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不祥之兆
无独有偶,“被窝里放屁——独闷儿”的余热未及降温散尽,又一次不同寻常的经历与我不期而遇。此事不但同样遭到了大家的善意调侃,就连最后的结果也很快就由开始时的欢快轻松,演变为沉重的教训了。 事情源于不久后的一个午夜时分,或许是昨日晚饭时吃下了某些不够洁净的食物,从而导致我在很短的时间内连续两次猴急般的夜起,那可是自加入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以来,从来都不曾有过的急迫感。只记得我从沉沉的梦乡中突然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腹中阵阵剧烈的气鸣和水响,伴随着阵阵的鼓胀和隐痛。情急之下,我恨不得一脚就破门而出,瞬间化解那种刻不容缓的内急,方可称得起是人生中最大的一件快事。至于文人墨客的笔下所描绘的“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等所谓的人生三大喜事,怎可相提并论,同日而语呢?对我来说,那只是遥远的未来或可发生的人间美事,我可没有先知先觉的过人天赋,去臆想那些缺乏真实感受的虚拟的快乐! 然而,让我倍感意外的是,那样酣畅淋漓后的快感仿佛意犹未尽,我依然延续着、恍若深受某种神秘力量的支配,抑或是刚从魔咒中瞬间解脱出来的那般难以言表的愉悦感。那是一种绝无仅有的奇妙感觉,既不同于微醉后的那种悠悠忽忽的兴奋感,又有别于以往的那些不值一提的成就感,或许,这是某种难得一遇的特殊快感,瞬间产生的一种奇妙幻觉吧。总之:清辉铺地、天地合一的夜幕,仿佛就是鬼斧神工,一蹴而就的天然大舞台;抑扬顿挫的寒风,似乎是在为我奏响或欢快流畅、或激扬震撼的乐曲;苍劲挺拔的白杨树和着风声,摇曳婆娑为我遥相起舞助兴;夜游的鸟儿匆匆赶来凑趣,引颈振翅,尽情地为我唱起了婉转动听的歌;高也一声,低也一声的犬吠,恰似悠然远来的背景立体乐声。举目眺望夜空,迷人的夜景尽收眼底,似锦的繁星缀满了青蓝、幽深的浩瀚苍穹,群星惬意地闪烁,纷纷向我飞闪着媚眼。唯独缺少了该是多姿多彩、美轮美奂的那一轮明月,没有了她那丰姿绰约、华光四射的靓丽倩影,整个夜空犹如失去了灵魂,就变得苍凉且冷清、枯燥而乏味。那么,是她故作矜持,迟迟地不肯粉墨登场,还是已经告别了群星璀璨的空中大舞台,匆匆地谢幕西去“赶场”了呢?瞬间一刻,我的心,醉了,神,迷了,恍若飘飘欲仙的醉汉,又似出窍的游灵,急欲驾起一缕飞驰的清风,去追寻那一轮不知何去的明月。 突然,一种不同寻常的疑惑在心中油然而生:除去那银盘般令人遐思神往的朗朗明月,会是谁家又把一片璀璨的银色光华洒落在木场里,铺满在茫茫大地上?我转动着身躯,仰望星空寻觅答案。但见浩瀚天河的东南方,一束不同寻常的光柱刺破天穹,斜插在夜空。其前端略微向下,呈半圆状,闪耀着妖冶、明亮的光芒。周边的群星或者含了几分羞涩似的,干脆就要遁入那寥寥几抹薄如蝉翼般的云絮中去了,或者只是惴惴地闪烁着些许惨淡的微光。其尾端宽大,但形态松散,虚实相间,似云如烟,远远地望去,形同一个巨大的火球,拖曳着一条长长的、向后逐渐散淡的灰白色烟幕。其状是欲热吻地球,还是蓄势待发,撞向这芸芸众生赖以生存的美丽家园呢? 有生以来,我从未见过如此天象,但我确信,这绝非滔滔银河中的一颗固有星辰!在夏季的漫漫长夜里,银河是晴朗的夜空中蔚为壮观的一种常见景象,是由远在数十亿、乃至数百亿光年的距离之外、且难以数计的不同天体,自然汇集而成的、一条银白色的星河,从北向南延绵不断,形态宽窄不一,明暗参差相继,几乎横贯了整个夜空,但却从未出现过这种神秘且又怪异的不速之客。 我怀着无比好奇的心情暗自思忖着:这不明天体究竟是为何物呢?如果真是穿越星空,撞向地球的危险天体,那将是万物苍生不可估量的、甚至,是毁灭性的灾难!