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老上海” 那年夏天,原北大荒伏尔基河农场的20余名“小北京”(69届初中毕业)欢聚一堂,很自然又谈到了那批“老上海”(68届上海汽轮机厂技校毕业),很想知道他们现在工作和生活的情况。有人提议由我写篇文章,登在上海《新民晚报》“夜光杯”副刊上,题目叫做《思念“老上海”》,也有人不同意,说意思没有表达出来,不如叫《寻找“老上海”》。想想也对,思念之切才会去寻找呀。 大家印象最深的是“老上海”来的时候,带了成箱的肥皂和草纸,几乎人人都有一只小塑料桶。在农场,当地人没有沐浴的习惯,对上海人在井台上把一桶桶井水往身上冲凉非常惊讶。记得刚到农场,我们住在场院的种子库,男女生宿舍之间只隔着一道墙。到农场的那天晚上下雨,我倒水时走错了门,确切说是不知道隔壁是女宿舍,一开门一盆洗脚水从里面泼出来,把我浇成了落汤鸡。就听顾梅芳喊:小北京来看咱们,你泼人家洗脚水,太不礼貌了。我看见有女生在擦身呢,吓得赶紧往回跑,听见女生在里面哈哈大笑。 屋里只有一盏电灯,开关在男生这边。女生要擦身子,顾梅芳就喊:“关灯喽!”男生这边讲故事,顾梅芳也喊:“大声点!”有人因想家哭鼻子,顾梅芳会说“小声点,不要让男生听到。”那次去女宿舍开会,才知道我和顾梅芳是脚顶着脚,用顾的话说,拆掉了墙,我俩就是一家了。种子库有老鼠,有时候捉到一只老鼠,从墙缝中塞过去,听到妇女宿舍里吱哇乱叫,觉得很开心。顾梅芳像是老大姐,后来调去管家属,知青的衣服破了都去找她,一角钱补一件。那时知青身上都长有虱子,顾梅芳还组织家属拆洗棉衣棉裤,帮了知青不少忙。 总忘不掉那个叫稽约克的女孩,整日蹦蹦跳跳,快活得有如一只燕子。她来农场的理由也简单,小时候没有坐过火车,总盼着有一天能坐上火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稽约克天生一副好嗓子,她爱唱歌,歌声像黄鹂一样动听。麦收结束的联欢会上,总能听到她的歌声。有一次去食堂打饭,我把一盆热汤放在地上,返身去取馒头,这时稽约克从门外跑进来,一脚踏进热汤里,烫得哇哇直叫。第二天就看见她脚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瘸一拐地走路,十份地心疼。后来听说她随父母去了香港,那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是否还记恨着我这个当初把她脚烫伤的小北京。 顾玉华的腰杆总是挺得直直的,童花头,一说话脸就红,像做错了事。农场有一个水库,由顾一个人照管着,她在水库里养了鱼,又养了河蚌,甚至培育出了珍珠,是农场出了名的“珍珠姑娘”,事迹还上了《黑龙江日报》。后来听说她去了佳木斯,说来也怪,顾不爱讲话,可我偏偏对她的印象最好。 朱士妹、陶珍珠和刘扣英是农场的出了名的“畜牧三姐妹”,放猪都放出了名堂,是知青学习的榜样。三人是脾气、秉性相近,又常在一起,好得像一个人。朱士妹文文弱弱,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让人觉得没有丝毫芥蒂。后来朱士妹也上了机务排,接替查蓉开那老式的皮带车床,而那时我已经离开了北大荒。陶珍珠胖乎乎的,却又怕冷,冬天总裹得像小皮球一样,每次在食堂见到她,看见她滚来滚去的样子,十分地可爱。刘扣英戴副眼镜,“小北京”都叫她“小扣子”。返城时,她嫁到哈尔滨,成了地道的北国人。 记得有一个叫沈瑞康的,去鹤立学过俄语,小北京都叫他“聂斯基”。那时他教我们俄语“缴枪不杀”,大家舌头打不过弯,说成了“出来捏死你,不出来掐死你。”反正是你都得死,直到现在都还记得这句话。还有绍益山,在农场时就写诗,不停地在小本子上记着什么,现在一定是“大诗人”了吧。电视上看到过裘永强,他现在是出了名的微雕专家,能在一粒米上雕刻唐诗。还有思茂兄弟、连娣姊妹、阿香姐妹,老上海中有三对是兄弟、姊妹一起来的。思茂还因夏锄时戴了一顶太阳帽,而受到不公正的批判。记得他那时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像个知识分子。 能叫出名的有二十几个,还有几个叫不出名的,像“长脚”、“顾大”“大头”,真想念他们。倘若有一天真能见到这些“老上海”,彼此还认得出吗?倘若《新民晚报》真的登了这篇《寻找“老上海”》,他们也读到了,会来找我们这些当年的“小北京”吗? 但愿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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