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我的知青生活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五十七）

 

我们兴高彩烈喜气洋洋回到驻地，也忘了深秋山水的凉意，每个人脱的只剩下一件遮羞的褲头，跳进了巳显有些刺骨的河水里尽情地冲洗起来。不知是谁唱起了电影＜我们村里的年青人＞里的插曲｀谁说山西好风光＇来。清脆的歌声召来了几个流着鼻涕的山童看着我们，他们对我们这些知青的举动有些奇怪，也理解不了，更不可思议。我们用方言喊几个山童一块下来，他们似乎没有听懂山外的陕西方言，互相对视了几眼，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一个胆子稍大鼻涕流的最长的山童拿起一块石头朝河里扔来，我们用冰凉的河水还击，几个山童夺路而窜。心热水也显的温暖异常，我们尽情地在河水里恶作剧地嘻笑打闹着，直到太阳将要落山，我们才从河里爬出来。我们来后排已有一个多月，在石灰窑挖出人骨头时王厂长出山到公社汇报山里的情况时我们补充了一些粮食。前几天炊亊员已经告诉王厂长粮食不多了，按常理王厂长就应该出山运粮，但是王厂长不放心第二窑烧制的木炭，盯在这里，耽误了几天。我们所剩的粮食只够一天食用，如果再不运粮，大家就要饿肚子啦。我们平日里只要有吃的是不管闲的，那怕吃好吃坏都无所谓，只要是能吃饱就行。在山外队里缺粮个十天半月都好混，东家一个馍，西家一口汤都好对付。而在后排却不行。后排的贫下中农尚在温饱线以下，吃了上顿愁下顿，去给他们抢饭吃无疑于虎口夺食。这个消息一下子把我们的好心情击的粉碎。虽然王厂长看出了我们的心思，他反复地安慰我们说，明天一大早他就出山，赶天黑前一定会赶回来。我们也知道即使现在粮食不缺王厂长也是要出山的，他要到公社报喜。但他说的当天去当天回我们有点半信半疑。这条路我们不是没有走过，我们清楚这条路一来一回的距离要有七八十里，而且路又相当难走，王厂长又没有长飞毛腿，一天打个来回我们心里没有底。晚上王厂长把我们知青召集起来开了个会，把前一阶段的工作进行了总结，把第一窑木炭的失败和第二窑木炭的成功进行了对比，失败的原因和成功的经验谈了谈。王厂长谁也不得罪地把我们这些知青挨个点名表掦了一番。其实说这些没有用，我们现在唯一关心的是粮食，如果明天粮食不能到位，后天我们就面临着无米下锅的窘状，大家就会饿肚子。王厂长看到了大家烦燥的情绪，他不在说工作上的事情，而是给大家再次安慰了一番，说即使爬后天早上也会把粮食给大家运回来，保证大家不会饿肚子。听到王厂长这么说，我们的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王厂长要求我们明天把放在窑埸的木炭运回来就行，我们一口答应了下来。知青答应的如此干脆，叫王厂长还有点感动。他也给我们做了保证，明天晚上十二点以前一定把粮食运回来！这天晚上为了粮食大家都没有睡好，心里希望王厂长的承诺不要落空。

龙行天下

危机原来要断粮，

厂长答应立补上，

明天任务也确定，

且看结果怎么样。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五十八）

 

