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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小刺梅》8（下）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八章 带黑礼帽的人
“你是想说，有人故意扰乱我们的视线，对不对？”王主任夺过了话头，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几分严肃，几分调侃，“昨天我找了几个粮行的老板座谈，他们都在抱怨，金圆券贬值，粮食进价太高，是在做赔本生意。有的说北平、天津的粮价也在飞涨，比这儿还贵。那个陈掌柜还批评我们无能，说我们连个惯偷的小蟊贼也抓不住。”他缓缓地踱着步，又燃上一支烟，“醉翁之意不在酒哇！只要把这些事联在一起，你就会发现问题。” “是，我已经调整了布控，还想让在押的国民党电讯人员帮我们查找不明电台的信号。”姜茂林佩服老政委的思维、判断。 “可以嘛！”王主任肯定了下属的意见，自信、多谋、魄力在他的眉宇间洋溢，“让他们闹去吧！咱们还是要内紧外松，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不出意外，咱们采购的二十万斤粮食再有五六天就进城了！看他们还怎么折腾！” “太好了！” “北平的傅作义还在犹豫，天津的解放可能就在这几天了。对敌人可能进行的破坏要有充分的准备。今晚的军管会上，这个问题我还要讲。事嘛，该办的不能等，该防的不能有半点松懈。”王主任沉稳地踱着步，“我还要提醒你一句，对小刺梅，不要轻易下结论，是盗贼，还是侠女，总要把水淘干了，才见分晓嘛！” 姜茂林明白，老领导是在提醒自己：看人、看事儿，要以事实为依据，功过分明，慎之又慎。
从义祥六陈商行的监视点出来，姜茂林和成子、娟子向南漫步，准备到火车站附近了解巡视工作。 最近来雁城的人很多，有不少是难民，难免鱼龙混杂。还没走几步，便看见留着中分头的齐二少爷急匆匆地走进了前面的金鱼胡同。三个人也悄悄地跟着他进了胡同向东走去。 金鱼胡同的东口是个卖鱼卖菜集中的地方，当地人管它叫“鱼市”。齐二少爷一钻进熙熙攘攘的人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姜茂林三人站在一个地势较高的“烧饼铺”前，细心观察着每一个摊位，买的、卖的以及提着鱼、拎着菜的人。 “那不是咱炊事班的老唐吗？”顺着娟子手指的方向，老唐的那身棉军装，还有他骑的那辆新缴获的平板三轮车，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哎，你们看，那个穿黄绿色呢子大衣，留着‘鸡窝头’的女人，是不是小王说的丢东西的报案人？”姜茂林一边招呼着成子、娟子，一边推测着，观察着。只见那女人在人流中左躲右闪，像是一步步靠近蹬着三轮车的老唐。 该不会……？姜茂林像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说：“快！咱们过去！” 姜茂林话音刚落，那个“鸡窝头”便倒在了老唐的车边。 “撞人了！撞人了！解放军撞人了！”那“鸡窝头”倒在地上大声地连哭带喊。 老唐从车上下来，俯下身关切地问：“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一边伸手去搀扶她。 这一搀不要紧，老唐做梦也想不到会搀来麻烦。 只见那“鸡窝头”一把抓住老唐伸过来搀扶她的胳膊，坐在地上连哭带嚎地撒起泼儿来：“快来瞧快来看呀！解放军大兵调戏妇女啦！我好命苦，谁给我做主哇？……” “鸡窝头”突如其来地这一闹，弄得老唐十分尴尬，一时不知所措，只是想抽回自己的胳膊，可被那女人拽得死死的，来回摇晃着，就是抽不出来。 街上买鱼买菜的、闲逛的人立刻围了过去，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听有人在议论—— “这三轮车也没撞她呀？她自个儿倒了，怎么还赖人家？” “是谁家的媳妇？这么没脸没皮！” 姜茂林三人原本离老唐只有十几步远，却被这突然涌过来的人挤在了圈外。就听有两个中年妇女在咬耳朵：“这娘们儿，骚着呢，给钱就行，没她打横儿的。” “是吗？还有这号不要脸的！” …… “嘿嘿嘿！嘛哪？碰瓷呀！”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材不高、头戴黑礼帽、眼戴黑墨镜、身穿黑蓝色风衣的人站在了圈儿里，一只发亮的黑皮靴踩在“鸡窝头”的腿上，来回晃动着。他说话的声音很大，调门有点高，像是调侃，又像是斥责。 就这一句，“鸡窝头”愣住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踩在身上的那条腿以及脚上蹬着的皮靴，“嗷嗷”地叫疼。 也还是这一句，围观的人“唰”地一下子静了下来。 有人小声说：“得！来横主儿了！” 也有人幸灾乐祸：“看吧，有好戏看啦！” 姜茂林悄声对成子、娟子说：“咱们也不好硬挤，看样子老唐也不会吃亏，注意观察。” 二人会意地点了点头。 “你——你是干啥的呀？你？”“鸡窝头”好像镇定些了，她松开了抓老唐胳膊的手，仰着脸，奇怪地问。 戴礼帽的人抬起踩在“鸡窝头”身上的那只脚，带着白手套的手掸了掸皮靴上的灰，然后拽着她的衣襟把她拉起来：“你问我？是干啥子的？” “嗯……？” “呦，呦，呦，瞧你那点胆子呦，还不回家先啃两个狗腰子？”他带着白手套的手在她眼前不停地晃动着，“要不然，大爷说出来，别吓破了你的胆儿呦！” “哈……”围观的人掀起一阵喧哗。 “这声音有点熟，怎么改了半生不熟的四川话？”成子轻声地对娟子说。 “是有点熟，你说，会不会是小刺梅？”娟子猜测着说。 “嘘——”姜茂林把两根手指放在嘴唇前，暗示他们不要说话，注意观察。 “唉，那个大兵呢？”“鸡窝头”好像要反守为攻，冲着戴礼帽的人喊，“他，他调戏妇女……！” 戴礼帽的人又一次薅住了她的衣襟，向前一拉，手指着老唐，脸对脸地逼问道：“他？调戏你？” “嗯，嗯……”“鸡窝头”那张惊恐的脸像捣蒜似地连连点头。 “啪！啪！”没等她把头点完，戴礼帽的人另一只手挥起来，就是两个大嘴巴子。“鸡窝头”那擦着白粉儿的脸上即刻显出了道道鲜红的印痕，鼻涕眼泪就像提起了泄洪闸那样，“唰唰”地流个不停。她扬起手背一抹，脸蛋儿顿时变成了花的，甚是滑稽。 “打得好！打得好哇！”围观者又是一阵喧哗。 “就凭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瘙样儿，倒给十根小黄鱼儿吧，啊！”说完，拽着她衣襟的手猛地向后一推，斥道，“滚！” “鸡窝头”向后连连退了几步，摔了个屁墩儿，爬起来连衣服上的土也顾不得掸，抱着头跌跌撞撞地跑了。 看到她那狼狈样，戴礼帽的人拍着手，咧着嘴儿笑了，冲着她嚷道：“回家洗洗干净，别一身骚味儿就出门！哈……” “滚吧！滚吧！呕，呕！……” 人们觉得解气，哄着、闹着、说着、笑着，慢慢地散开了。 老唐像是在找那个戴礼帽的人道谢时，那人早已无影无踪了。 “快，成子！”姜茂林两手搂着成子、娟子的肩头，“你们盯住那个‘鸡窝头’，我去追那个戴礼帽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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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7 13:5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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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8 08: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