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难忘的木匠生涯》第十六章鲁莽触礁之一)
我非但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倒觉得自己是大义凛然,一身的正气!于是,我抢过话茬儿,不假思索地顺口反驳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讲了几句真话而已。至于究竟谁对谁错,是谁无法无天、目无组织,又是谁太狂妄,我相信所有在座的人全都看得清清楚楚……。或许,在你的眼里,你就是法,就是天,就是组织,你说过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但是,说穿了,还不是戳穿了你的真面目,触犯了你的个人尊严、挑战了你的个人权威?是你把自己首先凌驾于组织之上的……” 我已经愤怒得口不择言,语无伦次了。 郭干事见状,知道僵局已定,再要继续维持下去,蒋干事照样不肯善罢甘休,我自然也会针锋相对。无奈之下,郭干事冲我挥挥手,故意板起面孔,用略带严肃的口气嗔斥到:“你确实太过分了,这是在解决食堂的问题,你不要东拉西扯!我们当然知道,你们几个确实没有参与到这场冲突当中,但是你们都是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有觉悟、有理想的兵团战士,理所当然,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首先要对你们进行严格要求。蒋干事在几位木匠师傅的面前对你们进行严厉批评,他的本意也正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更是出于对你们的培养和爱护。即便是你们自己,也要自觉树立起全局观念,时时处处都要把兵团的荣誉放在第一位。” 看到我和蒋干事仍然不能冷静下来,他果断地说道:“好了,今天的会先到此为止,你们双方回去后,都要本着实事求是的正确态度好好地进行反省,认真查找冲突的原因,更要从中汲取教训,改正错误。我们也会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秉公处理问题,你们随时听候调解吧!”说罢,他从烟盒中抽出一只香烟递给脸色铁青的蒋干事,顺手用力拉住蒋干事军衣的下摆,大踏步走出了会议室。会议就此不欢而散,无果而终。 冬季日短,天色已黑,团部机关的营区里灯光闪烁。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黑沉沉的夜空中,纷纷扬扬的鹅毛雪片随风飘舞,打在脸上,钻进衣领里,感觉越发的阴冷。地面还没有完全被积雪所覆盖,附近各处昏暗的通道上散乱地布满了浅淡而又重叠的脚印,显然,人们还在为了各自的事情四处奔波忙碌着。 散会后,两位年轻师傅对我仗义执言,不畏权势,大胆地为他们澄清了事实、减轻了责任,只顾再三地向我表示感谢,看得出,他们为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身上的压力感到轻松了许多。 只有赵师傅一言不发,满脸都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连调解会议结束时残存在脸上的一丝苦笑也已经荡然无存了。他那双游移不定的眼神告诉我,他的内心世界里一定很复杂,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咬紧了牙关,硬生生的全都憋在心里了,似乎千丝万缕,总也摸不出头绪来。当然,在新旧矛盾尚未得到彻底解决前,事态随时都可能出现新变数,结果自然是很难预料的,赵师傅如此忧心忡忡,其实不无道理,此时此刻我完全理解赵师傅的心情。 然而,我又总是觉得,问题的脉络不是很清楚吗,我们师徒几人算是受害的一方,即便有些小的过错,也无需承担太多的责任。难不成相关的领导真敢公然践踏党的荣誉、挑战组织的权威,去做那种假公济私,颠倒黑白,胡作非为的龌龊事吗?果真如此,正义何在,真理何在,党纪国法何在?实际上,在和蒋干事发生激烈的争吵后,我也曾瞬间产生过这样的担心,毕竟自己得罪的是一个心胸狭隘、道貌岸然的小人,说不定自己真会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但这也只是一闪念,因为我决然不信,作为现役军人和党的领导干部,蒋干事竟能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天都这样晚了,我们都还没有吃饭,为了填饱肚子,大家只好硬着头皮重回食堂去用餐。在返回木场的路上,我终于忍不住询问赵师傅:“您还是有些担心,是吗?照理,火也不该烧到咱们的头上!” 赵师傅并没有马上回答,混杂着不同意味的笑容却已经跃然脸上。过了好长一会儿,他才眨巴着眼睛,但张嘴说话时,目光却又回避我的视线,后又故作轻松地小声说道:“郭干事这人很有水平,我真服他。”他答非所问,显然是顾左右而言他。我略一愣神,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 “你没听出来?郭干事最后那几句话多有分量,话虽然不多,但却句句话中有话,既给足了蒋干事的面子,肯定了你们没错,也堵住了蒋干事的嘴,让他不好再说什么。由此可见郭干事心思缜密,处事有方。小伙子,你头脑简单,喜欢意气用事,以后可得好好地向人家学习才行呢!” 我知道,赵师傅所说都是肺腑之言,但总有些闪烁其词,更有一种言不由衷的味道。为了摸清他的心思脉络,我继续追问道:“您心里想的还不止这些吧?” “嗯?啊……,那什么……其实也没什么,那么……你觉得……啊……啊,蒋干事……他这人如何?”他仍然有些犹豫,说话吞吞吐吐、躲躲闪闪的,给人留下了许多想象的空间。总而言之,话到嘴边,只不说出来,一副顾虑重重,谨小慎微的样子。 “自以为是,小肚鸡肠。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看了就让人讨厌!”我大咧咧的,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和想法。 “你真这么看?那你可要多加小心了……。有老话说:‘宁得罪君子……’,啊,对,还有……‘不得罪小人’。当然,我只是就事论事,打个比喻,可并没有影射你们这里的什么人,更不是……,哦……你可千万别误解啊。我只想提醒你,今后遇上事,你说话千万不要太冲动,更不要太刻薄。不过……年轻人,你处事……真的不够稳重,说话时丝毫也不给人家留面子,你这样做伤人太重,如果碰上那种心胸狭隘,手中又有权利的领导,那你可就危险喽!凡事都得三思而后行,否则,难免要吃大亏。”也许看到我满脸认真诚恳的表情反而让他有些担心了,他赶忙一本正经地强调说:“咱们可是哪儿说就哪儿了啊!其中的道理,还需要你自己慢慢儿地咂摸滋味,但是你可千万记住喽,只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好吗?” 原来赵师傅是在为我担心,又唯恐言多有失,所以才一直犹豫,还如此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 木场里,等候多时的几个师兄弟们,听到我们的动静,迅速地聚拢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挤满了焦急与关切,毕竟蒋干事不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 得知问题不但没能解决,还出现了新麻烦,大家的神情都有些沮丧,也为我的处境深感不安。小纪的一句话则说到了点子上:咱俩全是一个德性,好逞口舌之利,得理不肯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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