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

特木尔朝鲁

水乡的河道弯弯曲曲、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属于珠江水系的一部分，这些河有的是活水有的是死水，死水的河只有退潮、涨潮时候水才流动，逆着退潮的方向往上游走，走着走着就断头了，其实就是水沟。说水沟也不完全恰当，有时这样的河宽处可达几十米，深处可没人，当地人称这些河为“河涌”。

小河涌虽然只有几米宽，浅的地方还没不过膝盖，但乡民们也能在上面撑船。过去桥梁少、公路少，水网交叉的地方要去城里购物全靠船，去太远的城市就要坐“火船”去，这大约是一种靠烧煤产生蒸汽驱动的船，至今一处沿河公园旁还保留着一座“火船码头”，只不过现在停靠的都是些拉游客的漂亮游艇了。

十几年前河水污浊不堪，河面上漂浮着各式各样的垃圾，还不到河边一股难闻的气味就扑面而来，那时专门有负责清理河道的清洁工，穿着橙色的环卫马甲，两人一组驾船在河道里打捞垃圾。年长的当地人说过去可不是这样，就拿火船码头这条河来说吧，他们小时候喝的水就是从这河里挑来的。这话不假，当地著名公众号上登载了一幅画，描绘的是几十年前的这条河，码头边停靠着小船，石桥上行人来来往往，一个担着两桶水的人刚刚离开河边，回身望着岸边跑闹的孩子，作画者介绍那个担水的人画的就是他自己。

几十年的发展带来了巨大的变化，过去的小路拓宽修成了马路，过河的地方又修了可以过重载的大桥，每个乡村都通公交，走的都是水泥路。工业发展、人口聚集带来的污染也得到了治理，沿河建的污水站使雨水和污水分流，“河长制”把责任落实到大小官员头上，现在河水清了许多，难闻的气味也几乎没有了，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环卫工驾船在河里捞垃圾了，沿河垂钓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一次河水大约被偷排的不良企业污染了，河面上突然浮起大小不等一拨一拨的鱼，我才知道原来这平静的水下生长着这么多的鱼类。

刚来那年，发现火船码头对岸水里有一条木制的栈道，傍晚遛弯走过去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沿栈道走一半的地方，左边河岸一排石头屋像高脚屋一样，各家屋前的台阶下都有小船散乱地拴在木桩上，亮着灯的一间屋里，隐约传出阿婆哄孩子睡觉唱的《月光光》，“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瞓落床，听朝阿妈要赶插秧啰，阿爷睇牛要上山岗……”伴着这民谣的景象给人一种久远的古朴气息，我拍下照片来发给朋友看，朋友回了我两句古人的诗词，“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

（原图片丢失，这是后来又拍的）

上年纪的水乡人，经常在门前点上几炷香，儿女在新建住宅区给老人买了新房，老人家仍然喜欢在门前楼道里点香，缭绕的烟雾搞得其他邻居总向物业投诉。这些老人也喜欢到河边放生，先点上香默默祈福，然后把塑料袋或水桶里的鱼虾和乌龟倒进水里。有时还有组团来放生的，倒出的鱼或龟进到河里后，往往在附近绕几圈才离开，据说动物到了陌生环境都会有类似的行为，但这些老人说是被放生的小动物向他们致谢呢。有时候组团放生的老人们刚到河边，远远就坐下七八个赖小子，老人们刚离开，这伙年轻人就一窝蜂冲过来，腿一扫把香火踢到河里，各种捕捞工具七上八下，把老人们的善心都捞走了。

端午节前往往天气又热又旱，当地人不时眯着眼看天，盼着“龙舟雨”快点来，因为每年端午都要赛龙舟，这前后一般都要下几天雨，所以被称为“龙舟雨”。水乡人当然少不了在这期间组织龙舟赛，他们各个村都有自己的龙舟和龙舟队，端午前两个月，下了班的年轻人把白天没使完的力气都用在晚上划船训练上了，夜幕里河涌不时传来由远及近咚咚的鼓声和呐喊。到了比赛日，主席台旁还搭个“烧猪台”，台上放着几十只烧好的整猪，每只整猪旁还放着一大坛子烧酒，猪头和酒坛上都挂着红绸子，有多少只参赛队伍就有多少只烧猪多少坛酒，比赛的头几名还有数额不等的奖金。

（夜晚训练）

（烧猪台）

（酒坛子）

每年快到春节的时候，各个超市及商店里大都反复播放《迎春花》，“好一朵迎春花，人人都爱它，好一朵迎春花，迎来大地放光华……”听到这歌声就感到了新的一年又来了，这期间特有的水上花市也开张了，沿河的小船上摆满了鲜花，河边一长串各种造型的彩灯照耀下，各种鲜花、纸风车、水果和风味小吃，各个摊贩都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热闹的夜景一直延续到大年三十的深夜。

