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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北京教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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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3 12:37:08 | 显示全部楼层
      3

      这是一所女校,是全国著名的被誉为“科学泰斗的摇篮”的学校。上午,先是揪斗了总支书记和校长,然后顺藤摸瓜,顺着黑线找人物。到中午时,站在台上的牛鬼蛇神已经有一百多人了。
      下午,开始单独批斗。与此同时,那些资质极高而又文质彬彬的女孩子开始使用皮带作为批判的武器。
      晚上,殴打加剧,教学大楼内一片鬼哭狼嚎。
      第二天一早,总支书记被打死。
      这一切,仍然使崔援朝感到不解气。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造反并不彻底,革命小将还没有真正地扬眉吐气。而且,这口气憋在心里,使她有一种沉重的压抑感,使她明显地意识到,自己远不是最强者。
      她扔下手中的皮带,闷闷地走到操场上。往死里抽打那些哀哀哭叫的牛鬼蛇神,是非常可笑的。因为“文化大革命”一开始,他们就成了彻底的弱者。那么,比红卫兵更强的是什么人呢?
      崔援朝猛然省悟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革命对象被遗忘了,而且,这个被忽略了的角色不仅危险,还极有力量。这种力量,能使革命小将在精神上彻底丧失优越感。
      她是谁呢?崔援朝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周围的人群。
      学校停课闹革命以后,王星敏就没到学校来过。妈妈怕她因此而招祸,催她到学校去看看。
      她不关心政治,对任何集体活动都不感兴趣。出身不好,本来就低人一等;哥哥被公安局通缉,逃离北京以后,她变得更加孤僻,更加冷漠了。
      在班集体里,她也完全是个局外人,上课时不听讲,不发言,总是把一个写满字的小纸条放在桌角,默默地看,默默地想。有时她被教师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也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态,引起同学们的哄笑。她倒是无所谓,也笑。
      班主任却很清楚,如果说这所学校的所有学生都是顶尖人才的话,那么王星敏就是一个天才!
      有一次学校进行数学竞赛,规定用三个小时做完三十道难度相当大的数学习题。王星敏第一个交了卷。老师看了看表,仅用了三十分钟,平均每道题一分钟。
      老师当即就审阅了她的试卷,惊讶地发现,不仅答案完全正确,而且运算步骤还相当简捷。
      班主任利用一次上体育课的机会,在教室里翻捡了王星敏的书包。书包里的书很多,但没有一本是与高一教学有关的,差不多都是大专院校的教材。还有一些纸条,上面都是高等数学、大学物理和化学的公式、习题。
      此后,各科任课教师再也没有在课堂上提问过王星敏。
      班主任竞私下里允许她几天不到校上课。
      期末,几个任课教师给学校党总支书写了一份报告,要求破格允许王星敏提前参加高考。总支书记叹了口气,拒绝了:“这孩子,可惜了,怎么就出生在一个资本家的家庭里呢?”
      崔援朝是在那次数学竞赛时才突然注意起王星敏的。如果没有王星敏,她能得到第一名:三个小时,做完二十九道题,只错了一道题。
      她决定和王星敏交朋友。两个人一起去过几次电影院,一起逛街,甚至还由崔援朝请客,进过一次饭馆。
      两个月以后,崔援朝气愤地发现,王星敏竟记不住自己的名字,有一次她亲热地搂着崔援朝的肩膀,叫她“抗美”。
      如果王星敏仅仅是一个书呆子的话,崔援朝绝不会把她看成是一种威胁。使崔援朝畏惧的是这个人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
      一次,她们参观完日本工业展览,在回家的路上,王星敏自言自语地说:“日本人真了不起,一定要了解他们。”
      崔援朝说:“日本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让八路军打败了。”
      王星敏没说什么,但从那天起,她开始自学日语,上课默念字条,下课大声念课本,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满脑子都是日语。
      三个月以后,崔援朝发现,王星敏已经在开始看大厚本的日本原版小说了。
      
      王星敏在学校里仅仅停留了十分钟,当她快要走出校门的一刹那,崔援朝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崔援朝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种不安到底是什么了。这个人,竟被我们忽略了。不能战胜她,我们就永远不能占有世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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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5 10:49:18 | 显示全部楼层
      4

