子都很害怕,会相互约好一同来回,然而耿枫却从不与人同行。 这些反常的行为让大家觉得她十分捉摸不透,于是暗地里偷偷地狐疑着,揣摩着,打探着,判断着耿枫的来历。 有人猜耿枫是失恋了,有人估计耿枫是考砸了,还有人推测耿枫可能是个孤儿。一时间,对耿枫的种种流言在班级里发酵酝酿。 对于别人背后的猜测议论,耿枫毫不觉察,她只是一味地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老师的思念,对母亲的不满,对父亲的冤屈,这一切,几乎占据了她头脑里全部思维的总和,只留出一点空间给学习,其他,则什么也不顾不上了。 终于,后来发生的事让她感觉到了自己已经为班里的同学所不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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