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古民 于 2017-3-15 20:59 编辑
几乎就在同时,渡口的木船靠了岸,船上下来了一小队人,这些人从我身边经过,见我泪流满面,一个个投来诧异的眼光。白日清晨,一个年轻人伴着一个旅行包,横躺在江岸路旁,竟然还在毫不掩饰地哭泣,奇怪不奇怪?他们走过去后又不断地回头张望。 望着望着,有一位大娘,她停住了脚步,折转了回来。她走到我的身边:“怎么了?小青年,我可以帮你吗?”我只好强行坐了起来。但此时的我,病痛和忧伤掺夹在一起,难受得什么也说不出。对着来人,无奈的我只是使劲摇头:她能帮我什么呢?她年纪太大,身子骨又不牢实;如果是位中青年男子那该多好,那样的话,我可以请他帮忙扶我去就医。我失望地想着,嘴巴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虽没说话,但受到大娘慈母般的问候,我寒冷的心底终于冒出一股暖流。那暖流如同冰雪严冬中的温泉,使我无比的暖和与温馨。但这暖流来得不是时候,它使我的脸面完全变了相:那暖流从我心底往上升腾,竟转变成了汹涌澎湃的泪水。那汹涌澎湃的泪水,拌着那辛酸的鼻涕,使得我整个脸上一片稀里哗啦。 见我这付可怜模样,又不开口说话,老大娘除开抛来同情的目光之外,别无他法。她叹了口气,随即从口袋里摸出多张元票角票,要往我这边递。见她如此,我急忙站立了起来,推拒她手中的钞票,口中终于发出了她能听到的声音: “不要!我有钱!” 此时坚定予以回绝的我,尽管急需用钱。但是,这施舍的钱,哪够我用?而她,当地贫困的老农妇,出于同情,能够拿出这些元票角票,那已几乎是倾其所有了。这天大的恩惠,我哪能接受! 被诚心推拒的她听到我外地口音,震惊了一下,随即问: “你是长沙知青?” 我点了点头。见我开了口又点了头,她紧接着又问了一连串问题: “你下放在哪里?” “是甘棠公社还是太阳坪?”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等等。 但此时的我,自感形象丑陋,只怕传递出去丢丑,心中不愿说,没有再开口,只是不停地摇头。见我不再说话,帮不上忙的她只好离去。临别前,她将我从头到脚又看了一遍,并再一次向我抛来更为怜惜的眼光。之后,她摇了摇头,深情地留下了一句关爱的话: “年轻人,想开点,要保重身体!”然后,她走了。 望着慢慢离开的她,我感叹:多好的乡亲!当她渐渐地走远,望着她那跚跚远去的背影,我仿佛看到远方的母亲。啊!绝境中的我,此时思绪万千,再也忍不住了!泪流满面的我竟对着她那远去的菩萨般的身影,从情感深处暴发出了挖心掏肺的呼喊: “妈妈!” 那呼喊,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那是久病衰竭的我当时所能发出的最强音;那呼喊,声音虽然脆弱,但是,那呼喊的字眼,却是人类最为伟大的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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