      边亚军现在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在争夺安慧欣的角斗中,自己是彻底地败给了段兵。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全校男生的眼睛里,安慧欣是比西施还美一千倍的公主。公主瞩目王子,而边亚军和段兵是男生中最强的男子汉。
      边亚军眉清目秀,宽肩窄腰,行动起来生气勃勃、刁悍敏捷;段兵浓眉大眼、魁伟雄健,浑身充满勇气和力量。边亚军自幼习武,拳脚上颇有几分功力;段兵酷爱拳击,据称打遍崇文区未遇敌手。
      此外,这两个人还有一点是极为相似的,即家庭富裕、花钱豪阔,令人羡慕。段兵的父母是高干,自然出手不俗。而边亚军的出身是自由职业者,家庭情况无人详知,但他手里的钱却好像永远没有挥霍完的那一天。
      边亚军和段兵争夺安慧欣的角斗,几乎从入学的第一天起就开始了。但是一直到高二,天平始终是左右摆动,没有倒向任何一边。
      有一次,同学们结伴去香山公园春游,在公园门外见到一位残废姑娘在作画乞讨。姑娘没有双手,用两腕夹住画笔作画讨钱。
      同学们都凑过去围观。姑娘长得妩媚,聪慧,还略带着些忧郁和腼腆。安慧欣怜惜地抚摸着姑娘的手臂,同情地说:“你这一生可真够难的,总不能一辈子要饭呀!”
      姑娘伤心地摇了摇头,掉下了眼泪。
      安慧欣叹了口气,拿出五元钱放进了姑娘的钱盒里。当安慧欣站起身要离开时,发现有人在偷偷地碰她的手。她回头一看,是段兵。段兵塞给她二十元钱。
      安慧欣感激地冲段兵笑了笑,又把二十元钱放进姑娘的钱盒。
      姑娘惊疑地站起身来,用两只带泪的眼睛仔细地看看安慧欣,又看看段兵,然后,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傍晚,走出公园时,残废姑娘还在那里,她指着一卷画稿对大家说:“画得不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说完,她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同学们好奇地展开画稿,一共是三幅。
      两幅小一些的,分别画的是安慧欣和段兵的肖像,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人物的形象,极为传神。特别是画中的安慧欣,头戴花冠,身披纱裙,就像神话中的公主。
      另外一幅画很大,约有四尺多长,浓墨重彩地画着两个人。一个是姑娘自己,长跪在地,仰头面向苍天祈祷。她秀美的脸上透出虔诚和感激,还稍带着些自怨自艾的神情。另一个人被祥云托举在空中,英俊潇洒,身上放出异彩。
      画的寓意是明显的:英雄救苦救难,大吉大祥;美人儿蒙恩被泽,感激不尽。
      安慧欣一眼就认出了画中的英雄,那是边亚军。而且,她还清楚地看出了这幅画的另一层寓意:英雄和美人儿之间的绵绵情意!
      安慧欣恼怒地瞪了姑娘一眼,没有拿画就走了。这时,她才想起,在爬山的时候一直是段兵追随在左右保护她,而没有见到边亚军的影子。是不是自己有点儿冷落他了呢?
      
      那天晚上,段兵一夜没有合眼,只要一闭眼睛,就会看见那个得意扬扬的边亚军。
      第二天是星期日,段兵又去了香山,姑娘的画具还在原处,人却不知去向。
      摆摊卖茶水的老头挤眉弄眼地告诉段兵,昨天,一个年轻小伙子一下子就给了卖画姑娘一百元钱;今天一早,小伙子又来了,把姑娘带进了樱桃沟。
      “去樱桃沟干什么?”段兵不解地问。
      “干什么?干好事呗!”老头用两手做了一个猥亵的动作,  “其实,二十块钱就行!”
      段兵也进了樱桃沟,但一直走到沟底,也没有见到姑娘的踪影,再回到香山公园门口时,姑娘已经安坐在画具前了。
      但是段兵看得出,她面色潮红,衣着也有些凌乱。最明显不过的是,她的短发上沾了些许草屑,她遇上了狼。