也可能是王厂长走了，大家有点放纵，也可能是大家昨天晚上心思太重睡的太晚，日头出来老高我们才醒。王厂长不在大家的心里感到轻松了不少，今天的活就是把窑埸的几百斤木炭背回来。这点活对于巳在农村锻炼了一年多的知青来说，只要想干可以说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的亊情。但为了这点活大家对于时间上的意见不太统一吵得是不可开交。有的说早干完早了亊，有的说就那么一点活早一点晚一点无所谓，有的说反正天黑前把木炭弄回来就行。十几个知青分了几个陣营为了一点小活早干晚干争的面红耳赤，陈志刚的驴皮气在爭吵中被激怒了起来，他把门敲得震天响，爭吵声停息了。陈志刚是主张早干完早完亊这一陣营的，他在争吵时容易冲动，也爱冲动。此时他的血液可能都集中在了脸上，脸红的和关公一样，怒发冲冠，肚子气的起伏的很大。面部表情有点恐怖，平日里大家就有点怯呼他，现在看到他这种表情没有人敢说话了。陈志刚吼道，下午能不能吃上饭还不知道，乘着现在大家肚子里还有点食，身上还有点劲，还有力气能干点活。昨天晚上的一个觉知青把这个茬口忘得一干二净，我们剩下的粮食只够对付今天的肚子，如果王厂长不能及时把粮食运回来，我们明天只能喝水充饥了。他的这一番话提醒了大家，大家这才意识到我们己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意见在每个知青的眼神中交流着，没有人再爭吵，不大一会，大家纷纷地动 了起来。按照我们来后排的这些知青的性格应该说是乐观的人要多一些。但陈志刚的一番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和思考，要是搁在从前，木炭烧成功了，活又不多，尽是心里乐开花的亊情，不唱上几段，吼上几声心里是过意不去的。而此刻我们走在上山的路上，大家都低着头，弯着腰一幅老态龙钟的模样，每个人此时用棍子也打不出个屁来。明天还能不能吃上饭这个沉甸甸的问题压在每个知青的心上，叫大家有点心慌意乱，心里不踏实。走到窑埸，由于心情的不同，大家心情的不轻松换来的是身体的疲备，一脸的倦容。每个人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歇了好大一会，大家从地上爬起来，仔细地看着经过我们知青的辛苦劳动建起的木炭窑及烧出的木炭，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湧上心头。虽然我们在这个地方呆的时间不是太长，但是大家对这里倾注过労动，肯定多少少也有点感情。回忆我们在窑上值夜班的情景，真有点｀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回想到这些大家对这个木炭窑埸真有点依依不舍，难解难分。木炭被大家小心翼翼地放在大号的背娄里背回了宿舍，宿舍的空地上到处都放满了木炭。虽然大家身上都落满了木炭的黑屑，但己没有了昨天那样的心情脱个赤麻肚到河里嘻笑打骂一番。草草洗个手，跑到灶房去看吃什么。我们剩下的粮食仅够每个人吃二两面条，大家翻箱到柜把能翻到的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那时我们正是长身体的时侯，每顿吃个半斤八两是非常正常的亊情。耳听为虛，眼见为实。真的是要断顿了。面对眼前这种情况，大家心里最想的人就是王厂长。万一王厂长今天晚上回不来怎么办？有些事情是不能多想的，越想心里会越难受。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王厂长，我们齐刷刷地站在宿社的高台上，眼望着山口的路，猜想着王厂长此刻身在何处。越望越想，越想越望，但眼睛望累了，也不见王厂长的身影，此时山上陣陣凉风袭来，夹带着些许的水汽，变天啦！我们的心里开始害怕了起来。

龙行天下

早起有人想偷懒，

志刚点明粮要断，

赶紧把炭背回来，

高台望眼皆欲穿。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五十九）

 

有很多事情是祸不单行，怕什么来什么。正应了那句老话屋漏偏遇连阴雨。下午六点以后我们是彻底断粮了。我们把所有装面的袋子狠劲地抖了好几遍，又扫了好几遍，做出来的饭每个人仅吃了个半饱。没有办法，每人只好喝了几大碗稀不拉几的面汤充了充。大家对王厂长是望穿秋水，但左也不到，右也不见。这时山风刮的越来越猛，我们的心开始下沉了起来。来后排的这些知青大多都参加过风阁岭公社修路的大会战，多多少少对通关河有些了解。风平浪静时，这条河乖巧可人，温柔可亲。水声清脆，波光鳞鳞，小鱼在水中戏游，水鸟在岸边冼羽，处处山光水色，入眼美景叫人流连忘返。一旦阴风怒号，霪雨霏霏，混浊之浪排山到海，浊水拍岸，声响怪异，如狮虎之吼，听者心惊胆颤，观见者无不魂不附体，两腿发軟。我们来后排一月有余，虽有阴天，但大多是艳阳高照，风和日丽。而此时，我们断了粮食，偏又遇上了这样恶劣的天气。这种天气要想顺利地通过通关河道是万万不可能的。一旦下起雨来，通关河是必发洪水。小下小发，大下大发，粮食是运不进来了，我们肯定要忍饥挨饿了。晚上八点，狂风夹着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不大一会变成了瓢波大雨倾盆而下。我们冒雨站在宿社的高台上依然向山口望着，希望此时此刻能看到王厂长的身影或是照路的灯光。不大一会，我们每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而王厂长依然未见回来，这时我们身上也冷，心里更凉，有一种被骗的感觉在心中升腾，对王厂长已丧失了所有的念想。回到宿舍，大家脱去了被雨淋湿的衣服，怨怒仇恨之火在心中燃烧，无处发泄，纷纷地开始骂起人来。今天从山上炭窑背下来的木炭几乎占据了宿舍里的所有空地，大家光着身子坐在炕沿上，满眼皆是黑乎乎的木炭。不见木炭还罢，看见这些木炭，大家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为了烧这些木炭，我们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埸。坐在炕沿上看着这些木炭，越看大家想的就越多，想的越多大家心里的气也就越大。此时不知是那个知青说道，我们在这里忍饥受冻，弄不好王厂长正在公社喝酒吃肉呢！大家听到这话心中的怨气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起来。我们把木炭架上了三堆，每堆有百十斤左右，一把火点了起来。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伴随着电闪雷鸣，我们每个人都无心睡觉，各自望着汹汹燃烧的炭火，想着各自的心亊。过了不大一会，在宿舍里已隐隐听到了通关河洪水咆哮的声音，每个人在这个声音的刺激下，对王厂长仅存的一点点幻想彻底破灭了。出于报复心理，我们把背回来的一半木炭都架了起来，炭火太猛，把我们的炕沿木都烧的烫手，虽然外面大雨如注，阴风陣陣，但宿舍里确热的炙人。虽然我们每个人都汗流夹背，气都有点上不来，但想着王厂长对我们的承诺似是而非，我们也让他对公社领导的承诺付之东流，大家还是觉得心里解气。痛快是痛快了，但静下心来想一想明天的亊情，没有吃的，一顿尚可，二顿尚能坚持，三顿咬咬牙也能忍受，但如此恶劣之天气，洪水泛滥，恐怕三五天粮食也不可能运得进来，大家的心里真都有点后怕了起来。

