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普罗米修斯 于 2016-12-18 09:50 编辑
良师难觅
海伦・凯勒,《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一文的作者,把自己能进入光明之门的功劳归于她的老师安妮・沙利文。我真羡慕海伦・凯勒有这样一位好老师,但我更羡慕的是,她能有机会去感谢老师,能把这种感激之情当面向她的老师表达出来。 在人的一生中要是能遇到一个好老师,尤其是像安妮・沙利文这样的老师,实属幸运之事。一个人在幼年时要能遇到一位好老师,就像一个新水手初次在大海上航行时遇到一个好船长一样幸运,他会熟练地指导你如何躲过暗礁险滩、如何穿过惊涛骇浪,成功地完成航行,到达平静的港湾。 像海伦・凯勒一样,在我的光明之路上,也曾遇到过这样一位不同寻常的老师。原本我也会像海伦・凯勒一样,把对老师的感激之情当面予以言表。可是,我却没能做到,也实在是做不到。本来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事,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把我的机会一扫而光,这是我这一生中最应该后悔的事了。 小学即将毕业那年,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突然而至,我的几位老师突然间变成了“反动知识分子”。几乎一夜之间,我们都非常喜爱的一位年轻老师,也成了这个队伍中的一员。他的名字,如果不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也许会像其他老师的名字一样,慢慢地就被淡忘了。可就是因为这场史无前例的疾风暴雨,就是因为我们鬼使神差般的、义无反顾的举动,又让我牢牢地记住了他的名字 --- 娄玉中。永远地记住了他的名字,再也没有忘记。 那是六年级时的事儿了,我们的班主任老师要生孩子,不能继续给我们上课了。这时距离期末考试仅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在这个关键时刻,得有个靠得住的人来代课呀!可学校里没有备用老师,只有一个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年轻小伙儿,校方也只好安排他临时担任我们六年级(1)班的班主任和语文课老师。我们的老师是学校领导放心的老师,也是学校里的“顶梁柱”,我们大家都很信赖和爱戴她。突然间换老师,大家都很担心,“我们能适应新来的老师吗?” 第一节语文课上课了,全班同学坐得端端正正地等待上课、等待新老师的到来。我们班教室是在一排平房的拐角处,只有一个后门。年轻的娄老师从后面自信地走了进来,站到讲台前。他显得不很起眼,中等偏高的个头,方方的脸庞略显黑瘦了点儿,浓密的眉毛下,眼睛虽然不大,却很有神,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容。深灰色的中山装并没有显出任何奇特,这身行头是那个年代从中央到地方的标配。从他的言语举止中,能感觉到他的那种活力,那种让人放松紧张、产生信心的活力,以及那种在职业教师身上少见的和气、平淡。这种与其他老师所惯有的严肃、严厉的形象相比而产生的新奇感,驱除了同学们的紧张和拘谨,大家也开始放松了,在轻松的气氛中,他开始了他的语文课。 “同学们,从今天起,由我来给咱们六(1)班上语文课。”他做完了自我介绍后,以商量的口气接着说,“大家看,我们的课这样上行不行,每节课只进行二十分钟,也就是一半儿时间。接下来的五分钟,我来对大家进行测验,如果大家都能学会当堂我所教的内容,都能回答我的提问,我们就用剩下的二十分钟时间来讲故事。咱们要讲的故事是,法国长篇小说《海底两万里》,每一节课讲一段。大家说好不好?” 哇,多么有趣的方法!多么新奇的书名!在那个封闭的年代,除了能见到为数不多的前苏联小说,但凡能听到的都是非常正统的书名。现在居然听到这么摩登的书名,光是那书名就足够刺激了呀!而且,还是一种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长篇小说连播的形式,谁能抵挡这种诱惑?更别说是小孩子了! 好不好?你说好不好!谁能说不好呢?谁能说不愿意呢?