      段兵把这些都告诉了安慧欣。她听了以后,淡淡地一笑:“我佩服那些敢作敢为、敢爱敢恨的男子汉。如果有机会,我也会约边亚军进樱桃沟!”
      段兵恨不得给她一耳光。他恨安慧欣的轻率和浅薄。但是,他绝对不能眼看着这个老红军的女儿,自己心目中的公主落入色狼的掌心,受到那个无耻流氓的蹂躏。他必须立即行动。
      “文化大革命”,红八月,给了他行动的机会。
      “文化大革命”一开始,边亚军就清楚地意识到了,阶级、政治、血统将最终决定人们各自的社会地位。在这方面,自己远不是段兵的对手。如果说用钱能把残废姑娘引入樱桃沟的话,  “文化大革命”将使他彻底失去把安慧欣引入樱桃沟的本钱。
      因为,她崇拜的是英雄,而自己,却是个狗崽子。
      必须在这一切都发生作用之前,下手。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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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7 16:41:5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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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赵大锁刚要上学校去,奶奶突然犯了疯病。
      她大敞着怀,露出那两只干瘪但仍然白皙的奶子,咒出一串肮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话:“王母娘娘、玉皇大帝、托塔天王、九天神女,天上地下所有的王八蛋,你们把我操够了,还要摘我的心,我不给你们酶呀……”
      这老婆子是在过五十大寿那天突然疯的。亲朋好友当时正在家里喝她的寿酒,她突然口吐白沫,仰身倒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房顶说:“我闺女让李逵操啦!”
      第二天,接到大锁他姑的来信,说是自己在大同搞了个对象,是采煤工人。
      老婆子年轻时当过几天妓女,说起疯话离不开那个“操”字,但奇怪的是,她每次说了疯话,过后都要可怕地得到应验。
      赵大锁母亲死的那天,老婆子早上还是好好的,后来却突然犯了病。她脱光了衣服,裸着身子跑上街,又哭又喊:“我儿子没人操啦,要操我呀!”
      儿子蹬三轮车送牛奶回来,一巴掌把老婆子打昏过去,拖回了家。
      中午,清洁队来人报丧,儿媳在清扫街道时,被一辆肇事汽车撞死,光荣殉职。
      赵大锁的父亲见到了媳妇儿的尸体。身上好好的,就是阴部被汽车的保险杠刮住了,内脏都戳烂了。
      今天,疯老婆子又在咒谁呢?
      赵大锁不爱上学,也知道自己学不出什么结果。清洁公司已经同意他顶母亲的缺,只要拿到毕业证就可以去报到了。现在,闹运动、闹红卫兵,该找谁去要毕业证呢?
      走进校门,他发现学校里的气氛有些反常。许多陌生的红卫兵拿着皮带和棍棒把住了校门,只许进,不许出。
      进校门的不远处,地上躺着一个人,头上、脸上血糊糊的,看不清是谁。
      赵大锁有点儿怕,转身想回家去,可是来不及了。有人拍他的肩膀,回身一看,是田建国。他手里提着一根粗粗的木棍,木棍的下半截被血染红了。
      赵大锁连忙哈下腰,谦恭地向田建国送去笑脸。田建国抬起木棍,认真地看了看棍子上的血渍,又看了看赵大锁,也笑了。
      他恍恍惚惚地记得,第一下打击来自脑后。那个抡皮带的人显然是个生手,皮带的铜扣没有击中头顶,却从后面翻过来,砸在脸上。他眼前突然一亮,上眼皮豁开一道大口。
      还没有到中午,赵大锁就全招了:爷爷是地主、奶奶当过妓女、爸爸赌过钱、自己考试作过弊、捡了钱没上缴,等等。
      “还有最严重的,你没讲。”田建国用木棍指着他的眼睛,  “你不说,我们也都知道了。给你一个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不想死,就早点儿说。”
      “真的没有什么了,再有罪行,你们打死我。”赵大锁双手护着头,缩进墙角。
      田建国的木棍没头没脸地落在他的身上。
      十分钟以后,他熬不住,终于交代了自己的严重罪行:半年以前,姑姑带着三岁的小表妹从大同来北京。一天中午,他趁屋里没人,小表妹睡着了的机会,偷看了她的……
      下午,在操场上召开了批斗强奸幼女犯赵大锁的大会。
      当着全校上千双眼睛,田建国把赵大锁一连摔了十几个跟头。
      每当赵大锁的头被狠狠地磕在土台子上时,台下都传来一阵阵开心的哄笑声。
      几天以前,当田建国在这里被赵大锁摔倒时,这些人也曾开心地哄笑过。

      晚上,简单地吃了点儿面包和罐头以后,刘南征找到田建国,说:“那个女流氓是北城地区有名的圈子,从她身上能挖出不少人来,你把她带来,我亲自审,不信就撬不开她的嘴!”
      女流氓被带进审讯室。这里以前是校团委的活动室,现在桌子和排椅等杂物被堆进两侧的墙角,中间空出很大的一块地方。
      她现在就站在审讯室的中央。头顶上低悬的一盏二百瓦的大灯泡,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你是什么出身?”刘南征开始了审问。他阴沉着脸,用手中的皮带一下一下地拍打自己的另一只手掌,发出啪啪的响声。
      “革命工人。”她有十六七岁,长得不算漂亮,皮肤很黑,但五官眉眼都会说话,显得很成熟、很机灵。
      “说说你的罪行,都和谁在一起……耍过流氓?”刘南征走到她的身边,逼视着她的眼睛。
      “那可海了去啦,一天半宿也说不完!”女流氓翻了翻白眼,把头扭向一边,避开刘南征的脸,  “少说也有十万。”
      “别耍贫嘴,说具体一点儿。和谁?在哪里?”
      “怎么?想听着过瘾啊?实话告诉你吧,没什么听头,不如来点真格的。”
      “你放老实点儿,否则,我们对你不客气。”
      “可以,来什么姐姐我都陪着你。”
      刘南征无话可说了。他又退回去,坐在桌子上,审视着那个在强光照射下满不在乎的女流氓,过了好久,他才狠狠地说:“那好吧,把衣服给我脱了!”
      “全脱?”
      “脱光!”
      圈子赤条条地站在灯下,毫无遮掩的打算。她的脸上仍带着那嘲讽的、挑衅的笑。
      审讯室里的男红卫兵一个接一个地都走了出去。刘南征也慌了,他低声骂了句脏话,脸孔涨得通红,把头扭向一边。
      “你他妈的还要一点脸不要?穿上,快给我穿上!”他气急败坏地叫着,大步向室外走去。
      “雏儿,老娘见过你们这号人,嘴上干净,底下流汤,哼,假圣人!”女流氓仍不示弱,冲着刘南征的背影大喊大叫,  “有种的你别跑,来荤的来素的,老娘接着。来呀,色大胆小的窝囊废!”
      刘南征脸色煞白,五官都变了形,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他猛地转过身来,一个大步跨上去,抓住女流氓的头发使劲地一抡。女流氓仰面栽倒在地上。接着,皮带呼啸着落在她的身上。
      第一下抽中了她的脸,第二下,目标是她的下部。
      以后,一下比一下更准确、更凶狠。
      她翻滚着躲避,但是,那个部位是永远也躲不开男人的攻击的。大腿内侧的肉翻了起来,两条腿上溅满了污血。
      田建国和其他几个人默默地看着,没有人敢于或者愿意阻止这种野蛮的殴打。
      没有人注意到,在毗邻的教室里,另一场殴打也在继续着。

