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
一次,线报有一名妇女携带大量毒品将到达北京,北京警方部署了四条检查线,居然都没能查到此人。直到她走出警戒线之外,才被督阵的肖戈当场抓住。发生这样的事情很简单.这名女子虽然身份证上是少数民族,但实际上是一名混血儿,外貌体征直观上与汉族几乎没有区别。四条封锁线上的干警都在找少数民族妇女,故此被她轻易过关。但是她没法过肖戈这一关,那种细微的地方特征依然暴露了她。用肖戈自己的话说:“别人看不出来,我一眼就能看出她来!”
所谓本事,说的就是这样的地方吧。不过,肖戈不脸红也就罢了,嘬牙花是怎么回事儿呢?因为他在后悔,后悔前两天在x局长面前露了一次脸,不然,也轮不到X局长想起他这个新手来。
实际上,那次肖戈差点儿被局长批“虐待妇女”。那天,北京警方从广州警方接到一条可靠的重要线报:有一个毒贩携带大量毒品上了T15次列车,即将前往北京。肖戈带了三个人,到信阳上车抓人。从硬座开始,向中间查,没有查到。肖戈在软卧包房建立了一个指挥部,进行情况汇总。车厢里没有查到,对行李进行检查,结果依然是没有。在不能确认的情况下,无法每件行李开箱检查,所以很难通过这种检查取得进展。看到情况不对,肖戈亲自出马,在列车上走了一圈,终于锁定了一个嫌疑人。
其实,也不能算是嫌疑人,因为这个老头睡在卧铺上,行李极为简单。加上时值盛夏,衣物单薄,这个人根本不可能“携带大量毒品”,看上去一点儿嫌疑都没有。但是,肖戈总觉得这人有哪儿不对劲儿。具体问题在哪儿呢,也说不上。但凭直觉,他认为这老头有问题。可不能因为这个就抓人,在确定没有其他更“挂相”的嫌犯之后,肖戈向列车长要了一个空铺,派一名侦察员靠近观察。
此时列车刚过黄河,去观察的侦察员报告,老头没有什么异常,只有个少数民族女的过去和那老头聊了一会儿天,往餐车去了。肖戈让侦察员继续观察,自己去了餐车,很容易辨认出了那个女的。不过,跟来跟去,肖戈发现,那个女的也不像是带着货的。但是,他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因为这个女的连行李都没有,既不像做生意的,也不像旅游观光的,也不像因为亲友有事忧急赶路的样子,看不出她是为了什么目的从广州去北京的。
这就有点儿怪了,只好一直跟了。如果他们是一伙的,则对手的数量超过线报上的人数。因此,肖戈请列车长帮忙,增援了他两名乘警,两支枪。肖戈发现,那个女的也在卧铺车厢,在她上铺的一个汉族女子和她说了几句话,从神态上看,不像是列车上萍水相逢的关系。
跟了一阵,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肖戈忽然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觉得那个老头奇怪了 大夏天的,这老头居然戴着一副白手套,这不是很不正常吗?肖戈悄悄给广东警方打电话,让他们找线人核实:那个上了T15次列车的毒贩,身体有没有什么特征,特别是,手上有没有受过伤?
广东警方立即和线人核实。说到线人,也是件值得谈一谈的事情,很多线人本身也曾经是涉毒人员,但是报起情报来却不遗余力,用肖戈的话说,有时候觉得他们比我还敬业呢。之所以如此,其实还是市场经济那只看不见的手在起作用。
您说打住,这里头有市场经济什么事儿啊,这市场经济怎么逮哪儿往哪儿摻合啊?
盖因为毒品这东西也是一种市场经济 现在不是鸦片战争时候了,在某个地区吸毒的群体不可能无限制扩大,有限的消费伴随无限的高利,造成毒贩子在争夺市场上无所不用其极。外面的想进来,里边的不想出去,几乎每个毒贩的家史都伴随着惨烈的仇杀,同行是冤家在这个群体里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毒贩之间的仇恨,有时远甚于毒贩对警察的仇恨,于是,利用当线人为民除害,为己报仇,这些家伙比警察还敬业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线人也常把情况报一半藏一半,这样做增加了警方的破案难度,而且也让被卖了的主儿猜不出谁在数钱。肖戈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让广东那边迅速找线人核对情况。这样,那边还在核实着,火车已经到站了。没办法,肖戈只好让人分头跟着三个嫌疑人。老头和那个少数民族女的都没有行李?慢悠悠地走在出站的人流里,那个汉族女的提了个拉杆行李箱。
在肖戈的布置下,几名外围布控的警察检查了那个汉族女的所带行李箱。当然,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检查了她身边几个人的,但没有任何发现。此时,广东的消息依然没有来。肖戈戴着耳机,手拿对讲机,在北京站口的人流中尽量跟着那两个女的。眼看已经到了大厅门口,耳机里忽然传来广东那边的传话:线人找到了,那个带毒品上车的右手缺三个手指。肖戈反手拿起对讲机,呼叫跟踪那老头的侦察员:“快,扯他手套,看他右手是不是缺手指头!”随着一声“是,缺三个!”的回答,肖戈立即发出了“抓捕!”的信号。
这个案子事后证明他的判断很是准确,那个老头就是线报中提到的毒贩,肖戈他们给这个老家伙起了个外号,叫作“断手白白”。“断手白白”是肖戈提供材料的时候提到的,我当时认为“白白”的意思是此人双手都戴白手套,刚才有朋友留言,认为可能是广东话“断手伯伯”的音译,窃以为他是正确的。“断手白白”是要到北京交易的,还带了一个贴身的“秘书”,就是那个少数民族女的。不过,他既不自己带着毒品,也不让秘书来干这个,而是又雇了个汉族女的,由她携带一只内装毒品的箱子,走一趟给她两干元。这个汉女的,只认识他的“秘书”,即便被捕,也供不出“断手白白”来。
萨琢磨,这样一个行动都能玩出三层指挥体系来,环环相扣,要换个时代,这“断手白白”天生是做间谍的啊。那么,警察又为何找不到汉族女人箱子里的毒品呢?