同学们激动的心情无法按奈,只是大家担心那几个学习成绩差,纪律不好的同学能不能达到要求,因而误了大家听故事的美事。 全班同学异口同声地回答:“行!!!” 二十分钟的课就像是看表演一样,新老师神气活现地在课堂上的讲解,就像听评书一样吸引着每一个同学。 他那近乎完美的讲述,生动得就好像是他亲眼所见; 他那举手投足间的表演,形象得就好像他就是剧中人。 整个课堂都在他的引导之下来到一个引人入胜的境地!这哪儿是在上课?这简直就是在剧场里看演出,在集市上听评书吗!十多年后,在收音机里收听单田芳说评书时,也不过如此。 老师的测验进行的相当顺利,就连班上平时最差的那几个同学都对答如流,咦?这还真是奇了怪喽,娄老师点的那几个被测验的人还都是平时学习成绩较差的同学。 长篇故事连播从这节课就开讲了,全班同学都开始全神贯注地听故事了。大家都沉迷于阿龙那斯教授的海底探险之中,娄老师绘声绘色的演讲,活力多变的表情,夸张而又到位的动作,把儒勒・凡尔纳的想象推演到了极致。 二十分钟时间转眼就到了,下课的铃声响了,没人愿意让这神秘而惊险的海底旅行就此中断,没人舍得尼莫船长离开。娄老师已然身在海底航行之中,全班同学都进入了“鹦鹉螺号”,没人愿意离开这神奇的大海。然而,下一节课还要正常按点进行,神奇的海底航行不得不作短暂的停航,尼莫船长只好关掉引擎、露出海面、稍作休息。 以后的每一天,尼莫船长都在我们的教室里继续他的航行,他神气活现地带着他的助手,骄傲地向“鹦鹉螺号”上的阿龙纳斯教授炫耀他的杰作,同时也向所有的小伙伴们展示他的神奇。这时,“鹦鹉螺号”上已然不是最初的那几个人了,而是现在的几十个人。 随之而来的情景更加令人兴奋和自豪,每当下课铃声响起,“鹦鹉螺号”的外面 --- 我们班的后门外,总是拥挤着一群其它班的同学,他们抓紧那课间的分分秒秒来分享“鹦鹉螺号”上精彩航行的片段。尼摩船长也会充分利用这个时机向“鹦鹉螺号”舱外的好奇者展示海底航行的神奇! 很显然,学习没有耽误,班级气氛空前高涨。“鹦鹉螺号”的所有乘员都合成了一条心。海底探险每天都在神奇地进行,尼莫船长已然熟练地操纵着他人生中第一艘神秘的潜艇在深海里游弋。 除了语文,娄老师还辅导我们数学,他教给我们许多如何解决算术中(那时把“数学”课叫“算术”)四则运算应用题的有效方法。就连最让大家头疼的“鸡兔同笼卧”问题,他也给出了极其简单的解题思路和简单易记的口诀。全班同学的学习兴致大大增加,总之一切都那么顺溜儿。 课堂上的事情进行得顺风顺水,课堂外的活动同样进行得风生水起。 运动会开始了,团体竞赛项目的名次一个接一个地被我们班突破,就剩下拔河这一项了。要说拔河,我们班还不算是太弱的,只要别碰上六(4)班就行了,那个班的上场队员个个人高马大,体格健壮。几次运动会,我们都栽到人家手里。 唉!真是冤家路窄,越是不想见谁就越是躲不过,决赛摆在面前,我们两个班对决。实际上我们已经在心里默认了:冠军让人家拿吧,我们弄个亚军也算将就了。 决赛开始前,其它各班的同学们都在操场看比赛。娄老师把我们叫回到教室,娄老师让大家安静下来。 “同学们!我们和四班的拔河比赛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但这个“有”字显然没那么足的底气。 娄老师笑了笑,“怎么?有点儿害怕呀!” 大家都不做声。 他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画了起来,他详细地安排了我们每一个人的位置,最后简单地总结了要求:“我们大家必须要完全服从命令,完全听从指挥、按我的要求来,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战胜(4)班。 “我们每一个人必须按要求,两人、两人对面站好,一定要使自己全身保持挺直,不能打弯。面对面俩人的脚要相互交叉抵住,靠近绳子的那只胳膊要紧紧将绳子夹在胳肢窝下面,另一只胳膊尽量伸直拉住绳子,让绳子紧贴身体。 “从哨子吹响时起,一定要保持队形不变,姿势不变,这个姿势会大量消耗对方的体力,等到我给大家发信号时再开始我们的下一步动作。注意我的口令,我喊‘一’时,大家做准备;喊‘二’时,大家整齐地放松一下绳子,把他们放倒,让他们全部躺倒;喊‘三’时,一齐用力往回拉。明白了吗?” “明!白!了!” 拔河比赛冠军如愿而至,大家这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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