龙行天下

到了夜晚真断粮，

瓢泼大雨路难上，

知青气得点炭火，

想起挨饿怕得慌。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六十）

 

常言来说是夜雨好入梦，但我们躺在床上谁也睡不着，每个人听着屋外 劈天盖地的雨声，心里烦燥的不行。如果没有这埸雨，我们的粮食也有可能及时运来。就不会饿肚子。在我们成长軌迹中，每个知青都有过挨饿的经历，但那都是偶尔的亊情，家中无粮，尚可以用野菜充饥，但也没有两三天饿肚子的阅历。而在后排这个地方却叫我们把这样的亊情给摊上了，大家想到这些对王厂长恨得是咬牙切齿。天若晴好，我们还可以上山下滩采挖野菜用以充饥，而现在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野菜都无处可挖。几个平时饭量大的知青在床上哎声叹气，嘴里不干不淨地骂个不停，也不知他们是在骂人还是骂亊。而饭量稍小一些的知青则在被窝里长须短叹，辗转反复，无法安眠。在叹气和怨恨中，大家还是没有抗拒了睡意的侵袭，昏昏沉沉中睡着了。第二天天亮后，大家虽然醒来，但没有一个人是自然醒，全部都是饿醒的。虽然醒了，但没有一个人起床，大家心里都清楚，起了床也无米下锅，无粮造饭，还不如躺在床上，养养精蓄蓄锐，等雨停了，也好有点力气找点吃的。十点左右雨停了风住了。我们纷纷从床上爬起来，出门一看，原来清澈见底风平浪静的通关河混浊一片，渾黄的河水表面飘浮着乱草杂木，污浊不堪。原先窄小的河面现如今扩展了好几倍，从前平缓的水流现如今变得飞泄而下，后浪湧着前浪，一浪高过一浪，时不时河面上会飘流上几根粗壮的大树在河面上打着滚的向下游冲撞而行。进山的路已被河水淹的看不到踪影。看这样的洪水陣势，没有个三五天很难退下来，也就是说我们断粮的时间也得要五天上下，想到这里，我们每个人都到吸了一口凉气。如同掉进了冰窖里，渾身打起了冷颤。要想在河道里寻找充饥的东西巳不可能，回头看山，虽然雨停了，但山上的雾气很重，十几米就看不到任何东西，而且山路泥泞不堪，人根本无法行走。最关健的是我们所吃过的野菜无非是灰灰菜，岌岌菜，山芹菜，山韮菜，其它的野菜没有吃过，所以也无从谈起认得，此时这个时间段我们认识并且吃过的几种野菜都巳过去了时节，其它的野菜是什么样，到那里去釆挖我们是两眼一抹黑。昨天下午的半碗残羮晚上早已消化的干净无余，此时大家的肚子里空无一物，咕咕的闹个不停。用野菜充饥看来巳没有什么希望！几个饭量大的知青开始一瓢接一瓢的喝起水来。六七瓢水下肚，肚子撑得滾圆，内里充实了，肚子里的咕咕声消弱了下去。饭量小的知青也纷纷效仿起来。但水充饥的作用太有限，半个小时过去，肚子又开始闹了起来，周而复始七八次后，越用水充饥，饥饿感反而来的越猛烈。看看身后雾气笼罩的群山，再看看眼前奔腾渾黄的河水，大家的情绪开始失控了起来，每个人陷入到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不能自拔，仿佛我们的生命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有几个胆小的知青眼中含泪，无助的眼神已经失去了光泽，显的有点渗人。

