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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部
十四、
上世纪50年代,1956年的初夏。
上海浦西静安区南京西路的家与爸爸的原籍——上海浦东槐树庄乡下的旅途中,以及槐树庄老屋的情景。
我与爸爸行进在往返于上海浦西静安区南京西路的家至爸爸的原籍——上海浦东乡下,原籍老家,槐树庄的旅途中,这是我学龄前儿童时期的美好回忆。
学龄前的时候,爸爸带我到老家乡下,时常是爸爸牵着我的手,我走几步路,便嚷累,于是爸爸或抱着我,或背着我,或让我两腿跨开,小屁屁坐在爸爸的头颈根部,接近后背的背脊上部。
小时候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老家乡下有大哥哥与二哥哥,还有一个奶奶。上海有老爹,但是老爹不让奶奶住在上海,于是奶奶只能住在乡下,大哥哥与二哥哥是跟着奶奶在乡下居住的,由奶奶带领、管理。或者是星期日休息天,或者是节假日休息天,或者是暑热期休息天,爸爸经常带着我到老家乡下看望奶奶与两个哥哥。之后妈妈告诉我,三哥小时候也由奶奶带领,只是奶奶带领三哥没有几年,三哥便回上海,由母亲带领了。因为奶奶一个人管不了三个孙儿,再之后,大哥考初中的时候,户口也迁回上海了,人也回上海了。乡下只剩二哥,一个孙儿跟着奶奶过生活,于是二哥的户口与奶奶的户口是浦东农村的农业户口,一直以来,祖孙俩人住在槐树庄乡下。
在我的记忆中,槐树庄乡下有好多好多房子,有大客堂,有槐屋客堂,有正房间,有槐屋房间,有厢房,有起坐间,有储藏室,有厨房间,有杂物间,有小屋,有过弄,小孩们在这众多的房子中玩闹、穿梭、奔跑、嬉戏;有南场头,有石元宝,有井堂头,有小石桥,有小水桥,屋前有小河,河旁有名目繁多的各种水果树木与名贵的树木,如镜中花水中月,天上人间地下花团锦簇。这俞家祖屋是江南水乡景色秀美,名符其实的一座百年老宅。这是俞家老祖宗传承下的一座带有典型民国风情的老屋,彷如一幅清明上河图,其中一处现代版的逼真翻版。
整幢老屋建筑呈现横竖直角形式,由坐北朝南与坐东朝西,两排平房组成。厨房间门朝南,开出南门便是开放式厨房间,隔开一公尺短墙就是起坐间;起坐间西面有一条南北过弄;过弄西面是槐屋房间;槐屋房间的北面有一条东西过道,是通往槐屋客堂的必经之路;槐屋客堂西面是共产后,奶奶向爸爸讨要钱款,新建的小屋;起坐间东面紧邻正房间;厨房间的东面,正房间的南面,是厢房;厢房的东面是杂物间小屋,可以作为储藏室,也可以作为堆放杂物的杂物间,也可以作为饲养牲畜的畜牧间。正房间的门开在西面,窗开在东面;槐屋客堂的两扇大门朝北,大门两旁各配有两扇花格子窗户,并排四扇花格子窗户朝南;大客堂的两扇大门朝西,一扇吊窗朝东,大客堂的位置在正房间的北隔壁。厨房间、起坐间、过弄、穿道、储藏室、杂物间、小屋、正房间、大客堂、槐屋客堂、槐屋房间众多房屋中间围有一片天地,这是铺着青色地砖的一个大院子,被家人称为俞家老宅的北院。
