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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在乡下过春节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科尔沁长大了，身上的胎毛早已退去，呈现出漂亮的虎斑黄色。油光瓦亮的背毛颜色更深一些,毛尖有些发黑,近似黑褐色。从胸部往下越来越浅,到了腿间浅的几乎接近了白色。一对迷人的大眼睛犹如两颗宝石不时闪动着蓝色的光芒，在两只眼睛上方各镶嵌一处圆圆的白毛。毛茸茸的大尾巴淘气地卷在身体上，高兴的时候犹如一把拂尘的蝇甩子左右摇摆，可爱极了。
此时的科尔沁早就自己进食了，但整天还是依偎在杨光身边，谁叫它也不去，谁喂它也不吃，谁要想摸摸它就摆出一副要咬人的架势冲你发威。集体户里男生只有李向东、艾华，女生也只有吴媛媛、蒋小敏才敢靠前。
只要一有时间杨光就领着科尔沁进行野外训练，杨光还特意做了一副皮脖圈，给科尔沁套在脖子上，平时散放着用不着，需要时用根绳牵着就走。小家伙一到外面就想撒欢儿，像牛犊子拉车般拼命往前跑，杨光拽都拽不住。有时为了锻炼它的奔跑能力，杨光也会跟着科尔沁一起跑，可是当杨光累得实在跑不动的时候，科尔沁还意犹未尽还在铆足力气拽着他前进，每回都把他拽出一身臭汗，比干一天重体力活还要累。与此同时，科尔沁也越来越听话了，杨光让它离开时手一挥发出三声急促的短口哨，它就按照所指方向箭一般跑远了，但不管跑多远只要杨光一声长哨便飞一般跑回来。当然，这种独特地招唤方式属于杨光一个人的专利，换了别人谁也不好使。
过了腊月二十三小年，队里放假了。户里的知青都忙着准备回家过年。杨光主动跟李向东商量自己留下来看家，理由是户里不能没人，反正自己家里也没啥事儿。李向东知道杨光是因为离不开科尔沁才这样做的，便提出要和他做伴。行！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了。咱哥俩响应党的号召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和贫下中农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
吴媛媛和蒋小敏听说了也吵着要留下来，说是来回好几百里路，途中还得倒车，时间全搭在道上了，我们也不回去啦。李向东和杨光咋劝也不听，只好听之任之。
腊月二十七这天，队里专门派了挂马车，把回家的知青直接送到十五里外的查干毛都，那里有长途汽车，几站地就到了临近的火车站，不过，火车还要在四平倒一次车，这样走虽然绕远，但比汽车便宜多了，而且还可以逃票，因此，一直是知青们首选的交通路线。
李向东、杨光、吴媛媛和蒋小敏把回家的同学们送到村口，挥手告别后往回走时，突然发现马志强一声不响地跟在身后。
“哎？马志强！你咋没走呢？”蒋小敏奇怪地问。
“啊，我，我也没说我要回去呀。”马志强故作镇静地说。
“得了吧你，前两天就数你张罗的欢，咋突然改变主意了呢？”蒋小敏一针见血地说。
“啊！你，你们不走……我，我也要想过个‘革命化’的春节……”马志强吞吞吐吐地说。
马志强今年十九了，个头不高、细眉大眼，油黑瓦亮的头发总好留个小分头，给人一种奶油小生的感觉。其实这小子心里早就暗恋着吴媛媛，别看他平时性格内向不爱吱声，可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倒不老少。在学校时就曾经给吴媛媛写过好几次信，可就是有那贼心没那贼胆儿，到头来一封也没敢送出去。这次插队组户他就是冲着吴媛媛才到这个户来的，没想到杨光成了他的情敌。但他认准了“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的死理儿，一心想通过软磨硬泡的方式达到梦想成真的效果。前几天他确实是准备回家来着，还曾幻想着能跟吴媛媛坐在一块。可是后来见杨光没走吴媛媛也没走就临时决定不回家了，他不能眼睁睁地把这个绝好的机会拱手相让啊。
集体户五个知青要在屯子里过年，可难坏了老贫农代表梁宝祥，这个年过五旬的老人是队上的保管员，从集体户来到哈拉罕的第一天起就把这帮小青年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知青们都亲热地叫他梁三叔。梁宝祥心里反复掂量着，孩子们刚到哈拉罕，初来乍到举目无亲，总不能眼看着他们冷锅冷灶地过这个年吧。可队上穷得连碗白面都拿不出手，他是保管员队里有啥家底能不清楚吗。梁宝祥知道这事儿跟队上说也白说。想了半天决定豁出自己的老脸来了，他要在全屯子发动一次“帮助集体户过年”的募捐活动。
第二天一大早，梁宝祥挑着两个土篮子，可屯子里挨家挨户募集年嚼货。那年头谁家也不宽裕，很多人家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年嚼货更是少得可怜。但仗着梁宝祥的人缘儿好，理由也比较充分，很快就筹集到十几块冻豆腐、三十几个鸡蛋、十来斤荞麦面和二十几斤土豆外加九颗酸菜。
