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难忘的记忆 作者 董永华

一次难忘的记忆

   每当我想起下乡那些事,心里总有诸多感慨，这其中有艰辛，有伤感，有欢乐，有感动，也有令人后怕的惊险。

   下乡第二年，一些基本的农活我们都会干了。从早春开始，我们八间六队的知青就和社员一起完成了修坝，平地，育苗，插秧，挠秧，拔草，施肥，喷药等一系列水稻种植流程。到了八月份，水稻进入了分蘖期，当我们看着稻苗一天天地长高，一天天地壮实，大地披上了绿装，心里格外高兴，期待着秋天能有一个好收成。水稻封垄后，田里的活暂告一段落。农闲了，本以为可以歇息一下，可农闲人不闲，割草备畜粮的任务又开始了。这一天，生产组长李长录安排我们知青割草。一大早我们就带着镰刀、绳子出发了，我们来到了田头、堤坝，荒滩，各自忙碌，寻找适合喂牲畜的稗草。其实稗草真的不很多，我们每个人边走边四处寻找，只要看见哪里有草就紧忙走过去，割下来捆上，又往另一处寻找，忙乎了大半天，逐渐的每个人都割了一大捆，背在后背，绳子把肩头勒出一道红印。正值三伏酷暑，快到中午了，一丝风也没有，太阳像似和我们叫劲，火辣辣的毒，空气弥漫着潮热，不干活都喘不过气来，何况我们还背着青草在没有一点遮挡的野外挥镰割草。汗水顺着我们的脸颊往下淌，浑身都湿透了，衣衫紧贴在身上，后背上的草芒把我们的脖子和脸划出一条条的小印痕，被汗水一渍又痛又痒。我们一个个口干舌燥，连累带饿，恨不得找一个清凉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来，不想干了。但怎么可以呢？我们还得低头弯腰，踉踉跄跄的走着，找着，割着。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距生产队四里多远的兴隆河边。兴隆河是一条较宽的河，也是用于灌溉水田的储水池，能浇灌近千亩稻田。看见那不算清澈的河水，我们顿感一丝凉意。那时，在落后贫穷的乡下，洗澡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每天辛苦劳累，根本没有闲暇去盘山澡堂洗澡，平时只能在屋子里，用冷水简单擦拭一下。此时，我们看看河水，又看看满身的汗水和泥巴，真想跳进河里洗一个通快啊！也不知哪位同学喊了一嗓子：咱们下河洗澡啊？这一喊正合大家的心意，就不约而同的响应：太好了，我们洗澡了!除了付文焕等几位怕水的同学没下河，我们几个胆大的女生，忘记了疲劳，忘记了是否安全。找了一个避静的地方，先是小心翼翼的东张西望，然后羞羞答答的脱掉了外衣，穿着背心和内裤，互相掺扶着从较浅的地方下水了，嗨！还别说，顿时就凉快了。大家一边洗一边嬉戏，互相打逗，有的同学还在河里游起泳来，好爽啊!  正当大家兴趣高涨，我突然听到有人惊恐的大叫：不好了，王宝华掉河中间了，够不着底了！  原来这条河两边较浅，中间是两米多深的沟，呈斗型，且河底泥土松软。王宝华身材较胖又不会游泳，就在河边洗着。谁知她没加小心，脚底一滑，沉没在水里不见影了。由于害怕加之慌乱，手脚不听使唤，在水里胡乱扒拉着，忽而沉下，忽而浮起。见状，我没时间考虑自己水性如何，没时间考虑水底状况如何，急忙向她落水的地方游去。由于没有救人经验，我游到宝华身边，一把抓住她就想往岸边带。可溺水的人都有本能的拼命挣扎，我抓住了她，她也抓住了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不肯松手。就这样宝华把我也拖进了河中央，并将我压到水里。她趁机把头露出水面吸了一口气，而我却在水底连喝了几口水。当我憋气浮出水面后急中生智，我用力把她的手扯开，游到了她的身后，从后背往前推她。这时其它女同学也奋不顾身赶来帮忙，我在深水里推，同学们在浅水里往岸上连拖带拽，最终齐心协力的将王宝华抱上了岸。我连累带吓，已是筋疲力尽，瘫坐在水里，呼呼的喘着粗气。这时同学们都围着宝华，大声呼喊她的名字，高丽英，金文燕，李静婉，刘德萍，宋丽霞，姜秀菊等同学不停的拍打她，翻身空水，让她吐出来呛进体内的水。过了一会儿王宝华逐渐的有了意识，苏醒了过来。大家慌乱的神态也稍有缓和。很快同学和社员们赶来帮忙并向兴隆大队的社员借来了门板，做了一付担架，绕路将王宝华抬回了青年点。大队的赤脚医生给她做了检查和处置，简单的嘱咐了几点注意事项就走了。

   夜晚，月亮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天气依然闷热，让人喘不过气来。成群的蚊子、小咬在昏黄的灯下乱舞，可屋子里却静悄悄的，没有了往日的谈笑声。大家的心情非常的沉重。我们还是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离开家乡在这艰苦的地方磨练。只是艰苦也就罢了，原来我们要面对的还有比艰苦更难以让我们接受的事物，那就是恐惧和我们不能掌控的命运。望着躺在炕上的王宝华，当时的场景，现时的后怕，让我们的心揪到了嗓子眼，先是有人呜呜的哭出声来，接着大家哭成一团。这凄凉而又悲壮的哭泣，在夜空回荡，像一把锋利的刀，在我们的心头刻上了一辈子也抹不掉的阴影。那惊心动魄的经历，让我们一夜无眠。我们轮流的照看着宝华，生怕有什么闪失，患难之情在那一夜得到了诠释。 

   多少年过去了，我每次想起这些，除了心有余悸，还有满满的感动。难忘的知青岁月，我们经历了太多的酸甜苦辣，承担了太多的艰辛和磨难。可我们在同甘共苦的患难中结下了友谊，这才是值得我们用一生来珍藏的财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