      这里,挥舞皮带的是陈北疆。这个美丽的女孩子比刘南征冷静、沉着,更带有女人的自信和目的性,因而也更令人生畏。
      皮带不紧不慢地、有节奏地落在赵大锁的身上。他静静地俯卧在地板上,不再挣扎扭动、不再哭喊告饶,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皮囊,对任何一次击打都无动于衷了。
      陈北疆也同样地平静,在她那张生动的、有着牙雕般光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但是,她的每一次抽击,都是极为认真、一丝不苟的。有时她抽击一下之后,稍微停顿片刻,看看皮带,再看看地上的那具人体,好像在品味着其中的哲理。
      天快亮的时候,赵大锁翻了一下身,似乎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扶着墙壁费力地站起身来。
      “我要喝水。”他说。语气非常安详、平淡。
      “给他!”陈北疆命令旁边的人说。语调沉着、坚定、自信。
      一大饭盒冷水端来了。赵大锁捧起饭盒,一大口一大口地喝下去。他动作平稳,一滴水都没有洒落。水喝完了,饭盒从他手上无力地掉在地板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他背靠墙壁,先是闭着眼歇了一会儿,然后,他睁开眼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当他的目光落在陈北疆的身上时,定住了。很久很久,赵大锁一直在看着陈北疆,仿佛竭力要记住些什么。
      最后,他喘了口粗气,笑了,嘴里吐出几个字:“我操你!”
      说完,他的身子猛地往上一挺,喉咙里打了个很响的嗝,一下子就扑倒在地板上。血,从嘴里喷了出来,喷出去很远。
      他死了。
      血溅到了陈北疆的鞋上,她的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但是,她的表情仍然很平静。
      她转过身,走了。

      第二天,赵大锁的奶奶,那个从前是妓女兼地主婆,后来是预言家的疯老婆子也死了。临咽气之前,她说:“天上掉下两颗星,地上升起三颗星。他要给他自己报仇。”
      没有人留意她的胡言乱语,就把她埋了。
      奇怪的是,她最后的这个预言竟没有带上那个污脏的字。
      不过,没有脏话的预言,还是可怕地应验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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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3 11:07:4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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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湖中学红卫兵的打流氓活动进行得很不顺利。
      本来,计划十分周密,动作也干净利落,全校各班有劣迹的小流氓在一夜之间悉数被擒,但是单单地让周奉天跑了。
      擒贼擒王,周奉天就是青年湖一带玩儿主的王。不仅如此,一年前的一个风雨之夜,他救走了土匪以后,便取而代之,成了整个北城地区玩儿主们的“大哥”。
      周奉天原来每天都到校,在校园的各处晃来晃去,见到红卫兵时还乐呵呵地打声招呼,脸上带着笑,手却伸到衣襟里面去。那里,藏着一把七九步枪的刺刀。这是一只虎!不能突然地将他置于死地,他反过来就会伤人。因此,打虎,要有勇士。
      红卫兵们都很清楚,除陈成以外,再也没有人能对付这只虎了。
      陈成是学校红卫兵总部的作战部长,和周奉天是同班同学。他为人勇敢、仗义、公道,不仅在同学中有极高威信,就是玩儿主们见了他,也是毕恭毕敬的。即使是周奉天,对陈成也向来是能让则让,能躲且躲,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同学三年,两个人一直相安无事。现在,陈成能对周奉天下手吗?
      那天夜里去抓周奉天,是陈成亲自带队去的。
      他先派人把周家团团围住,然后自己提着一根垒球棒,一脚踢开了房门。
      周奉天的父亲正襟危坐在屋内,似乎早知道陈成要来。
      周奉天不在。
      “你儿子呢?”陈成怒冲冲地问。
      “走了,吃完晚饭以后,他收拾了点东西走的。”周奉天的母个伶牙俐齿的老太太。
      “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进山去了,我也闹不清是个什么山。奉天走的时候说,三五天就回来。”
      “为什么要进山去?找谁?”
      “今儿个下午有个红卫兵来给他报信,说是夜里要来抓他,抓住就往死里打。奉天又不是傻子,能在家等死?你们来了,正好,我还得问你呢!奉天在外面胡闹,是应该教育,难道他就犯了死罪,非得被打死?打死他,我们老两口也不活了。”
      “大妈,您别这样。周奉天回来以后,您告诉他,要打死他的,是陈成。”
      “哪个兔崽子叫陈成?我去找他,让他先打死我!”
      “大妈,陈成,就是我。”