梁宝祥把这些东西挑到集体户，五个知青个个感动得不知说啥才好。
“哎呀！梁三叔！您这是从哪旮耷讨登的啊？这么多好吃的!”蒋小敏惊喜地说。
“三叔！您老人家对我们太好啦！”吴媛媛声音颤抖地说。
“嘿嘿! 那啥，都怪咱们屯子太穷，实在拿不出啥好东西来。”梁宝祥憨笑着说，“那啥，我家里还有点毛磕（葵花籽），一会儿让老嘎达送过来。”
“三叔！不用了！不用了！这就够麻烦您老的啦！”李向东激动地说。
“谢谢三叔！谢谢三叔！”杨光握着梁宝祥的手说。
“谢谢！谢谢……”马志强也鹦鹉学舌般连声道谢。
“唉！谢啥？今年年成不好，屯子里没有杀猪的，要不咋的也能让你们吃上几个带肉的饺子……”
梁宝祥走了，可他的话却像针扎似的刺痛了杨光的心。多么好的乡亲们啊，年景本来就不好，家家过得都很紧巴，可还是从自己的嘴里省出这些好东西来……唉！没想到留下来过年给梁三叔和乡亲们造成这么大的罗乱。想到这儿杨光心里很内疚，心烦意乱地迈出集体户的院门口，科尔沁紧紧地跟在身后。
杨光带着科尔沁踏着厚厚的积雪百无聊赖地漫步在村头，不知不觉间来到屯子南头的林带边。忽然，杨光发现科尔沁一遛小跑着向林带边上的一堆灌木丛冲去，正要张口呵斥，只见科尔沁在距离灌木丛还有十来米远的低洼处匐下身子，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行。杨光惊奇地发现科尔沁竟然能像训练有素的解放军战士一样悄然无声地匍匐前进。临近灌木丛三、四米远时，科尔沁一跃而起猛扑过去，只听“吱吱哇哇”一阵乱叫，从灌木丛中“扑扑愣愣”飞出一只野鸡。再看科尔沁口中叼着一只五光十色的长尾巴野鸡撒着欢跑回来，在杨光身边放下野鸡后又“汪汪”叫着一下子蹿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又叼着一只短尾巴的野鸡跑回来。
原来，野鸡这种动物冬天雪一大眼睛就不好使，只能夜间出来觅食，白天总是成双成对地躲在灌木丛中的草窠子里。刚才科尔沁一口咬住的那只是公的，惊慌失措地飞走的是那只母野鸡，母野鸡一飞起来便被雪地反射出来的强光晃得啥也看不见了，瞎目糊眼的只飞了五六十米就一头扎到了雪地里，头扎得很深，身子却裸露在外边，科尔沁跑过去咬住脖子叼了回来。
科尔沁在杨光身边放下第二只野鸡，乖乖地坐在杨光身边伸着舌头喘着粗气。杨光看到科尔沁如同变戏法似的一下子就抓住两只野鸡，乐得眼泪差点没出来，他把科尔沁紧紧地抱在怀里久久不愿意撒开。
回到集体户众人一片欢呼，尤其是马志强眼睛盯着野鸡馋得哈喇子都出来了，恨不得把两只野鸡连毛一起生吞了。
蒋小敏实在看不下去了，狠狠剜了马志强一眼，夺过野鸡放在一边。鄙视地说：“瞧你这点儿出息，一看见好吃的就找不着北了，也不怕野鸡醒过来叨瞎你的眼睛……”
蒋小敏的调侃点燃了大家心中的喜悦，屋里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快地笑声。
马志强虽然有些尴尬，但在众人笑声的感染下也跟着嘻嘻地笑起来。
杨光与李向东商量，说：“这几天为了咱们的事儿梁三叔没少挨累，我有个想法，咱们是不是得请请他老人家才对。你说呢？”
“你咋跟我想到一起了呢。”李向东欣然同意，笑着说，“行！懂得知恩图报，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哎，小敏，到时候你可得露一手啊！”
“没问题！”蒋小敏瞪着狡黠的眼神慢声慢语地说，“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们一声，到时候可得捂着眼睛吃啊。”
“咋的？还得捂眼睛吃？”吴媛媛不解地问，“为啥呀？”
“别人不捂可以，你不捂可万万不行！”
“我咋的呢？”
“咱户就数你眼睛大，我是怕做好吃了，你头一个得撑冒了眼珠子！哈哈哈……”
“你个鬼丫头！看我咋收拾你……”
吴媛媛红着脸追打将小敏，蒋小敏一边躲闪一边告饶。
“好姐姐！我错了……毛主席教导我们……要文斗不要武斗……哎呀……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众人笑得人仰马翻。
开怀的笑声冲破门窗绕过屋脊在屯子上空四处飘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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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26 15:0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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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27 10:1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