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随风万里》181（下）东欧初出国门

     181、东欧初出国门 

    【2】我们从罗马尼亚乘火车抵达保加利亚首都索菲亚，这次中国青年发明家代表团参展，是由保加利亚政府部长会议主席格时沙．菲利波夫致涵中国赵总理，邀请中国派团参加。中国驻保加利亚大使馆全力配合我们工作。我们住在使馆，大使亲自出面安排，指定使馆商务处小吴带车全程接待，小吴南方人，广闻博见，聪明热情。我们身在异囯，在中国驻外使馆，感觉就象回到家里一样。 

    保加利亚位于欧洲东南部巴尔干半岛，人口有700多万，东部濒临黑海。保加利亚首都索菲亚，以花园城市闻名于世，走在大街林荫大道上，各种建筑都掩映在葱郁的林木中，盛开的鲜花随处可见。使馆同事告诉我们，索菲亚居民普遍喜欢种花，鲜花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漫步市区，出售鲜花的商店、路边花摊随处可见。拥有120多万人的城市，民居外墙大都是白色和粉色，街心花园竞达600多处，喷泉水雾，幽雅景致，花香淡雅。这里四季如春，冬夏温差不大。 

    站在这里，我不由想起国际共运重要领导人季米特洛夫，他是保共的创始人，他在纳粹德国法庭上，揭露＂国会纵火案＂是法西斯精心策划的阴谋，大义凛然的辨护词，享誉世界。领导共产国际的季米特洛夫，与延安党的最高领导人确立有密切关系。他还曾与铁托等人计划建立多国的巴尔干联邦，斯大林闻讯勃然大怒，1949年7月，保共总书记季米特洛夫扑朔迷离去世在苏联莫斯科。 

    我们参观了保加利亚索菲亚教堂，红色砖墙的教堂，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6世纪。据介绍，14世纪，索菲亚市因这所教堂的名字而得名。现在我们看到的教堂，是11世纪时，按照4一6世纪旧教堂格局重新建造的，建在历史上几座教堂的旧址之上。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踏进教堂的圣殿，阳光透过五彩缤纷的玻璃窗户洒在大厅中，木椅整齐排列，神秘而又好奇。教堂古老的建筑，优雅庄重的室内装饰，花朵和动物图案马赛克地板，精美绝伦的壁画，无不让人惊叹。教堂里肃静，我似乎感觉在探视另一个未知世界，从中了解西方文化形态。 

    在索菲亚稍停两日，我们在使馆商务处小吴驾车陪同下，赶往距索菲亚东南120公里的普罗夫迪夫市，这里是保加利亚第二大城市，也是欧州最古老的城市之一，人口有70多万。这里是保加利亚民族复兴发源地之一，古迹众多。曾经是欧亚大陆重要的贸易中心，自1933年起，每年都会在这里举办春秋两季国际博览会，是重要的国际商务交流活动的平台。这时候，我们似乎才明白，为什么＂世界青年发明家展览会＂选在这里。 

    普罗夫迪夫市地处丘陵，汇集欧式建筑风格精华，城内许多街道保持古老风貌，许多旧民居开僻为供人参观的展馆。普罗夫迪夫市拥有陈列古罗马帝国石刻的博物馆，两千年前的古城墙和古罗马露天剧场遗迹依然完好。我们代表团住在市内一家有上百年历史的酒店，酒店设施齐全，服务周到，古香古色。 

    保加利亚团中央，为我们派来一位女干部瓦妮娅做联络员，在普罗夫迪夫市40多天的时间里，她成为我们代表团中的成员，工作联系、翻译导游、生活向导，为我们做了许多工作。瓦妮娅20多岁，与我们团李薇年龄相仿，高挑身材，金发碧眼美女，她的父亲也是参加过二战的老革命，家住在市里，还热情邀请我们一行到她家做客，受到她父母热情接待。记得我们要离开保加利亚时，她依依不舍送到火车站，将录有欧洲名曲的黑胶唱片分送给我们存念，那双含泪的目光至今难以忘怀。 

    展览会馆距离我们下榻饭店只有几个街区，中国贸促会两位专家是布展的行家里手，按组委会相关要求，各项准备工作紧锣密鼓进行，在展会工作人员协助下，拼装式的展位很快就序，中国展台悬挂着宫灯等中华文化元素，分外吸引观众眼球，在没有网络讯息的年代，视频尚不发达，展品和介绍都需要实物和文字介绍，我们也常常跑到其他国家展台去参观学习，简单几句问候英语，似乎就能拉近不同国藉人们的距离。开展前几天，中国青年发明家代表团成员如期抵达，团长是中国青联副主席、知名科学家，20几位中国青年发明家代表来自全国各地，他们精心布置各自的发明展品。 