      第二天,陈成提审了顺子。在北城的玩儿主中,顺子是周奉天最要好的哥们儿。
      “顺子,挨打没有?”陈成笑着问。平时,他常和顺子开玩笑,他喜欢这小伙子的机灵劲儿。
      “还没有。我估摸着,一时半会儿的还没事。”
      “为什么?”
      “没抓着奉天嘛。所以,陈大哥您要不打我,别人谁也不敢动我一指头。再说,陈大哥又不是翻脸不认人的人。”顺子油嘴滑舌地说。
      “顺子,我不会打你的。不过,你得给我办一件事。”陈成拍了拍顺子的肩膀,说,  “你知道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抓住周奉天吗?”
      “听说,有人给他透了信儿,是红卫兵里的人,是吗?”
      “是。我现在既要抓住周奉天,又不能依靠我们的红卫兵组织,顺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单练?”顺子惊愕地问,  “陈大哥,你和奉天没冤没仇的,为什么非得和他过不去呢?”
      “这不是个人之间的事。有个周奉天在,红卫兵中就会出叛徒,就有人顾虑重重,连你这样的流氓都不敢动一指头。顺子,不是我和他过不去,是他和红卫兵过不去。”
      “陈大哥,你让我办什么事?”
      “找到周奉天,时间、地点由他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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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乡后城 发表于 2014-10-23 22:56
我也是那个时候过来的人,我对当时社会的了解并不比故事所说的少。当时,北京底层社会的主要人物,集中 ...

       我为什么要恨你呀  ?我谁都不恨。
      我们学校也打死过一个学生,打完后喝了一肚子凉水,当时就死了。那是一个疯狂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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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5 22: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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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南城,边亚军也失踪了。
      在他突然失踪的前一天,有个小佛爷受打不过,把他给供出来了,指认他是行窃多年、独行独来的老手。
      佛爷的供词经过辗转传递,一天以后才到了段兵的手里。
      这一天的时间,对边亚军是极为宝贵的。
      上午,他得到佛爷已招供的消息以后,迅速地收拾了一下家里的东西,把一些重要的物品和钱转移到了可靠的朋友处。
      中午,他写了几封信并立刻投寄了。其中一封,是寄往大山里的。
      下午,他把安慧欣约进了樱桃沟。当他们在平整的青石板上坐下来以后,他哭了:“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去死。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最后见你一面。慧欣,你忘了我吧,就当从来也没有边亚军这个人……’
      “去死?你怎么会有这么个怪念头?”安慧欣惊讶地看着已哭成个泪人的边亚军,问,  “是不是家里出了事?”
      边亚军哭着点了点头。
      “你家里到底是什么出身?资本家?出身不好也不要背包袱呀!出身不能选择,革命道路是可以选择的,这是周总理说的。”
      “不仅是资本家,而且是大富翁。我父亲解放以前是国民党中央银行的司库。”
      他情绪平稳了一些,但还在哽咽不止。
      “那也没必要去死呀!”
      “我一直深深地爱着你。你出身高干,家庭和社会都绝不会允许你和我相爱的。失去你,我宁可死。”他号啕失声,用拳头用力地擂自己的额头,浑身都在颤抖。
      在安慧欣的心目中,边亚军是世界上最强的男子汉。现在,这条硬汉为了自己而哭得如此伤心、动情,甚至竟要去死!
      安慧欣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你走吧!最后能见你一面,我……知足了。”边亚军的嗓子哭哑了,泣不成声。
      安慧欣不知所措地坐在石板上,没有动。边亚军突然单膝跪在安慧欣面前,把头俯在她的膝上,慢慢地使自己平静下来。
      “我有个请求,”他抬起头,腮边挂着泪水,眼睛红红的,  “让我吻你一下,行吗?这样,我死也瞑目了。”
      安慧欣还是没有动。不知为什么,她只是想哭。
      边亚军轻轻地抱住安慧欣的肩膀,温柔地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他先是缓缓地捧起安慧欣的脸,默默地注视着,欣赏着。接着,他又猛地把她紧紧地抱进怀里,在她的脸上、唇上狂吻起来。
      安慧欣的头脑中一片空白,浑身无力地偎依在边亚军的怀里,任凭他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抚摸和揉搓着。
      两个人抱得紧紧的,就像在风雨中受伤的小鸟,互相抚慰着。
      过了好久,边亚军好像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一把推开安慧欣,坚决地说:“你走吧!永远地忘记我!”说完,他毅然站起身,向远处走去。脸上,是视死如归般的决心和勇气。
      安慧欣仍然没有动。后来,她哭了,哭出了声。
      边亚军又走了回来。他抱起公主,利索地解开她的衣扣。
      不一会儿,他就把她剥得一丝不挂了……
      第二天,安慧欣哼着《红卫兵战歌》到学校去找边亚军,边亚军已经失踪了。
      段兵把边亚军的底细告诉了她:惯偷,流氓,其父在解放前行医兼行骗,解放后是行骗兼行医。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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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9 10:26:03 | 显示全部楼层
土左情深 发表于 2014-10-26 12:23
杏子姐好,过几天咱们去拜访书中的人。他前些日子外出旅游了,他很高兴我们前往。 ...