槐屋客堂的两扇大门外是北院院子,四扇木格窗户下是南场头;南场头前是小河,这条小河的名称叫长沟;大客堂的两扇大门外是北院院子,东墙上是一扇巨大的木吊窗。木吊窗外又是另外一番生动的景色,这是一个不知道俞家哪朝哪代祖宗传承下来的大竹林。这大竹林四周围栽种着早已成年的各种树木,保护着这生长茂盛的竹林,微风吹来,鸟儿叽叽喳喳,枝儿嘁嘁嚓嚓,一片和声乐曲,犹如幽静委婉中且带有片片、丝丝、微微竹涛林语的美声;尤其打开那大客堂的后窗,对着东窗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棵巨型的天竺兰树丛。每年春天、初夏都会开花,色彩鲜艳,群花密集如球,故又有洋绣球之称,据说花色有红、白、黄、粉、紫各种色彩,变化很多。我已经记不清它究竟开的是什么色彩的花了,只记得这天竺兰给这个竹林带来了生机勃勃,幽静古香的美感,给这个大客堂带来了喜气洋洋的感觉。
还记得那是我的孩童时期,我家那槐屋客堂曾经租借给乡村合作社,集体所有制的商业机构,曾经是开办过销售日用品、杂货的小商店;俞家老屋西端那小屋曾经租借给从崇明岛逃难、逃荒,迁徙来到浦东槐树庄落户、定居的外乡人——姓谢名付琪的一大家子人。起先一段时间,那崇明人——谢付琪与妻子,一双儿女,以及老父,一家五口人居住在我家老屋的西端小屋中。之后,随着他们家两个子女年龄的增长,生产队解决贫雇农居住困难问题,从北宅上分配住房给他们家。于是谢付琪带着妻儿,一家四口人,由槐树庄南宅搬往北宅。谢付琪的老父还是租借我家的小屋,一个人居住在俞家小屋中;正客堂面积很大,曾经被祖母作为经营钆花絮,加工的工作场所。
然而这一片地处上海浦东农村,鸟语花香,竹林袅绕,竹叶嘻嘻,树木潇潇,古陈老屋,世外桃源般,纯天然景色的地块,不能拴住祖父一颗不安分的心。他居然摒弃这如诗如画,具有诗情画意,天堂仙境一般景色的原籍地,早在民国时便带着我的爸爸,他的儿子,离开这老祖宗留下的一片心血园地;早在大上海浦西打拼、开创事业并扎下根来,而且早就摒弃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原配太太,我的奶奶,而在上海浦西南昌路小桃园弄,另立家庭了,让二奶取代了奶奶正房的位置。
明年我要上小学了,爸爸带我玩耍会受我读书需求的限制,这次爸爸又带我去老家乡下去玩耍了。在我的记忆印象中,老家乡下是个很有趣,很好玩的地方。我渐渐长大,不能让爸爸抱、驼、背了。父女俩在南京西路陕西北路乘坐20路无轨电车到达终点站——九江路外滩;然后走上约莫一站路的路程,到达延安东路轮渡站,然后摆渡到对岸——浦东陆家嘴;接着走一点点路,到达陆家嘴81路公交汽车站,这站点可以这样说,既是起点站也是终点站。然后乘坐81路汽车,到达终点站——高桥镇。从高桥镇出发,有三里路需要步行,那时候没有公交车通行。爸爸牵着我的手,慢慢步行。父女俩走出高桥镇的吴家弄,起初我还感到兴致勃勃,开心得像小狗小猫般的活蹦乱跳,在爸爸前后左右蹿前蹦后,捣鼓蹿遛游戏。一会儿工夫,我感到累了,问道“爸爸,乡下老家到了吗?”
“佩儿,我们刚走了一会儿,时间尚早,我们慢慢走。”
“爸爸,老家怎么这么远啊。”
“佩儿,老家不远,我们现在出了吴家弄;前面有一条大河,过了大河上的这座大桥,便是谢家宅;过了谢家宅便是杨家宅;然后进入青纱帐中,拐过几个弯,有一条小河,过了小桥,距离爸爸的老家便不远了。”爸爸告诉我。那时的爸爸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是无人替代的英雄,我心中的最爱。
“爸爸,老家为什么这么远啊?”我歪着小脑袋继续纠缠不清,问爸爸。
“佩莎,爸爸的老家一点不远,浦东乡下也是归属上海市管辖的。我们上海弄堂内很多人家的老家在浙江宁波,江苏常州等等地方。”
“爸爸,什么叫管辖?”