难道远古时期类似恐龙灭绝的历史悲剧,如今还会重演吗?一念至此,我的一切快感顿觉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巨大的火球也恍若顷刻之间就要灭顶而来了似的。我素来敬畏自然,尤其对未知天象的敬畏,更是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有闲暇,仰望星空,总会觉得,冥冥之中定有某种神秘莫测的巨大力量在支配着整个世界,乃至浩瀚无际的宇宙。 于是,我万分虔诚地默默祈祷着,希望这只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希望这样的时刻永远也不要到来!或者,不过如同过往的流星一般,只为这美丽的夜空再匆匆地点缀些迷人的灵光和异彩,便远远地划空逝去罢了。在一阵紧似一阵的、惶恐情绪的笼罩下,我只觉得这种虔诚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仿佛真能以此换来整个世界的安宁似的。 刺骨的夜风袭来,我激灵地连打了几个寒噤,也让我从紧张,而又慌乱的思绪中缓过神来。 带着极为虔敬的心绪,我再度凝神审视着这无比怪异的巨大光柱,其宽大、且烟雾似的尾端总觉得似曾熟悉,这引起了我持续不断的联想,我开始快速搜索着留存在脑海当中任何与之相关的印记。哦!我终于隐约地记起来了,似乎是在少年读物《十万个为什么》一书中,有一段对彗星所作的简单描述∶“拖着长长的尾巴,形同一把巨大的扫帚……,故此,被我国古代的天文学家取其外形而定名为‘扫帚星’。此外,由于上古时期科学尚欠发达,彗星现身之年恰逢天灾人祸频发,又被皇家御用的占星术士,牵强附会地称之为‘灾星’。”这样一种形象的比喻,恰好与眼前这怪异天体的外貌特征相吻合,显然,这一定是彗星无疑了! 尽管自己儿时偶然学到的、那点少得可怜的天文知识,不过是几幅黑白图像和几行再简单不过的文字表述,也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获得任何的真实感,或者存在感,甚至不过形同于滚滚江流中的一粒沉沙,早已被淹没在各种日积月累的陈年旧事的记忆当中去了。但是,这尘封多年的记忆,或者说,是那几幅似乎早已经残缺不全的黑白图像,突然之间与眼前的天体悄然相合,犹如神话传说中远游的魂魄复还僵驱,重新恢复了强大的生命力一般,这是一次多么令人难以忘怀的亲身经历啊!毫无疑问,这是人生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天下奇观,想到这里,我顿时为之感到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在我的记忆当中,书中还有这样一段记述:人类经过对宇宙天体的长期探索和研究,已经形成了初步共识:彗星是由冰、水、气体以及大量的碎石、尘埃等物质构成的一个独特的天体,在浩瀚宇宙经久不息的剧烈演变中,偶然一次与地球亲密接触,便把大量的生命之水留在了地球,从而孕育了地球这个大千世界上的芸芸众生。哦,这是彗星馈赠给万物苍生多么巨大的恩泽啊!现在,她就静静地高悬在浩瀚无际的暗夜长空里,仿佛法力无边的一尊天神横空出世,即将扫除世间的一切不平与罪恶,不但给神州大地增添了妩媚妖娆的银色光华,也把夜色妆点得这般绚丽多姿,魅力无限。只可惜,不知何时她又将悄然离去,想要再次看到她那绚丽的身姿又要等待大约七、八十年的时间,空余人们对她心生绵绵不尽的眷恋和无限美丽的遐想。一时之间,我竟然忘记了寒冷,也忘记了腹泻,心怀一颗虔诚的敬畏之心,久久地凝望着、这难得一见的神秘天体——彗星,久久都不忍离去。 带着周身的疲倦与意外的惊喜,我依依不舍地返回宿舍。 