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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小刺梅》12（下）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十二章 “刺梅”姑姑
姜茂林来不及多想。他用暖瓶给马大山续了点水，温和地说：“先说说你吧，家住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那个没什么好说的，一个人吃饱了那个一家子不饿。”他好像觉得身上发痒，一只手伸进棉袄里边抓挠边说，“我是那个城东马家坡的，俺那村不大，都是俺那个姓马的。我十岁那年个冬天，小日本把俺那个村给灭了，房子全烧了，一百多口子人，也那个全杀了。我从那个死人堆里爬出来，才知道我还活着，这条腿上那个挨了一枪……后来，让一个要饭的那个老光棍子给救了。他就住在那个鱼市，有两间半土房，我就跟了他……再后来，阎王爷那个找他去了，一些个没家没人管的那个小崽子，就跟了我。” “你的身世也够苦的。”姜茂林同情地看着他说，“唉，你再说说，你是咋认识小刺梅的，怎么叫她姑姑？” “要说这个，嘿嘿，不是跟您那个吹，整个那个雁城我是第一个那个认识她的，一见面，就先那个干了一仗！”他仰起了头，眉毛眼皮都在跳动，很是得意、神气。 姜茂林没吭声，静静地听着。 他像说书似的，讲得活灵活现，吐沫星子也在这房中飞了起来。 “大概有那个两年半了。那天那个特热。我那个带着八个小崽子，大的十三四岁，小的那个那年九岁，劫了一个那个戴草帽穿长衫的，那人可能是那个教书先生，拿了钱，我们就那个去下馆子……”
天闷热得很，没有一丝微风。 太阳像憋足了劲似的，把强烈的光喷射在站前广场上。 广场上空荡荡的。几个刚刚下了火车的旅客早就匆匆地找地方乘凉去了，就是那牌楼上“雁归”两个大大的黑字，也在反射着光，显得那么刺眼。牌楼西边不远处，有几片苫布架起的一个凉棚。棚下有大大小小的四张桌子，有两张桌上有人悠闲自得地在喝酒饮茶。靠墙的一张小桌子前，坐着一个干巴瘦的女人，乍一看像个老太太，细一打量，年纪大约四十岁上下，大概是原本枯瘦的身躯加上旅途劳顿所致吧。她身旁的一个凳子上放着一个花布包袱和一件女人穿的长袖褂子。不用问，准是刚刚下了火车的。 马大山一伙九个半大小伙子，光着膀子，穿着布条子当腰带扎腰的肥大裤子，有的裤脚还邋邋遢遢地挽着，手上耍弄着要饭的“打狗棒”，说着骂着直奔凉棚下那张大桌子而去。当他们落座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凳子。黑胖子站在那儿抬眼一扫，眼睛便盯住了那个放着包袱衣服的凳子，径直走到那凳子前，也不说话，伸手就去拿那凳子。 “这是俺闺女的。”那瘦女人说了一句。 黑胖子根本没理睬她的话，抄起凳子就走，那上面放的花布包袱和长袖褂子都滚落到了地上。那瘦女人白了他一眼没吭声。 不一会儿，一个齐眉短发，身穿湖蓝色短袖汗衫的女孩儿来到女人跟前，与她娘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她娘朝黑胖子努了努嘴。她便扬着头，走到了黑胖子的身旁。 女孩儿的走近，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不约而同地在看这女孩儿。 马大山迷着眼，用眼缝儿端详着。那女孩儿和黑胖子年记差不多，也就十二三岁，身板儿看不出壮实，比黑胖子矮半头，略瘦的小脸蛋儿黑红黑红的，就是一双大眼特有神。 “给俺凳子。”女孩儿推着黑胖子的肩头说。 黑胖子假装没听见，她又说了句：“给俺凳子。” 黑胖子不但没有理她，还握起拳头猛地向后朝她打去。 谁也没有想到，那女孩儿竟抓住了黑胖子打过来的手腕子，使劲地向下折去，疼得黑胖子“哎呀妈呀”地直叫。女孩儿听着他的叫喊，既不吭声也不松手，就是一个劲儿用力地折他的手腕子，直到黑胖子的屁股离开了他坐的凳子。