“佩莎,你不需要知道什么是管辖的意思,现在你只要知道爸爸的老家在浦东乡下,你的家在浦西上海便行。”爸爸跟我说了一会话,不知不觉已经上了小桥,走出青纱帐,我又开始作梗了。
“爸爸,老家怎么还没到啊,还有多少路啊?”
“佩儿,你再坚持一下,快到了,我们走过陈家宅,便能看到槐树庄小学的国旗旗杆了。你能看到槐树庄小学,爸爸的老家便在眼前了。要不,爸爸陪你坐下休息一下,歇歇脚,我们再接着赶路,好吗?”
“爸爸,我们不休息了,我们还走吧。”那时的我,在爸爸眼中当然是一个很乖的小女孩,我不会说不,让爸爸恼火的话,要不爸爸怎么会在六个子女中最宠爱、溺爱我呢。爸爸让我看到了希望,于是我不再提问、枯绕,闹腾了。
爸爸跟我边走边说话,父女俩已经踱步到爸爸的浦东出生地,原籍老宅附近。父女俩绕过老宅的百年竹林,便是乡下老屋——厨房间的南门。我与爸爸,父女俩跨步迈入厨房间的南门,进入通往整个老家宅院的前门。
梅雨季节的一个星期天,难得阳光绽放,令人耳目一新,神清气爽,情绪舒畅。我的心情更是快活,我玲珑活泼,精神百倍。爸爸带着我到达浦东老家,老屋乡间那种自然界的神韵,展示在父女俩的眼帘之中。那种天广地阔,水秀灵透,婆沙树影,鸟语花香,风吹树摆,芬芳土香,田园风光的景色优美,令人陶醉;那水桥石旁的河滩上有大小不一,深浅不一的圆土洞,那是红壳螃蟹的巢穴。红壳螃蟹大摇大摆,横行霸道,丝毫不忌讳,不害怕人们的观赏、评论。在洞穴周围爬进爬出,展示它们的身姿与才艺。或攀爬,或觅食,或交配,它们不时出现在水桥旁,泥岸边,洞穴处,裸露在人们的视野中;那带有水草香味的河水中,各种各样的鱼儿们摇头摆尾,展示倩影。那矫美的身材,那灵动的游姿,那具有艺术天分的动感演绎,那活龙活现漫游着的各类鱼儿灵动出现在人们的眼前。那苗条身材,游泳轻功,漂浮才艺是它们在水中的精彩演示;那清澈见底的河水底下,可以清晰的见到有青褐色的大小河蟹在河底集体亮相,如满天星般进行竟爬比赛。它们对于散爬比赛似乎没有名次,角逐的愿望念想、竞争意愿,只有觅食、游玩、散漫的需求、意识。
我见到了自然界中那种纯真美好的一面,开心得在老屋中窜出窜进,里外蹦跶,在南宅老屋水桥石上攀上爬下,观看秀水中的小生物,以及老屋东面的陈年竹林,小河岸边的树木,小河对岸的田园。我只听见小河岸边柳树上停留着与柳叶相同色彩的绿色小蝉,当地人有叫它“药无蛋”或“药死他”的。这种昆虫穿着色泽靓丽,绿色的透明衣装,唱着美妙的自然乐曲,树丛中有这些小生灵不厌其烦的吟唱;河对岸树丛中响起百鸟们清脆悦耳的鸣唱声;田间地头响起此起彼伏的蛙声;以及气流中荡漾着微风吹拂,飘扬着的树叶、旗帜、衣衫等等和声,所有这些组成了一个轻音乐协奏曲,令还不懂世事的我感受到乡间的清纯、动感、趣味,直接与那原生态的物质接触,感受生动、玲珑、灵透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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