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趣儿（9）

戎小熊

男人喝酒

打完球，常和一些朋友去喝酒。杯中酒最能反映出人的真性情，一人独饮自然无趣，但择友又不能太随意，与坦荡率真之人畅饮，才能尽得酒中真味。

和朋友聚饮，先自衿持，几口酒下肚，豪情见起，谈兴逾浓，斛筹交错间，赞否文坛人物，针贬世事人情，语多激越。虽是自说自话，彼此绝少吹捧附和，但听来很是有趣。清淡原本无用，其间却多睿言隽语。若有人在醉眼朦胧之际，忽地吟出几句诗来，这酒就喝得更其畅快，觉得人和这诗也雅了几分。应老师是我最为钦佩的人，除了球打得好，还是出版界资深的老编辑，他酒后吟诵李白的《将进酒》，竟只字不差。在他身上让我获益匪浅。

若桌前不是文友，这酒就能喝出另一种境界。我每年夏天去南戴河度假，那时我纯属闲人一个，在巴掌大的地界上，能喝酒的几乎全认识，常常是和球友小酌，屡有熟人加入进来，越聚越多，最终喝个不亦乐乎，一顿酒没三四个小时喝不完。猜拳行令此起比伏，称兄道弟声不绝于耳，你拍胸脯发誓为朋友两肋插刀，他拍桌子痛骂某个人不够意思，直至杯盘狼藉仍意犹未尽。骂声一定发自肺腑，誓言却不能当真，酒后的假话听起来比真话还真。但这无损于喝酒的乐趣，喝酒，原本图的就是一种热闹，一种肆无忌惮，何必认真。

喝久了，也能辨出一些酒的品位。高度酒是火爆性子，稍稍抿点入口，刚要下咽，它已经在你舌尖上炸开了，一股满是辣劲的馨香充溢在口腔里。如果大口大口喝下，一股火便在肚子里升腾起来，暖烘烘地往上顶，直暖得你毛孔舒张，浑身畅快。低度酒当然也能把人喝舒服，但总觉得不如高度酒来得直接，来得真实。最好的还是陈年美酒，有次孟律师拿来瓶30年的老酒，入口生香，也不觉得其性烈，便大口大口饮下去，终于回味出无穷后早已醉了，还舍不得放杯，想再抿几口。前些天好友吕大校拿来瓶轩尼诗（hennessy）法国葡萄酒，甜丝丝的很柔、很绵，再加些冰块、雪碧口感更好了。以为葡萄酒不会醉，又自诩是酒场老手，于是喝了不少，走出饭店酒后劲儿来了，感觉头晕目眩，一头栽下台阶，把吕大校吓得不轻。

在酒场上，有四种人一旦领杯，则不可小觑。其一为女子，其二为出家人，其三为“红脸关公”，其四为颤颤巍巍、边喝酒边吃山药的老头。其实酒桌上，深藏不露的人多着呢！只不过有人久经酒场，讲究喝酒的战略战术罢了。我当然也懂这个，但秉性难移，握住酒杯还是憨憨地喝，惟恐冷了酒桌气氛，扫了大家的兴致。其实，跟那些不痛快的人喝酒，我的兴致先就去了几分。等你醉眼看世界，一人成了三影时，他却笑眯眯地看着你，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失态，你和他喝酒还有什么意思？

喝酒原本就是没有身份的闲人的事情。有大块的时间，却没有诸多的讲究，不必考虑是否影响自身形象，更没有任何功利因素，闲人的酒，喝得其乐无穷。官场上的酒，闲人喝起来索然无味。闲人喝酒的乐趣，饭局频频的人也体会不到。

有欢乐与朋友同享，一份欢乐可以变为多份欢乐。遇不幸向朋友倾诉，愁苦会得到分散、化解、消减。朋友交往，不论年龄、地位、学识、贫富，最重要的基石是人格平等，仰视或俯视都会使友情失重。勉强有失和谐，刻意难得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