    11月4日，展会开幕，盛况空前，保加利亚党和国家领导人日夫科夫主席出席，他中等身材，结实强壮，当他走到中国展台时，佇立片刻，微笑向我们招手示意，我试图用从机关借来的傻瓜相机记录这一时刻，见识国家元首保镖护驾的威猛。他们在领导人前后左右，扇形排列，一米九几的壮汉，西装革履，神色凝重，我根本无法靠近。日夫科夫20世纪20年代末参加共青团，二战时参加组织人民解放起义，抗击侵略者。长期担任保加利亚党和国家领导人，**东欧剧变，他曾被关押数月，后改为监视居住，1996年宣布＂无罪释放＂，1998年病逝。 

    多少年以后，我读到一篇介绍日夫科夫孙女的文章，其中写道：在前东欧国家领导人的后裔中，数保加利亚日夫科夫的孙女日夫科娃最有出息，她现在是保加利亚最著名的时装设计师，拥有自己的设计公司，在全国有七个时装专卖店，现在保加利亚许多名人和政治家都喜欢穿她的品牌时装。日夫科娃接受采访时曾说，1990年之后，是他们家族最困难时期，他们挺过来了，爷爷搬来与他们同住，那时他一无所有，所有东西被查没，更何况爷爷从未置办过私有财产，日夫科夫住在孙女的别墅，一直到离世。这些年，日夫科娃也曾当选国会议员，是以无党派人士的身份，她表示不想跟任何政党沾边，她已经伤透了心。看着这篇感人叙述，我不由又想起1985年11月见到日夫科夫主席时的场景。 

    展览会于11月30日闭幕，经各国专家评审，中国青年发明家代表团多项发明获金奖，云南青年发明家周林的周林频谱仪获得大奖。为庆贺工作圆满成功，晚上，我们全团借用酒店西餐厨房，包饺子庆祝。瓦妮娅说服了酒店经理和餐厅大厨，为中国人破例自己下厨。一个多月的西餐料理，能在国外包一次中国饺子是何等开心之事。团里近三十人，人才济济，包饺子原来算不上什么难事，面、菜、肉材料应有尽有，但是，西餐厅没有擀面杖，这便如何？到底是青年发明家代表团主意多，空葡萄酒瓶变成了我们的擀面杖，保加利亚厨师们围在一旁，惊讶地看着，一张张饺子面皮，从酒瓶下擀好飞出，又在众人手里添上调好的馅，包成精巧可人的饺子，纷纷鼓掌喝彩。在西餐厅煮饺子也成问题，没有那么大的锅，好饭不怕晚，将就用不锈钢锅，一锅一锅煮。第一锅饺子请瓦妮娅和在场保加利亚厨师们品尝，他们都赞口不绝。我们一生中吃过无数次饺子，而普罗夫迪夫酒店中那一次，最特别、最热闹温馨。 

     【3】展览会结束，团里大部分人回国，我们几个人组成的先遣队变成收尾组。还住在那个酒店，不由想起一个多月来发生在这里的故事。 

    谁能想到，普罗夫迪夫市是欧洲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它有高达几千年的历史，比罗马、雅典等城市的年代还要久远。马里查河穿城而过，站在横跨两岸的大桥上，桥下宽阔河水静静流淌，河的南岸是城区所在，又分为东西两个部分，东面是老城所在，有许多古老的建筑，历史幽远。西面则是新市区，商业街店铺和现代建筑交相辉映。我们参展举办地国际博览城在马里查河北岸。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即便与东欧国家相比，我们也要贫穷得多，整齐划一的着装，为数可怜的零花钱，精打细算节衣缩食，都是国内代表团特色。我在城里商业街闲逛，透过那些五光十色的商业橱窗，欣赏在当时北京友谊商店也见不到的时髦商品，尤其看到童装店琳琅满目的孩子衣服和鞋，想到北京还在上机关幼儿园的女儿，诱人却也无奈。这也能够理解，那时有的官阶很高人士公务出国，住高档豪华酒店，躲在房间泡方便面，无非是想省点钱用来购物，八十年代干部中，少有后来那些贪得无厌蛀虫劣迹。我们当然也不能脱俗，我记得从保加利亚为小女儿带回一双红色毡毛短靴，还有一个儿童手风琴，那可算得上大礼了。可知道这些花费，是从每天七美元出国饭费、补助中省下的，是从莫斯科坐八天八夜火车，每天吃意大利空心粉换来的。 

