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足迹】荒原情思 作者 王满祥

【兵团足迹】荒原情思

一：打更（geng平声）

 那一年，国家实行推荐工农兵学员上大学的政策。我们连经过推荐、政审等几个环节的程序，被推荐的人员，大都顺利地通过了。只需等待学校发录取《通知书》了。我和徐继成战友，是连队的第一批。我所报的学校是北京航空学院，学科是导弹，弹体系。

 其间，连队领导找我谈话，让我交接工作。并决定，在我等学校录取通知的这段时间里，由我负责连队的打更工作。

 打更，这是当地的一种叫法。其实，就是值夜班。其主要任务，就是负责连队的营房区、宿舍区、办公区、库房区（油料库、物资库、储油罐等）、麦场等区域的安全保卫工作。具体方式：夜间巡逻。

 此前，麦场曾出现过，粮囤被牛顶破的问题；深山里的盲流，到连队麦场盗窃粮食的现象。所以，巡视麦场，这是必须重点关注的两项重要的任务。

 还有就是，根据春夏秋冬的不同季节，随时重点观察麦场的不同动向。如，夏季的雨情；冬季的风情等。

 总之，我虽然没有做过打更这项工作。但是，领导布置之后，我还是痛快地接受了。

 因为我想：一是，正像领导所说的那样，要站好最后的一班岗；二是，本来就应该无条件服从组织的任何安排。

 自此，我便开始了连队的打更生涯。

二：大青

 当我正式上岗后，在我夜巡之时，总会看到有一只狗，老是跟着我。一开始，我有些疑惑。我想，它是要干什么呀？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呢？夜间，透过连部窗子照射出来的灯光，我才发现，原来它是大青。

 大青是连队老赵头儿家的一只公狗。老赵头儿家还有好几只狗呢。其中，还有一只母狗，它是那几只小狗的母亲。大青是那几只小狗的父亲。这只公狗和这只母狗，它们可非同一般。它们经常陪家人上山去打猎，也还经常跟随猎人上山去打围。

 打围是猎人们的行话。所谓打围就是由猎人们带着一群猎狗，上山去打猎。只有猎狗，才是跟随猎人进行打猎的行家，一般没有经过训练的狗是不行的。因为，一旦发现了猎物，这些猎狗他们就会就地自动趴下，一动不动，也丝毫一声不吭。以免惊动了猎物。等猎人枪响之后，它们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然冲向猎物，形成一个包围圈，它们协同一致，共同把猎物制服。凡是参加过打围的狗，它们都训练有素。它们有经验、守规矩。并且，具有奋不顾身，团结协作，勇于牺牲的精神。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大青越加敬佩起来。所以，我便试着与它接近，和它交朋友。我想，如果在连队打更期间，每天都有大青与我为伴，那该多好啊！不仅消除了我的孤独与寂寞，还又多了一对眼睛。它可以提早，并准确地发现目标。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它将给我增添不小的安全感。

 每当我到连队食堂去吃夜班饭，大青都不进食堂。而是就趴在食堂的门口，等着我出来。然后跟着我走，我去哪，它就跟到哪。来到连部也是一样，每当我走进连部，它从来也不跟着我进去。而是，安安静静地趴在连部的门外，一直等我出来，跟着我去巡逻。

 我不禁在想，大青它可真不愧是一只专业有素的猎犬啊！看它多有规矩，多董事儿啊！我每天吃过夜班饭，都要多带两个大馒头，用来奖赏我的好兄弟——大青。它也不再离我那么远了。而且，它只在我的前后左右转悠。我还经常不时地蹲下身来，摸摸它的头，拍拍它的背。它也很甘心情愿，顺从地跟着我。久而久之，我俩已成为了好朋友。

三、送饭

 一天，连队领导找到我，对我说：“满祥，今天机务有夜班，没有人送饭。你给机务车组送趟饭吧。”我毫不犹豫，就一口答应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机务上有一台拖拉机，是在连队六号地下边，叫大裤裆腿的地号里进行翻地。这里，距离连队较远。所以，在这里工作的驾驶员，不能回连队吃夜班饭，只能派人去给他们送返。

 那天，吃过夜班饭，我找了一根扁担。扁担的一头是盛开水的壶，另一头是盛饭菜的桶。我还挎着那个三节手电筒。另外，我又带上了两个大馒头。并叫上大青，随我一起出发。真没想到，才走到连队公路与麦场路，与通向十九连的交汇处，大青它怎么也不肯再随我往南走了。因为，六号地下边叫大裤裆腿的地号，是在连队的东南方向，大约距连队有三四里地远。看到大青它如此的表现，于是我放下担子，蹲下身来，和大青耐心地商量：“哥们儿！怎么啦？咱们走啊！送完了夜班饭，咱们就回来。还是一块儿去巡逻，怎么样？”不管我怎么说，大青就是蹲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只好再次劝它：“嗨！别价呀！你也太不够意思啦。今天是个夜黑天，你也忍心让哥们儿一个人去那么远？而且，还是我平生的第一次走夜路啊。得了，你就陪哥们儿走一趟吧！啊？……”它大青仍是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没办法，我眼睁睁地看着大青，呆呆地蹲在那里。只好一个人独自上路，朝着通向十九连的沙石大道，打开手电，一直向南行进。

