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木板事件,与插秧的格子打大了的事,也许有关系,也许没关系。但不管当时有没有关系,至少现在我信笔写到这儿,似乎怎么都觉得有了点内在的联系。 若是善于讲故事的小说家,一定会添油加醋,将这段故事编得更加完善和漂亮,既扑朔迷离,又合情合理。而通过故事又把毛咙子的性格刻画得更加鲜明,人物形象更加丰满,由扁平而转为圆形或立体化。 但我一不是小说家,二也不想学小说家的写法。我只想原原本本地纪录我在严洲的那段人生,只想让现实中已经淡出或终将淡出我的生活的那些人和事,永远留在我的这篇文字里。 我也不知道这种多少带有一点文体解构实验意味的、超越传统和常规的写法是不是我的首创,也不知是不是能被大家接受和认可。 不过既然是实验,必定会有异议。景德镇在线的琴心剑胆版主认为“就是矛盾冲突故事性还不是很强”,而万户侯则认为“就刻画人物来看,几乎是失败的”。 而公路安全版主回帖时则说:“哈哈,刘教授很时尚,也来了回穿越。个人觉得这种写法挺好,增添了一些别样的味道。” 昨天去学院开大会,金小虹先是隔着老远跟我说她看了我的这篇文字,说觉得这种写法很有风格特色。后来见领导们还没到,她又特地从后排过来跟我兴致勃勃地聊了半天,说很想看我写下去。 不管怎么说,我都感谢大家对我这篇文体属性尚存疑义的东西给予的关注,这让我始终处于一种创作的愉悦中。 还有一件事更让我愉悦。说起来,之前我的解构实验,只不过是写着写着,将故事之外的读者也写进了故事;可没想到的是,前不久居然又将故事之中的人物带回了现实——孩提时代便已失散、从此断了音讯、此生几乎不可能再相逢,相逢也未必能相认的小学同学郑苏淮,竟然奇迹般地与我恢复了联系!当时在场的朋友都感慨地说,真是太富有戏剧性了。 其实想想,人生本来就充满了戏剧性,对于热爱人生的人来说,每一天都是很有意思的,无论幸福或不幸,无论顺心如意或艰难困苦。 在严洲的那些日子也是这样,劳动的艰苦、生活的单调,以及思想的迷茫,情感的孤独,曾经是那样地折磨着我的身心,煎熬着我的灵魂,到后来,日记都不想记了,仅仅是为了保持习惯,每天流水账般地写上几笔。而如今回头翻阅每一页,都觉得比读任何小说都有意思。 劳动最艰苦的时候当然是“双抢”季节。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早稻收割和晚稻种植,以保证不错过秋后收获的最佳时令,每年这个时候,生产队的男女老少都是全力以赴,早出晚归,不到天黑不收工。有时甚至天黑了还借着月光或星光干完那片田里的最后一点收尾的活。 那一天我们就干到了天黑。因为那片田在岭背,翻山越岭花的时间不短,如果留到明天干的话,就意味着多浪费一段不短的时间。 天黑了,没有了太阳的曝晒,我索性摘下草帽,脱掉为了防止晒得中暑的长袖外衣。我看见早已湿透无数次的衣背上,边缘却是白花花的,那是汗被太阳晒干后变成了盐。 我把草帽和衣服放在田埂边的自行车上,弯下腰,右手下镰,左手拢禾,刷刷刷刷、刷刷刷刷……一排排地割着。巴豆割得快,在我右前方;木崽比我慢,在我左后方。 割禾这事与插秧不同,必须成梯队形,一个紧跟一个,快手在前,慢手在后。若被后面的追上了,你就得跟他换位,否则人家割下的稻把不好摆放。稻把一般顺手放在右边,一列一列的,便于打谷脱粒的人拿取。 这是最后一块田了。我们到这块田割了不多久,毛咙子就驮着禾斛转移阵地跟过来了。 驮禾斛的人不是十分也是九分的底分,四四方方的大禾斛约有一米五见方,一百五十斤左右,在田地里浸了水后更重,四个人抬都挺费劲,独自肩扛或背负更不容易了,既要有足够的力气,还要能保持平衡。一般人都是将它反扣过来,用一根专用的木杠横在里面扛起来,也有不用木杠的,光凭两手撑住顶板,弯腰弓背驮起来的。禾斛移动时,只见人的两只脚在移动,见不到扣在里面的人,总给我一种滑稽感。