      好!时间由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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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9 10:34:36 | 显示全部楼层
      8

      失踪三天以后,周奉天秘密地回到了北京城里,匿居在一个相好的圈子家里。
      第二天,顺子在红卫兵总部找到陈成。
      “陈大哥,你说的话算数吗?”顺子问。
      “我说的什么话?”陈成不解地问。
      “单独见周奉天。”
      “当然算数。”
      “他昨天晚上回来了。约你今晚见面。”顺子递给陈成一个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是周奉天的,只有九个字:“太平湖,九点,一人,单刀。”
      陈成撕了纸条,对顺子说:“这件事你办得不错。我说话算数,今晚一定去。”说完,他找来一个红卫兵,指着顺子说:“你把他押到流氓小偷学习班去。第一,严加看管,千万不能让他跑掉了;第二,没有我的通知,任何人不许对他进行审讯。”

      边亚军失踪的第三天被抓获了,地点在北京火车站。他是弄巧成拙。本来,守卫火车站的红卫兵并不认识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进站上车。可是他却扮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穷老头,倒霉的是他装扮得太像了,竟被红卫兵们怀疑是打算潜逃外地的黑五类分子。
      在盘问的过程中,他支支吾吾地装聋作哑,挨了红卫兵一个嘴巴,假胡子被打掉了一半。
      打了一夜,手指被撅断了两根,昏死过去几次,他咬着牙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天快亮的时候,他把鼻血抹了一头一脸,然后,身子突然一挺,两眼一翻,扑倒在地上不动了。以后,任凭红卫兵拳打脚踢,鞭抽棍击,再也不动一下。打得最凶、最狠的那个红卫兵大约只有十二三岁。他蹲下身子,用手在边亚军的鼻子前试了试,惊慌地说:“哟,没气了!”
      别的红卫兵也都慌了神儿:“真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女红卫兵满不在乎地说,“革命又不是请客吃饭,把他扔到盥洗室去。派出所会来人处理的。”
      边亚军偷偷地睁开眼,他想看一看那个女红卫兵的脸,记住她。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拖进樱桃沟……”他想。他看见了她,偷偷地笑了,那个女孩子竟剃了个秃头。
      周围没有人了,大概谁也不愿意守着死尸。他飞快地爬起来,跑进厕所,把自己关进一个便池的隔扇里。
      红卫兵又来了。他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
      “刚死的那个小子呢?”
      “车站派出所的人弄走了吧。”
      “他是真死了还是假死了?”
      “那还假得了?”
      “我亲手打死人了?真够可怕的,就跟做梦似的。”
      “阶级斗争,你死我活。”
      红卫兵又走了,边亚军用肿胀的手蘸着便坑里的残水洗了脸,抹干了头发。然后,他挺了挺胸脯,精神焕发地走了出来。
      盥洗室外站着一个人,是段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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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9 10:48:27 | 显示全部楼层
      9