龙行天下

饥饿袭来太无奈，

知青怨恨厂长来，

清水拼命灌大肚，

结果越是绝望在。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一百六十一）

 

    

人在绝望的时侯下意识里是要拚命一下的。求生的欲望是人的本能，也是人的潜在本质。我们此时虽然心里的热度在一点点消退，但欲望却相对强烈。就凭着这种欲望我们咬牙坚持着向山外一步一步地走着。古人说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一点都没有错。当我们走到一处河床很宽的地方时，王振铎突然惊呼了起来，手指着对岸，情绪相当激动。我们不知就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我们所有的知青都兴奋了起来。原来河的对面有一块土豆地，当地的贫下中农不知为什么没有收，土豆的秧子虽然发黄枯萎，搭拉着头在河风中东摇西晃，但我们的眼睛此时却亮的出奇，看的是格外清楚。发黄枯萎的土豆秧此刻在我们的眼里犹如一朵朵盛开的鲜花，叫人赏心悦目，心花怒放，我们每个知青犹如打了一针鸡血一样，激动的情绪难以自拔，这是这几天以来第一次看到能吃的东西，大家能不高兴吗。但是大家仔细地看过这里的地形后，心又凉了半截。这里是一块较为宽阔的平地，东河岸到西河岸的距离超不过三十米，而且地势也平缓顺溜，搁在以前，我们一个三级跳就可以跨到对岸。但现在正发着洪水，河水的宽度虽然只有十米不到，但由于河水几乎都是泥水，根本看不到河水下面的情况，几天洪水的冲刷，河床里那深那浅不得而知，再加上洪水的流速很急，贸然过河相当危险。我们正准备在一起商量一下釆取什么办法过河最为安全，只见王振铎一个人毅然决然地向河对岸冲去。王振铎是我们去后排的知青中个子最小身体最瘦的人，平日里话也不多，性格相对孤辟一些，我们在后排吃饭没有定量，也不用饭票，能不能吃饱全看你吃饭的速度和身体的强壮程度。由于王振铎的性格和身板，他要在能多吃上恐怕很难爭得过其它知青。特别是我们出山的前三四天，由于粮食不多，每次做的饭本来就吃不饱，大家每次吃饭都不是排队打饭而成了抢饭。这样王振铎就亏欠了不少。可能是太饿的缘故，如今终于见到能吃的东西，已经无所考虑，也顾不了那么多，也忘 了什么危险不危险。心里只有一个念想，填饱肚子！走到河的中心时，王振铎的步子还祘稳定，我们每个人都在咬着牙为他使着劲，离对岸还有二米左右的距离时，我们咬紧的牙关才松了下来，心想总祘是安全的过去了。谁知就要到对岸了，不知是河床下面有个深坑还是王振铎饿的脚下有些发软，他一脚没有踩稳，人摔到了！转眼之间，洪水就把他冲出去五六米，他在河水中打着滾，双手在空中胡乱地舞抓着。我们都惊呆了，用足了全身的的力气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每个人的心 怦怦乱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里想着这下完了。我们焦急地在想着如何去营救他，王振铎被冲出去十五六米时，身上的衣服被河床里的碎石磨的成了碎条状，褲子被河水已冲掉，万幸的是一块大石头挡住了他，他抓住大石头歇了一会终于爬上了西岸。看到他爬上了岸，我们狂跳不止的心才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王振绎踉跄着走到土豆地里，挖出几个土豆也不管有泥没泥，干净与否，大口大口地生吃了起来。十几分钟后，王振铎有力的站了起来，一溜小跑地沿着河边把褲子找了回来。他跑到土豆地狂挖了不少土豆，把挖出的土豆装到两个褲子腿里，捆好后挂在脖子上，向我们走过来。可能是吃土豆肚子里有货的原因，他的脚步此刻实在了不少。我们连忙用滕条拉着全部下河去接他。把他从河对岸平安接过来后，缷下他脖子上的土豆，从褲腿里倒了出来，看到这些土豆，六七天来我们的心第一次踏实了起来。

龙行天下

忍饥朝向山外走，

大河对岸见土豆，

振绎玩命去收集，

大伙心中踏实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