躺在土炕上,彗星那神奇而又靓丽的身影不断浮现在自己的眼前,不知不觉中被我带入了梦乡。朦朦胧胧中,我不顾一切地想要近距离观看那颗让我倍感亲切的彗星,急切地想要触摸到它,亲近到它。匆忙间,只觉脚下踏着弯刀似的上玄半月,奋力向前追赶着。不知何故,却又失足凌空跌下,顿觉耳边生风,身体急速下坠,而脚下竟是浩瀚无际、星光闪烁的银河,哪里还能看到半寸的落脚之地!我惊恐极了,伸出双手欲在空中胡乱地抓些什么,哪怕抓到一根能够救得性命的稻草也好啊!终于,我挣扎着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真魂出窍一般,四肢瘫软,毛孔冰凉,丝毫也动弹不得。带着噩梦的余威,我瞪大了自己的一双眼睛,穷尽仅存的一丝余力,向四周张望着,试图继续寻找一处安全的落脚点。 腹中阵阵的胀痛感让我彻底地醒过神来,我知道,我需要再次方便了。为图或有的方便,我是和衣而睡的。当我在噩梦的余威中穷尽全身的气力,试图站立在地面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乏力,双腿发软,乃至不得不手扶炕沿儿方能挪动脚步。我无奈地暗自苦笑起来,是鬼使神差般的一次肠炎和应时凑趣的一场噩梦联袂而至,几乎耗尽了我的全部体能。拖着几近脱力的沉重身躯,我急忙冲出了房门外。 东方的地平线上泛出淡淡的、色彩斑驳的曙光,日头很快就要在绚丽多彩的朝霞中喷薄而出了。可爱可亲的彗星许是早已躲在了“美丽家园(地球)”的身后,或者,是真的划空而去了。但愿在下一个午夜时分,让那几个也许和我同样感兴趣,但却无缘先睹为快的师兄弟们,也能尽情尽兴地观赏到她那难得一见、且又绚丽多姿的风采! 木场内静谧无声,一切又都恢复了往日的常态。 吃过早饭上工的时候,我把一夜的辛苦和引以为荣的独家“见识”,绘声绘色地合盘端给了大家。原本以为可以博得一些同情加喝彩,而结果却事与愿违,引来的只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挖苦和诅咒之声。在一阵又一阵无拘无束的笑闹声中,一位师兄弟摇晃着脑袋,假意幸灾乐祸地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谁让你干那种‘被窝里放屁——独闷儿’的事(暗指独自偷选木材的事),看看,立马就遭到报应了吧?”另外一位更是煞有介事似的调侃道:“彗星俗称扫帚星,那可是灾星的代名词啊!亲眼看到它的人立马就会走背运,打今儿起,你必须做到吃饭防噎,走路防跌。出门在外,更要随时随地加上万分的小心,千万可别遭人打了闷棍!” 面对几位师兄弟这种戏谑性的攻势,我理所当然不会保持沉默,佯装委屈地予以回击道:“我的一片好心都被你们当作了驴肝肺,我想出来的妙招都被你们抄袭照做了,现在,你们几个却都得了便宜反卖乖,真是天理难容啊!别忘了你们也都是受益者,小心魔鬼派来的神仙也在深更半夜里牵着你们的小手一起看灾星!(暗指:跑肚拉稀和共同受难)。再说了,如果不是彗星把生命之水带给了地球,你们的小命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转筋(泛指尚未出生,此处暗指生命起源之前)呢!你们能有站在这里大讲风凉话的机会?彗星,它根本就是大吉大利、惠泽万物生灵的一颗福星!” 然而,世事难料,果然无巧不成书。原本只是一次寻常聊天时的即兴玩笑,万没料到,在劫难逃的厄运却似命中注定了一般,随后发生的事便真的犹如鬼使神差,狠狠地打了我一记闷棍,从而把我推进了一场意想不到的噩梦里,不但让我的学业戛然而止,我也因此曾经一度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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