那天毛咙子却没有反扣过来,而是让长和、老崽他们搭了把手,禾斛口朝上,放到了他背上,巨大的禾斛下压着的他,虽然弯着腰,却有一种力大无比的威猛。 我们都看呆了。巴豆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长和逗他,你有这本事吗? 木崽说,他还有这本事,就是反扣过来驮他也未必驮得起来。 巴豆不服气地说:反扣的我不见得驮不起来。 木崽说:那你试一下看。 巴豆说:我们打赌不? 木崽说:赌什么? 巴豆说:一包烟! 木崽心里没底了,说:我没钱。 巴豆咕咕咙咙说,那你就省得说了。 这时毛咙子插话说:巴豆,你也不要跟木崽赌什么烟!你要真能驮起来,马上算你十分的全劳力! 巴豆说:当真?底分十分? 毛咙子说:当然当真了,你驮起来,从这块田驮到刚才那边的田里,再驮回来,从今天起就算你十分的底分。 巴豆来劲了,放下镰刀,向禾斛走过去。长和与老崽帮他把禾斛翻了过来。不过那天没带专用的木杠来,巴豆试了几次都不行,最后好容易驮起来了,但双手撑不住,走了没两步就不行了,泄气地放弃了。 毛咙子呵呵一笑,我说了你不行,你以为十分的底分那么好拿呀!快去割你的禾,割完早点收工! 于是我们割禾的继续割禾,打谷的人跟在我们后边打谷。大家累了一天,似乎也没力气再多说话,一个个闷头干活。 收工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他们把打下的谷子装在圆谷箩和独轮车的长谷箩里,推的推,挑的挑,翻山回村去了。我则顺着山北的公路骑自行车直接回电厂。 从田间到公路有一段不宽不窄的乡间小路,就是我曾经看到过一条大蟒蛇的那条路。我把草帽和衣服夹在车后架上,灵活敏捷地把着龙头,轻松自如地踩着脚踏板,不快不慢地骑着。盛夏的夜晚本没有什么风,但我骑在车上带起的气流,却轻拂着我的面庞,拂干了我身上的汗水,感觉特别凉爽。 路边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溪,实际上,可能连小溪都算不上,冬天的时候它就是一条浅沟。可我却执意要把它叫做河,还取了个名叫“鹰河”。因为我自比为广阔天地学飞的雏鹰,且将来定会成为展翅高飞的雄鹰,连我的日记也被我题名为《雄鹰日记》。这条“鹰河”于是被我诗意化艺术化,我执着地认定它是伴我成长的一条标志性河流,将来我写小说时,它也将是许多故事发生的一个重要场景。那篇小说必须是个长篇,写出来后还必须改编成电影,就像浩然的小说《艳阳天》、《金光大道》一样。 而在那篇小说还没写之前,我已经超前了两步,把那部由小说改编成的电影的主题歌先写出来了,而且还自己谱上了曲。 那天晚归的路上,我就一边骑车,一边哼着那首未来电影的主题歌《鹰河水,日夜流》,那是一首没有副歌的小调歌曲,一共三段。网上也没法打谱,同步歌词是这样的: 鹰河水,日夜流, 碧波映我河边走,河边走, 滔滔鹰河向东方, 我迎着朝阳不停留,不停留。 鹰河水,日夜流, 碧波映我河边走,河边走, 滔滔鹰河边我送走多少冬和夏, 又伴我迎来多少春与秋,春与秋。 鹰河水,日夜流, 碧波滚滚不止休,不止休, 我把鹰河永远来歌唱 学习你勇往直前不回头! 别笑我,这歌写得是很烂,很幼稚,水平还不如现在红袖论坛或景德镇在线论坛上某些初学者的网络诗歌。 可我那天晚上唱得很起劲,以至于忘了夜行的一个常识:黑为路,白为水。 就在我唱到第三段的“不止休,不止休”时,一不小心车头陷进了一个水坑,回家的脚步与歌声同时“止休”了。 幸好我的腿长,反应又快,下意识地右脚着地支撑住了没让车子倒地。 回到家,才发现我的右脚踝上流了很多血,那里不知被什么挂了一下,破了一道不长不短的口子。这时,我才感觉到了,或者说注意到了,脚伤的地方很疼。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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