    高档旅游酒店住宿，免费包早餐，是行业多年惯例。我们住在普罗夫迪夫闹市酒店，也自然是这样。我们用早餐时，发现邻桌是亚洲的友邦青年代表团，他们从自助餐台取食物量大得惊人，而且毫不避讳，将大量面包、肉腸、火腿堂而皇之打包带走，大概是为解决午饭。这种情况未能持续几天，我们再到餐厅用餐，唯独我们几个亚洲代表团，自助餐变成每人一份的定量配餐，明知受人牵连，令人气愤又无奈，出国前反复接受＂外交无小事＂的教育，初出国门又不想为这种事去交涉理论。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在那里想起：＂人穷志短＂这句老话。 

    不过由于机关财务支持，我们吃饭没有受过什么委屈。但是那年月，东欧国家里很少有中餐饭馆，我们在这里享用了40多天西餐。瓦妮娅领路，我们几乎将市内有特色西餐厅巡游一遍。那些在酒店和高楼大厦中的西餐，特别晩宴十分正式，有乐队演奏、男女声独唱。服务招待和上菜顺序极为正式。刀叉使用，餐巾铺放，杯盘格局都有讲究，如将刀叉十字摞起放在盘里，服务生会认为你不再需要用餐，他们会迅速将盘子撤走，我们中有人犯过这种错误，眼睁睁一盘美食被端走。代表团中也会出现插曲，有位南方的团员硬是不能接受面包，大家将配餐米饭都拨给他一人。有位团员在回国途中，乘火车在西伯利某站误车，20多天后才辗转回国。在酒店西餐晚宴，一边用餐，一边享受音乐，庄重典雅，大都需要持续两个小时以上，也是生平第一次高档餐饮服务体验。普罗夫迪夫市还有许多特色餐厅，有的设在地下，景观如同回归中世纪之前。初出国门，西餐还是不对胃口，我常点西餐里匈牙利罐焖牛肉这道菜，接近国内土豆烧牛肉，这种准中餐据说是由成吉思汗的蒙古铁骑带到欧洲。 

    漫步在城市大街小巷，欣赏着造型各异的建筑，或古老沧桑厚重，或温馨舒适浪漫。进入冬日，行色匆匆穿着入时的人们，欢声笑语背着书包的学生，保加利亚人四季与花相伴，尤其钟爱玫瑰花，保加利亚玫瑰产业有300多年历史，从玫瑰花中提取玫瑰精油，享誉世界，有玫瑰王国的美誉。我倘徉徘徊中，见到这个城市的一种习俗，人过世了，亲友们会在城市的墙上贴告知，会有逝者生前最美好的照片及相关信息，望着那些俊男靓女的照片，我想这也是对生命的理解和尊重。 

    我们一行凯旋返回保加利亚首都索菲亚，受到中国驻保加利亚大使在使馆盛情设宴款待，大使是位资深外交官，学识渊博、儒雅热情，滿桌子的中国菜，让人目不暇接，那天使馆如同过年，使馆参赞和其他官员均出席，庆祝中国青年发明家载誉归来，我们也再三向使馆致谢。乐极生悲，当厨师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鸡汤上菜时，我们中不知谁毛手毛脚，突然起身敬酒，将鸡汤撒了参赞一身。要知道那时驻外领使馆人员工资也不高，这身西装拿出去干洗，肯定让人家花费不少。在交谈中，得知使馆官员家属去团聚，在使馆只能做些后勤辅助工作。保加利亚语在外语中是小语种，国内会保语的人不多。与我们一起工作了40多天的使馆商务处小吴告诉我，有位使馆家属负责采购，到市场用手比划着交流，告诉人家想要买什么东西，特别买肉时，用手在自己身上指示部位，笑话听罢，也会感到几分苦涩。与驻外使馆共事接触中，我们看到中国外交官的责任风范和敬业担当，难忘的中国驻保加利亚大使馆。 

    在索菲亚休整两日，我们踏上回国的列车，两天两夜，途经乌克兰，抵达莫斯科，住进中国驻苏联大使馆，几天后又乘国际列车，用八天时间，横跨欧亚大陆，经蒙古国，进入国门，抵达内蒙古二连浩特，经张家口返回北京。为期两个月的首次出国落幕，第一次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林小仲2020年5月19日写于北岛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