      晚九点,陈成来到太平湖。周奉天已经等在那里了。
      太平湖是北京城北的一个开放式公园,没有什么景致和陈设,只有很大、很脏的一坑水。这里离闹市区并不远,但由于公园太简陋了,白天游人也很少,到了晚上,就完全是个死寂无人的世界。
      但是今天却不巧,在离周奉天和陈成不远的湖边,坐着一家四口人,两个大人,两个八九岁的孩子,呆呆地望着湖面出神。
      陈成和周奉天握了一下手,分开一段距离,也坐在了湖边。
      他们必须等那一家人走了以后才能动手。
      坐了一会儿,周奉天说:“我八点就来了,没有地方去,一直在这儿坐着等你。”
      陈成没有说话。周奉天又说:“我来的时候,这家子人就在这儿了。全家人搂在一起哭,死去活来的。大概,他们哭够了就会跳到湖里去。我在这儿坐着,妨碍了他们。”
      陈成说:“畏罪自杀,死有何惜?咱们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也会死在这里。”说完,他站起身:“我们另选个地方吧!”
      “可以。”周奉天也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他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一家人,说:“不过,你说畏罪自杀,那两个孩子才八九岁,有什么罪?’
      陈成叹了口气,说:“这样的事情,最近发生得太多了。不过,一家人有老有小的,很难真的就死了,往往是哭上一阵子,又硬着头皮活下去。除非,那个男的或女的,决心特别大,心特别狠。”
      周奉天笑了:“陈成,你说,我现在走过去用刀刺死那个男的,是不是就等于救了两个孩子?”
      陈成没有说话。
      “还有,如果那个男的是反革命,企图畏罪自杀,我现在去刺死他,是不是给革命除了一害、立了一功?”
      陈成看了周奉天一眼,冷冷地说:“你这些问题,是流氓的逻辑,我无法回答你,走吧,咱们找个地方解决咱们之间的问题。”
      周奉天又笑了,说:“陈成,你们准备突然下手把我打死。这就不是流氓的逻辑了?”
      “当然也是。”陈成也笑了,  “因为学校里的不少红卫兵又怕你、又恨你,不除掉你,就会影响革命的发展,所以只能出此下策。现在,你不是有备而来的吗?”
      “我到这里来,不是准备死的,也不敢和你对打,杀死你。”周奉天又坐下了,眼睛还是紧盯着那一家人,  “我准备投降。”
      “可以,那你现在就跟我回学校,到红卫兵总部去。”陈成也看着那家人。现在,他们站了起来,男的抱着儿子,女的抱着女儿,又哭成,了一团。
      “我有个条件,希望你能同意。”周奉天又站了起来,紧张地注视那四口人,  “他们现在要跳湖了,你看,他们在干什么?”
      “我不能保证你不挨打,更不能保证你不被打死。”陈成说。
      不远处,那一家人排成一排,很庄严地唱起了《国际歌》。
      歌声如泣如诉,断断续续的。不过,那个当爸爸的却很镇定,歌声低沉有力,手上还挥着节拍。
      “打死我,我认命。我的条件是给我三天期限,三天以后,我自动投案,任凭你陈成处置。”
      “你打算在这三天里干些什么?”
      “救人。”
      不远处,一家人开始下水了。父母抱着孩子,夫妻互相搀扶,一步步走向湖中。
      陈成和周奉天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那边跑过去。一边跑着,陈成一边高声喊着:“上来,快上来,我是红卫兵。’
      周奉天直接跑进水里,挡住了那一家人。他拔出刺刀,用刀尖挑着那个男人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想死?太便宜你们了。上去,你不上去,我当着你的面把这两个孩子刺死,还有……”他斜瞟了那个母亲一眼:“这个女的长得还可以,得让我玩一回。”
      “流氓!”自杀者愤怒地瞪着周奉天。
      “对,你们碰上流氓了,认倒霉吧!快上去,要不我动手了。”他夺过一个孩子,撒腿就往岸上跑。
      在他身后,夫妇两人紧紧地追上来。
      走出公园时,陈成问周奉天:“既然你已经跑了三天,再多三天有什么不行的?为什么要让我给你一个期限呢?”
      “因为,我想向你借两个人。”
      “谁?”
      “顺子、宝安。”

      第二天上午周奉天径直来到关押流氓小偷的教室,旁若无人地推门进去。
      教室里,玩儿主们正排成一排,低头弯腰,面墙而立。一个女红卫兵高声地朗读《红卫兵纠察队通告》。通告严厉警告社会上的一切流氓无赖,必须在近日内向红卫兵自首,否则,后果自负。
      “宝安、顺子,你们出来,跟我走。”周奉天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他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就像是大夫在呼叫病人。
      那两个人也是久经战阵的人,听到周奉天的喊声,立刻挺起胸,毫不迟疑地向教室外走去。
      走廊上,挤满了红卫兵。为首的,是陈成。
      双方对峙着,谁都不说话,目光像剑一样在拼挡格击。过了好久,陈成突然侧过身子,指着身后的红卫兵对周奉天说:“你说,他们中间的哪一个向你走漏了消息?说!”
      未等周奉天回答,陈成向红卫兵们挥了一下手,恶狠狠地说:“让开,让他们走。”
      人们闪开一条道儿,周奉天三个人大步地走了出去。望着他们的背影,陈成又低吼了一句:“三天,三天以后答复我。”
      周奉天回过头来,双手一抱拳:“一言为定。”
      当天,有一个红卫兵向陈成递交了退出组织的申请书。
      他在申请书上称自己是软骨头、怕死鬼,要求陈成为他保密。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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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3 20:14:26 | 显示全部楼层
      10