 我越走，心里越发毛。心想，怎么就这么巧呢？今天让我去送夜班饭，正赶上伸手不见五指，到处漆黑一片。而且，今天大青又闹别扭，说出大天，死活它也不跟我走。要说也是，人家大青还真是专业有素，只同意跟我进行连队的巡逻保卫。至于别的任务，人家一概不参与。界限分明，绝不越雷池一步啊！

 那天夜间的气候，还是比较凉爽的。我肩上的担子，虽不算重，但走上几里路，心中又有些胆却，竟然会满身冒汗。不知不觉中，我已来到了与大裤裆腿地号，相对头的地方。

 我急忙放下肩上的担子，准备休息片刻，然后再继续朝着目的地行进。我的周围一片漆黑。突然，让我发现，就在前方大裤裆腿地号的方向，闪着一对亮晶晶的绿光。顿时使我觉出一种不祥之兆。

蓦然，在我的脑海闪过“瘸狼”两个字。

四、对峙

 之前，在连队战友们的闲谈中，我曾听到过一只瘸狼的故事。

 一次，在连队的猪号，窜来一只饥饿的孤狼。只见它急切地跳进猪舍，叼起一头五六十斤的半大猪，越过猪舍的栅栏就跑。再后来，又发现这只狼，它用嘴死死地咬住猪的一支耳朵，后边用它的尾巴，像用鞭子一样，不断抽打猪的屁股。这只狼，就这样迅速地把猪赶往大裤裆腿的方向去了。

 据说，这只孤狼也曾遭遇过猎枪。只是侥幸，没有被打死，而只伤了一条腿。

 想到这些，我不禁越加紧张起来。常言道：麻秆打狼，两头害怕。此时，我不知道它害怕不害怕。反正，我是很恐惧的。因为，在我的手中，只有一根扁担，一只手电筒。然而，我手中的这根扁担，是否能够有效地帮助我，与这只孤狼展开搏斗，并能取得是成功，也未可知。

 当下，我只能凭借连队老职工们传授给我的经验，用发光的手电筒进行划圈儿，来吓唬这只恶狼。听连队的老职工们说过，狼是怕火的，又疑心很大。它见你有一个着火的火圈儿，自然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当时，我就是凭借着学来的这一点儿生活知识，坚持着与狼对峙。有时，我只见那只狼，它不时离开原地，不停地走来走去的。我不禁自言自语道：你这个坏蛋，我马上就要去北京上大学了，难道你真的要葬送我的前程不成？

 此时，我的心里在不停地打鼓。想到了大青，如果它要是在我的身边该多好啊！它不仅给我壮胆，肯定还会助我一臂之力。也是，如果它能知道我今天有这样的遭遇，它也一定会主动陪我一起前来的。

 我又想，狼的嗅觉是极其灵敏的。如果现在我手中有一支枪，不管是能否打得准，只要是枪声一响，它也就早跑得无影无踪了。

 只可惜，我现在几乎只是赤手空拳啊！

五、解脱

 正在我焦急万分之际，只听得从大裤裆腿地号的方向，传来了“隆隆”拖拉机的轰鸣声。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进而，又不断地闪出一起一伏车灯的亮光来。

 此时，我喜悦的心情，无以言表。

 此刻，当我再去仔细寻找那对绿光时，早已不知是何去向了。于是，我挑起担子，铆足了力气，直朝着拖拉机的方向奔去……

 拖拉机开到地头，停了下来，随即我也到了。见到战友，犹如见到了救星。我把饭菜一一拿了出来，递给师父。此时，我迫不及待，连忙把刚才发生的孤狼一事，一五一十的详尽道来。驾驶员师傅边吃边听，并无丝毫惊讶之状。而是，微笑着对我说：“是啊，我们打夜班，经常都会碰见它。”

 等到师傅吃完饭，吸过烟，喝足水，又要开始工作了。他便对我说：“满祥，离天亮还早着呢，我还得再干一阵子呢。你就先回去吧！”“啥？”“不！不！不！”我急忙解释道：“我才不回去呢！我和你一起翻地。到明儿早上，咱们一起回连。如果我现在走，天又这么黑，不知那个坏家伙在哪憋着我呢！我还是和你作个伴儿吧！”

 就这样，我和驾驶员师傅一起，一直坐在拖拉机的驾驶室里。这一晚，我还学了开车翻地。学会用方向杆，左右调整方向，尽量把地翻直，不留一点儿空白。就这样，我和师傅这一宿，没有一点儿睏意。我兴致勃勃地学开拖拉机。直到天明，才回到连队。

 在光天化日下，真好！一切都是那么的明亮。那个坏家伙，它白天不敢见人。现在，已早不知它躲到哪里去了。

 此时，只见大青直向跑来了，还频频地摇着尾巴。

 我亲切地招呼它：“过来，大青！”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拍着它的背……

 分离半宿，我们好友又亲切地相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