从初一开始舞狮子的队伍又开始活跃在大街小巷了，队伍一般都来自各个武馆，水乡的武术风气也很浓，除了流行全国的各种拳术，还有产自当地的特色拳，武馆里练拳的还有从小女孩到老太婆的女性，甚至舞狮队伍里还有女性。舞狮的氛围甚至被外地来的乞讨人员借用了，我见过两名乞讨人员，一人套着一身单人穿的破烂狮子服装，另一人手拿两面镲霹雳啪啦地打着，那“狮子”对饭馆的老板作了下揖，老板掏出一张纸币打发了两人。

（本人虽亲见舞狮女，但此照非本人所拍）

水乡古色古香的景致如今已踪迹难觅，保留下来的大都也被高大的建筑和快节奏的生活冲淡了。有一次采风转到了一个偏僻小村，意外却见到了令人惊喜的画面。二三十米宽的河对岸郁郁葱葱，那里泊着三两只小船，大树和苇草后面就是农田。这边的河岸泊了不少小船，突然走过来一个荷锄的农妇，踢掉脚上的拖鞋跳上船，抖开缆绳，摇着橹朝对岸摆去。船到河中间时突然从苇草中的水道又摇出一条小船，一个老爷爷带着他四五岁的孙子干完了农活儿回来，两船远远地打了招呼，各自消失在视野中。待我翻看手机相册，不知怎么竟没有拍下这段视频，当时遗憾得不得了，这样的情景很难碰到、而且再过几年恐怕连这个村子也变了样，过后想想也不该这么遗憾，自己过上了现代化的生活，怎么总盼着人家一直停留在历史中呢？

（视频没拍上，这是后来补拍的，第一张图河对岸刚好有一老翁刚从苇草中的水道撑船出来）

特木尔朝鲁

补发几张水乡盛行武术的图片

水乡开展千人太极的部分画面


女教头带领水乡的老外打拳


武馆里的小后生又外出舞狮了

特木尔朝鲁

补发几张水乡赛龙舟的图片

两只龙舟队都在拼命地力争上游


比赛结束后回到集合点


赛前周六白天的集合


沿河观看赛龙舟

特木尔朝鲁

发表几张水上花市的图片

又找到几张以前采风的照片，处理一下补发到《水乡》

帖子之后。

沿河的花卉吸引了大批的购花市民


观灯的市民和维持秩序的志愿者


志愿者协助观众查询健康码进入花灯现场


活动结束部分志愿者以花灯背景合照留念

特木尔朝鲁

水乡还有一种名曰“天光墟”的临时市场。

曾经因故很早起床赶路，因为还不到首班公交车发车时间，所以不得已步行在大街小巷上，黑洞洞的夜色下不少农民把自家生产的蔬菜拿到城里卖，旁边大都停着三轮或摩托什么的，但还真有挑担子来的，他们菜摊前围着一些城镇老年市民在询价购买，我一连几天赶早都看见同样的场景，后来问过当地人才知道是“天光墟”，天一亮就收摊了，过去不只是卖菜，卖什么的都有。

也许是受“天光墟”风俗的影响，这里一个广场一到下午下班时间就支起不少阳伞或棚子，卖衣服的、卖杂货的、手机贴膜的......周六周日广场全天被这些阳伞棚子占着，应该是得到了城管的认可，有时候过节周六周日被移做休息日，到了该上班的时候这些摊贩们仍然装傻充愣继续占位摆摊，城管也默许不管。

水乡仍然保留有赶集的风俗，刚来此地时有个可能是别处过来的夫妻俩和我说话，看我听不懂就改说普通话问“自由市场在哪里？”我好些年没听过“自由市场”这个词了，觉得挺新鲜的，给他们指了菜市场的方向，回来一问才知道没有指错，当地每月逢“八”赶集，就集中在菜市场附近。

天光墟和赶集的风俗至今仍然存在呢。

特木尔朝鲁

老风情

下面照片是前些年我采风时拍摄的，最近几年看不到这样的人了。

光看这些人都以为是专职的安全员，原来不是，往下看——

是拉客的摩托仔。

我问过一个摩托仔，他说是公安针对他们这些人专门发放的，只发固定的数量，要先申请后审批。因为他们行走在大街小巷，可以及时向公安汇报警情，同时对坏人也有威慑作用，对乘坐的顾客来说，穿这样马甲的摩托仔更可靠，特别是在夜间到偏僻地方的人来说更是如此。由于这个马甲的缘故，生意会比其他人更好些，只不过每年要交一定的费用。

这几年没有这种摩托仔了，是治安好了不需要了还是什么原因，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