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订重发】插队拾取9 缝趣

本来嘛，因为家庭生活困难的缘故，我一年到头也很少有件新衣服穿，那个年头能穿得起涤棉或涤卡料子衣服对我来说那都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我的穿着基本上都是棉布的旧衣服。大多还是捡我哥哥穿小了的再给我，这也就是我习惯了以旧当新的原因，另外我还有一个明显的“不良”嗜好，就是特喜欢穿洗得特别透落的旧衣服，借以体现我平常穿戴的穷美和洒脱。甚至在洗小帆布工装的时候都用板碱来揉搓，借以达到洗白的效果。其实这种做法的本身就是对衣服寿命的人为损害，可惜那时我不懂。

下乡以后在农村干农活时肯定是避免不了刮刮磨磨的，不是今天你屁股上刮了一个三角口子，就是明天他的衣襟上扎了个窟窿，这在那年月都是常事，所以不管谁穿的衣服都是坏得特别快。那怎么办？你要不想让它报废，就得有求于当地的社员家属给帮忙缝一下。这一天两天的还可以，可时间一长再加上这衣服坏的也太频繁，别说人家搭针搭线的赔不起，就连我们自己也都不好意思总去麻烦人家了。还怎么办，为了不使我们自己因穿得太破而有碍观瞻，我们只好找一个有缝纫机的社员家做堡垒户，自己揣着线团，还要被迫得练就一种原本就不该属于我们小老爷们儿所掌握的技能——缝纫技术。

这可是一件技术含量很高的活。在蹬机器时要首先讲究手脚动作的和谐一致，才能轧得横平竖直。当然，在刚开始的时候，我因技术不熟练所以就经常跑线、断线的轧了个乱七八糟，歪歪扭扭的很不成样子。等操作的时间稍微长了点以后，才慢慢得掌握了缝纫的要领，基本上就可以运用自如了。

年轻人嘛，大脑的活跃就在善于创新，在自己缝纫的手法日趋熟练了以后，就不再满足于简单的缝缝补补，又开始有了讲究美观，玩起花样的念头了。先是练习轧的规规距距，方方圆圆；后来在遇到不规则破口或破洞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极力的讲求工艺上的完美性。可以随其形状的轧出想象中的图案，甚至连裤子屁股上的补丁都轧出了对称的两只苹果，看起来非常雅致得很；更有那不怎么安分的幽默大师会突发奇想，在自己裤子的屁股上设计了一张笑容可掬的带着眼镜的人脸。这种史无前例的艺术创意在穿到公社知青大会会场的时候，立即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与会的全体男女知青都以十分崇拜的目光和惊叹的口气，对这个知青同伴的艺术屁股大加称赞，以至连大会的主持人也忍俊不禁，虽然拼命的敲麦克风也无法制止台下乱成一团的赞美风潮。

从此，在我们公社的知青群落中，穿眼镜裤子就不可阻挡的成了一种时尚。尽管当时持有观念传统的公社带队干部虽然看不顺眼，总想找个理由数落几句，可研究了半天也没法与他们想象的奇装异服划上等号。因为这些可爱的知青们毕竟对革命前辈们艰苦朴素的光荣传统进行了艺术性的发扬，不让你夸他们一通就算便宜了你。

当然，尽管我们对致力于改善自己现行穿着的审美状况作出了一番可贵的实践，然而我们还是并不满足于这样浅薄的起点。再后来，我们就干脆开始了对修改服装的探索，先是尝试着把肥裤腿改瘦，把上衣的腰部改细使它穿着更加合身。然后等我们的裁缝手艺到了“登峰造极”阶段的时候，我们就能把大翻领的绒线衣改成足球衫，把大裤裆的军装裤、工装裤都改成当时很前卫的直筒裤，这在当时也是在知青群体当中风靡一时的新潮时装。所以至今我们可以大言不惭的说，文革后期中国传统服饰改革的先河就是我们功不可没的知青首先开创的！

在当下乡知青的四年当中，由于注重自己独立生活的培养和周围同伴们的熏陶，最主要的还是环境的催逼使我在农村学会了缝缝补补，洗洗涮涮；学会了改衣服，学会了缝被褥，学会了……很多很多。总之，我学会了在艰苦简单的环境下独自乐观的生活，这就是我当了四年知青之后所获得的最大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