      崔援朝决定在八月三十一日抄王星敏的家。因为,这一天是王星敏的生日。
      上午,王星敏到了学校。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暗花绸衫、蓝长裤、白凉鞋,显得端庄、秀丽,十分惹人注目。
      崔援朝笑吟吟地迎上去,拉着王星敏的手说:“星敏,好消息。今天下午,毛主席、林副统帅在天安门广场接见红卫兵。总部通知你也去参加。”
      “真的呀?”一向沉稳内向的王星敏高兴得跳了起来,她抱住崔援朝的肩膀,激动地转了一个圈,又把脸紧紧贴在崔援朝的脸上,亲昵地说,  “谢谢你,援朝。你是我的朋友。”
      崔援朝把脸转过去,差点儿掉下泪来。她有点儿后悔了。
      中午,队伍集合好,正要向天安门广场出发时,陈北疆带着几名男红卫兵来到女校。她用那双秀美的眼睛冷冷地扫视着队伍,间道:“谁是王星敏?出列!”
      她的语调低沉、平缓,不带一丝感情,但却让人感到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王星敏缓缓地走出队列,站在陈北疆的面前:“我是王星敏,你们是谁?”
      “红卫兵纠察队。”
      其实,陈北疆一眼就从队列中找到了王星敏。她那与众不同的穿着举止,特别是在不经意中流露出来的那种高贵气质和尊严感,使她像鹤立鸡群般地显眼和突出。
      陈北疆那种永远一丝不变的冷静被动摇了,冰冷、秀丽的脸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崔援朝说对了,这个人是我们最危险的敌人,而且,她好像太强大了,使她的敌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为小丑。
      “王星敏,红卫兵纠察队决定对你家进行抄查,主要是为了追寻失踪的流氓头子白脸的下落。他是你的哥哥吧?”
      “是的。”王星敏平静地点点头。
      “亲哥哥?”陈北疆好像很吃惊。这个气质高贵、容貌端庄秀丽的女孩子怎么竟会有一个当流氓头子的哥哥?
      “是亲哥哥。我们兄妹感情很好。”

      抄查一直进行到下半夜,有关白脸的材料一点儿都没有找到。只是抄检出不少属于“四旧”的古玩字画。现在,这些字画被堆在院子里,准备烧毁。
      陈北疆始终没有动手翻捡一样东西,只是平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男红卫兵们在忙碌。
      王星敏也很平静,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对着桌上那张自己的小照出神。后来,她似乎有些疲倦了,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当烧毁字画的火点燃时,两颗珠泪从她那长长的睫毛下滚落到腮上。
      “为什么要哭?心疼了?”陈北疆突然发问。
      “是心疼。这些字画是很有价值的文物,是财富。你们,随便地点一把火就把它们烧掉了。”
      “是你们资产阶级家庭的财产!”
      “它们也属于民族,属于国家。”
      “我们无产阶级认为这些都是旧社会遗留下来的垃圾,和你这资产阶级小姐的趣味截然不同。所以,我们不稀罕这些所谓的财富。”
      “拒绝它们,是愚昧。”
      “那么好吧,”陈北疆大声地对点火的红卫兵说,  “把火熄灭。”然后,她逼视着王星敏的眼睛,毫无表情地说:“既然你很珍惜这些破字画,我可以把它们留给你。不过……”她转过身去,仰脸望着天花板,淡淡地说:“你必须作出交换。”
      “可以。不管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同意。”王星敏斩钉截铁地说。
      “那好,咱们就算说定了。”陈北疆痛快地说。
      “你要求我用什么作交换?”
      陈北疆突然又转过身,两道锐利的目光射向王星敏的眼睛,低声吼道:“用你那资产阶级小姐的傲慢!”
      “可以。我说过,我同意付出任何代价。你说吧,交换的办法是什么?”王星敏从桌边站起来,平静地说。
      陈北疆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男红卫兵们,又把目光停留在王星敏的脸上。然后,她缓缓地说:“你,当着这些人的面,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脱光为止。”
      “可以。不过,你必须出去。’
      “为什么?”
      “因为,你也是女人!”
      “我还是无产阶级。”
      “如果你不怕污辱了自己的人格,你可以留下。”
      王星敏说完,开始解衣扣,她的头微微仰着,目光越过人们的头顶,射向窗外的夜空。她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
      当她脱掉衬衫,开始脱长裤时,男红卫兵们慌了,手足无措地想阻止她,又飞快地把头扭向一边。
      一个大个子红卫兵狠狠地瞪了陈北疆一眼,说:“北疆,你,太过分了……”说完,他推门跑了出去。
      王星敏还在脱着。长裤,内衣,内裤……一件件带着姑娘体温和肤香的衣衫落在地上。终于,她脱掉了身上最后一件衣服,赤裸着全身挺立在屋子中央。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两个女人。一个,赤身裸体,神态安详、傲慢;另一个,全副戎装,面色从容、镇定。
      她们面对面地站着,不说话,但也绝不退让。
      两个姑娘都很年轻、很美丽,不过,她们都不太像女人。
      最后,陈北疆说:“王星敏,此时此刻,你有什么想法?”
      “今天,是我的生日。十七年前的今天,我就是这样来到人间的。”王星敏从容地说,  “我也请问,你有什么想法?”
      陈北疆什么也没说。其实,当她面对着王星敏那光洁如玉的胴体时,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世界上最美丽的,莫过于光着身子的女人。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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