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后续
落在大地上的星星 我一口气登上了山顶，然而，我却迷惑了，这就是我曾走过千百次的路吗？ 眼前，一大片果树林，整整齐齐的的一直排到山下。眼下恰是水果收获的季节，整个果林里，红实累累，苹果飘香，蜜蜂奔忙，小鸟歌唱。一条清亮的小溪在阳光的照耀下向山下快活的流去。山下芳草如毡，绿树成荫，一层淡淡的紫蓝色的烟雾在深谷中浮动着。 我抹了一把汗向前继续辨认着，可是从山顶到山脚，我都没找出一处熟悉的标记来。那山顶用白石镶嵌的“农业学大寨”的巨幅标语呢？那山腰常年流水的马屁砬子呢？那还是不是西山呢？如果是的话，那山脚下该是我三十儿年前插队呆过的星星屯啦。可是，一排茂密钻天的绿杨挡住了我的眼睛。看来，我是真的迷路了。我得好好想一想。 我离开星星屯整整三十三年了。三十几年中，我对这里总有一股割舍不断的眷恋之情。我总期望有一天来到这里看望父老乡亲；看看这里的山水田地；看看这里的玉米高粱，鸡鸭猪狗。但终因种种原因未能如愿。去年冬天，一位进城办事的老乡在街上遇到了我，他高喉大嗓的对我说：“你怎么老也不回屯里看看呀？该不是身价高了，看不起我们屯老二了吧？说家里话吧，我家现在和你当初在的时候不一样了！你再下屯，我不会用咸菜条子就地瓜干子酒待见你了。我过好啦，我给你摆席。你可指定抽个空去看看我们，多呆上几天哪。面对这耿直的热情劲，我的心里暖融融的，我也只能面带笑容恭恭敬敬的连连点头说：“那是，那是，一定一定。”末了，这老哥气哼哼的给我甩了一口袋冻豆腐，粘豆包之类的东西，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这老哥，嘿。 今天，恰好我随文联作协的采风团下乡采访，分组的时候也恰巧分到了我插过队的星星屯，为了好好看看这里的变化，我就有意没走大路，而是从西山的背后绕路下来，为的就是居高临下好好看看星星屯的全貌。每曾想刚翻过山梁就不知走哪好了。也好，索性慢慢寻路下山吧。 我们下乡时的青年点，有一位给我们烧火做饭的老赵头。他曾经说过：早年间，天上有一口八角井。传说王母娘娘在打水的时候，一脚蹬空，踩掉了一块砖，落到了这里，就成了今天的星星屯。是呀，听了这个美丽的故事以后，我常常在黑夜里仰望天空，那广阔无垠的星空还真有一小圈七颗星，漏下砖的地方确实有一个缺口。这个传说曾在我的心中激起过多少奇妙的梦幻啊！ 星星屯的名字虽美，却很穷。在那个年代，社员们累死累活的干一整天工分也就只能挣一张邮票钱（那时的邮票是八分钱一张）。一年的油盐酱醋的零花钱，只能靠卖猪羔子和捅鸡屁股来对付。说来可怜，我当了四年知青，临到抽工回城的时候，生产队还欠我三十几元钱，可说啥也拿不出一分钱现金来。生产队的老队长蹲在墙根抽了半天烟后闷闷的告诉我，说：“现金从队上是拿不出了，借也借不到。这样，队上新添了一窝小猪羔，你挑上几只到集上卖了，把钱拿回去吧。”天哪，队上不是正指望这些猪羔子卖钱等着换大车胎的吗！当然，我没有抓猪羔子，可这件事却在我的心目中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印象。 “喂，大叔，打哪来的呀？”一个稚嫰的声音在喊我。 我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个背书包的孩子。这孩子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运动服，胸口系着一条红领巾。光着脚，一双鞋却拎在手里。当我告诉他我的去向之后，他爽快的说：“跟我走吧，我也去那儿。”我正愁不知走哪条路好的时候，听他这么一说，就喜出望外的跟着他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我向他打听起星星屯的乡亲们现在的生活状况，小孩子蹦蹦跳跳的告诉我说：都过好了。清河家买了台大解放车拉脚，还清了三千多元的“三角债”，还盖起了新房子。葡萄大王家又重新建起了葡萄园子，每年光这就收入六、七千元呢。还有几家联合办起了塑料管厂的，开豆腐房的、扣暖棚种菜的、承包果园的……咳，都富得流油了。小孩的一番话，真使我听的心花怒放，赞叹不已。 夕阳斜照，遍野生辉。我们走到一个四周长满马莲的小水塘边。孩子洗了脚，穿上鞋后对我说：“大叔，我要从这拐弯回家了。您就顺着路直往前走，一会儿就到了。”说完，就蹦蹦跳跳的跑了。 我走出柳树林，放眼望去。哈，原来星星屯就在坡下，只是，它不在是旧时的模样了。眼前一条宽敞的柏油公路直通屯里几辆农用三轮车拉着果筐突突的象屯里开去。屯口，一排排银灰色的北京平房整齐排在大路的两边，在落日的余辉的照耀下，房檐的马赛克闪着金灿灿的光芒；屯里，炊烟已经升起，它象飘浮的轻纱在树稍上轻轻摆动。微风中，一阵轻松的音乐伴着鸡鸭猪羊的欢歌隐隐传来。啊，这就是我离开三十年后的故乡。我陶醉了，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了。 不知何时，天上出现了几颗星星，不知何时，谁家亮起了灯光。灯光，星光，闪闪烁烁，连绵不断，伸向西山，天地相连。我不禁又想起了那个关于星星屯的传说。眼下，这些万家灯火，不就是落在大地上的星星么？ 2009年9月23日于温滴楼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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