也不奇怪,因为当时毒品的走私已经出现了新的动向,那就是从手工业作坊向工业化生产迈进了—缅甸的毒品贩子不仅提供产品,也销售专门用于走私的箱子。这种一次性使用的箱子是连毒品一起卖的,制作的过程中已经直接把毒品封在旅行箱的侧壁,拉杆盒里面。由于全密封制作,连缉毒犬都闻不出味儿来,因此,如果不将箱子破坏就无法查出藏毒。这种箱子都做成国际二流知名品牌(一流的怕做不像),几乎可以乱真,当然,价格也是不菲。正是“断手白白”一案,才让国内警方认识到这种携毒工具的存在。那个汉族女的,用的就是这样一只皮箱,仅仅从外面检查一下,要想发现问题的确不容易。
抓捕开始,“断手白白”在被抓掉手套的一瞬间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这种黎叔一类的家伙斗智不斗力,落到这一步毫不抵抗,干净利落地束手就擒。如此“我不为难你,你也别为难我”的光棍人物,警察们倒也佩服,一般来说,可能的范围内会客气一点。从这点儿讲,黎叔进去,即便最终得给毙了,之前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那个汉族女的不知道自己带的是毒品,只知道两千块钱替人带一次“货”——两干块钱多大的事儿啊,看见几个着装的和便衣的警祭一拥而上,扔了箱子就蹲那儿了,也没费劲儿。只有那个少数民族女的折腾了一下,她发现情况不对以后开始小碎步横向移动,因为周围人比较多,要抓捕她的两个侦察员一时无法靠近她。与此同时,这个女的从腰里掏出一包什么东西来,肖戈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一大叠子人民币!
他马上明白了那女的意图。周围好几个职业乞丐,如果被她把这一大叠子民币撒一个满天花雨,那北京站就有好戏看了。那女的手已经往上扬了,钱却没撒出去,因为肖戈上来了。看情况不对,肖戈一个箭步已经蹿过去,旁边正好是火车站的广播室,肖戈横膀子一抡,把那女的连人带钱直接撞进了广播室里头。
正在广播找人,忽然飞进来一个还挺漂亮的女的,手里举着一大把人民币,广播室的师傅吓了一跳。接着冲进两个男的来,抬手就把这女的按桌子底下了,师傅吓了一大跳。抓捕顺利完毕,车站上的人几乎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肖戈正指挥收网,却被人拍了肩膀,回头一看,是同行,来的是X局长身边的人。X局长行里叫“老头子”,和蒋委员长一个称谓。这人是北京老公安的作派,每年必到下面蹲点。这天他正好在北京站蹲点,老头子四十几年的老警察,眼睛毒得狠,一眼就看见肖戈把人家女的一家伙撞进广播室里去了。老头子说这谁呀,野蛮执法啊,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弄清了情况,老头子乐了,叫来肖戈问问案子,说侯宝林能把人老头撞药铺里去,想不到我们警察里头也有这样的人物。其实,老头子对肖戈随机应变的水平,还是很欣赏的,后来还要了他的档案来看,记住了这个小伙子。结果,人家一提要个卧底的,能打的,马上就想到了肖戈。肖戈心说我也不知道老头子那天去北京站啊。干了这一行,被点了名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只好一边熟悉案情一边“花天酒地”呗。计划是“花天酒地”三天,三天之后,第四天还是继续“花天酒地”,第五天还是….
正在肖戈觉得洗桑拿快把皮洗破了的时候(为了感受大毒贩的消费,每天必须去七八个地方…—花天酒地),消息终于来了,令他速飞昆明,那边已经为他搭好了线。肖戈的身份是北京一个专在演艺圈混的暗枭,据说几个名艺人身边的大马仔都是他的手下,这次来云南,是急需至少2000克高纯度毒品。云南警方的托儿装模作样找上了一个对方圈里的小毒贩,不出所料,对方吃不下这样大的单子,请肖戈到昆明和自己的老大谈。“摘星行动”,正式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