女孩儿用脚一踢一松手，凳子挪地了，黑胖子倒摔了个大屁蹲儿，引得吃饭的人一阵哄堂大笑。 “哪儿来的黄毛丫头，你那个也敢亮翅！”马大山瞪起了眼珠子，冲着拿起凳子要走的女孩儿喊道。 马大山这么一喊，同桌的半大小子们都不笑了。一个个站起来，有的叉着腰，有的摁着桌子，还有的攥着拳头，嘲讽辱骂裹着唾沫星子朝女孩儿喷射过来，离她近的两个还扭住了她的胳膊…… 黑胖子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奸笑着：“行啊，小他妈的丫头片子，也不打听打听这儿是谁的码头！” “怎么着？要打架呀！”那女孩儿双肩用力一抖，甩开了抓她胳膊的两个小子，“说吧，玩素的还是玩荤的？” 就这一句，把马大山一伙都问愣了。一个个张着嘴，不知怎样对答才好。还是马大山来得快，他眼珠子一转，“嘿嘿”地干笑了两声问：“你那个就说说，素的咋玩儿，荤的又那个，咋玩儿？” “素的，咱们一个对一个，点到为止，不许耍赖！要玩儿荤的嘛，你们就一起上，死了伤了，活该！”女孩儿用手指着马大山，显出了十分神气十二分自信，“你们要是输了，规规矩矩地给我磕仨头，叫我三声姑奶奶，你们干不干？” “那，那个，你要是输了呢？”马大山紧逼不让。 那些个半大小子也跟着起哄：“是啊，你输了呢？” “任凭发落！”女孩儿真是爽快。接着她红着脸，调侃般地说，“我要输，也是输给你们大伙儿的，要打要罚你们一起上，可不兴一两个人使坏呀！” “那个，当真？”马大山要来个板上钉钉。 “瞧你们那点胆儿！一帮大小伙子，还怕我耍赖吗？”她的眉尖向上一翘，眼皮跟着向上一翻，笑着说，“给我凳子，肚子还咕咕叫呢。”说着拿起凳子就要走。 “慢着！话那个还，还没说完呢！”马大山喊住了她，冲着他手下的小伙子问：“咱，那个咱，咋个发落她呀？” “叫她挨着个地给咱磕仨头，叫三声爷！”小顺子嘴快，叉着腰瞪着眼说。 “不，不，咱也摔她屁蹲儿！”黑胖子也神气起来了，“谁叫她摔我来着？”他揉着屁股，“他妈的现在还疼呢。” 这帮半大小子嚷着，叫着，像炸了窝。 “啪！”马大山使劲地一拍桌子，“疾风暴雨”立刻止住了。一个个扬起脸，像哈巴狗似地等着马大山发令：“咱都是那个大老爷们，是吧？咱咋能打个认了输的黄毛丫头呢？也忒没那个爷们样了吧？她不是叫咱那个一块儿上吗？咱就依她，让她那个凉快凉快，把她身上的那些个零零碎碎儿都那个撕了！” 马大山的这个馊主意，刺激了那些半大小伙子们的神经，他们兴奋得“嗷嗷”地喊叫着、附和着。 “你看，那个咋样啊？”马大山兴冲冲地看着手足乱舞的手下，得意地怪笑着问那女孩儿。 “随你们的便！”那女孩儿回答得好干脆，真是不得不令人佩服。 “行啊，你们那个瞧这黄毛丫头，嘴还那个挺硬！”马大山嘴上不软，心里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发着狠说，“我倒要看看，你这黄毛丫头那个有几根肋巴骨！你就真的那个不怕？” “怕？就凭你们？”女孩儿环视了一眼这些个半大小伙子，一声冷笑，“我怕你们这帮癞蛤蟆，还没长吃天鹅肉的本事！”说完，拿起凳子到她的桌边吃饭去了。 这时，马大山们才注意到那个瘦女人就在一旁听着，看着，一句话也没说。直到女孩儿端起饭碗，才见她小声跟她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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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27 13:3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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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28 08:4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