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制作过程中,两个难点的确给我们增添了不少麻烦,也耗费了不少宝贵的时间。但是,我们最终还是凭借高度的责任心,非常漂亮地攻克了板面拼接与穿带这两道最具难点的工序,其间,汪建林的技术以及细致与耐心都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为了确保板面粘合的质量,板面粘合后通常要使用粗麻绳将板面牢牢地捆紧,然后平放在地面,再均匀的压上重物。板面的后续平整以及细加工,则须在鳔胶自然风干后才能进行。由于板面拼缝、粘合、穿带等工序的难度大,我们至少耗费了三四个工作日。此外,为尽快让球台投入使用,确保栾清等参赛的战友能够获得足够的时间进行训练,我们还不得不利用晚上有限的供电时间,连夜进行加班赶制。 接下来,球台支架的制作过程就显得简单多了,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我们不但完成了支架的制作,突然心血来潮的赵怀水,还极有兴致地先后刷了两遍绿色油漆。 粘合后的台面经过一段时间的自然风干后,我们开始对台面进行整形加工。这道工序看似简单,但却耗时费力,倘若加工不够精细,台面不够光滑,达不到水平状态,势必会影响乒乓球的正常运行方向。从技术上来说,这道工序的本身其实并不复杂,需要的只是极其耐心的慢功夫。按照技术规范的操作程序,我们首先使用头号长刨子横向、纵向反复找齐刨平,直到无伦从哪个外角看均呈水平状态,再使用最小的净面刨子进行细加工,最后还要分别使用不同标号的粗细砂纸,裹上大小适宜的木块,在版面上反复地进行打磨抛光,直到感觉满意了为止。在我们的心目中,球台达不到使用的标准,乒乓球的运行方向不规则,参赛战友赛前训练的效果必然会大打折扣。特别是在以后的实战过程中,如果是因为我们制作的球台质量有问题,无法让参赛队员尽快找到感觉,从而导致他们过多失分,甚至失利,球台的制作也就等同于前功尽弃了。 最后一道工序是刷漆。乒乓球台的通用颜色是绿色,绿色油漆恰好成为现有条件下最省事的替代品。与清漆不同的是,绿漆的粘稠度较高,在实施粉刷的过程中,稍不留意,就会出现薄厚不均的状况,这对后续加工或返工处理都会带来不小的麻烦,处理不好,同样也会影响到乒乓球的弹跳和运行方向。 鉴于赵怀水自称是刷漆高手,并且一再表示,愿把刷漆的工作全部承揽下来。尽管我和汪建林对他的惯常表现不够放心,但最终还是乐得忙中偷闲,就此歇歇手脚,任由这位在性格上多少有些乖僻任性的战友,去随意发挥他高手的作用。 不过,对于这样一位极端情绪化的战友,我到底缺乏足够的信任,但又不好过分地打击他突然迸发出来的积极性,只好以类似于激将的一句玩笑话,鼓励他始终保持良好的工作状态。我略带调侃地对他说道∶“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只要认真,就没有办不好的事儿!而且我还相信,一个人要是有了真正的工作热情,就连脑袋瓜儿都会变得灵光起来的。这刷漆的活儿可是压轴的最后一道工序,成功与否,也就在此一举了。既然您敢于主动请缨,那就足以证明,您有足够的工作热情和真工夫。可是一旦您这位绿漆的高手演砸了,天天看在眼里的战友们,他们可不管这是哪位高手,或者是哪位大仙儿的‘杰作’,什么难听的话他们都敢当面撂出来。说不定就有哪位热心肠的好战友,真给您刷一顶绿漆的帽子戴头上,您是乐意永久地戴着这顶人间‘高手’的绿漆帽子呢,还是心甘情愿被人扯烂您这张老脸皮儿呢?下边可就全看您的精彩表演啦!我和汪建林就坐旁边儿当监工,剩下的活儿您就自己慢慢儿地干!” 事实上,赵怀水也并非是在虚吹,甚至胡吹。看他仔细挥动漆刷的每一个技术动作,以及头遍绿漆自然风干后,他使用细砂纸熟练打磨的样子,我和汪建林已然完全确信,他还确实有两把真刷子,非但油漆刷得均匀,而且水平滑溜,绝无流淌的痕迹,若无高人指点,或缺乏足够的实践经验,是很难达到这种高水平的。平心而论,仅就刷漆技术而言,赵怀水确实技高一筹,我自愧不如。 在球台中线和边线的处理上,他仍然抢着干,而且是有板有眼,忙而不乱,仿佛每一道工序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他首先加工了两根与球台长度相当的笔直木条,然后放在球台的中央,只留出中间的画线部分,吩咐我和汪建林各自用力按住两根板条的一端,他使用饱蘸白色油漆的漆刷,在预留空隙内均匀地来回刷了几次,一条笔直均匀的白线就轻松画好了。刷白四周的端线更简单,只需一根木条或放在底端,或放在边端,留好画线部分即可刷漆了。 白线全部画完后,一张完整漂亮的乒乓球台即刻展现在大家的眼前,这是几位木匠在不影响日常工作的情况下,辛辛苦苦、连续奋战了七八天,外加几个晚上,共同创造出来的劳动成果,而且即将成为连队里所有乒乓球爱好者们共同拥有的宝贵财富。从今以后,参加比赛的几位战友,再也不必浪费许多宝贵的时间,频繁往返于其它连队去进行赛前训练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连队今后的业余生活中,年轻的战友们多了一种更加放松且又喜爱的选择,沉寂了很久的大礼堂里,从此也会不断响起战友们阵阵的欢声和笑语。而且我坚信,长期弥漫在连队当中的那种压抑厌怨的情绪,一定会得到不同程度的缓解,战友们的身心健康同样也会得到相应改善。 尽管受到材质和其它条件的限制,这张崭新的乒乓球台不可能达到公认的最高标准,或许还存在不少不易察觉到的隐形瑕疵,但是,在我的心目中,它是完美的,它的问世彻底改写了八连两年多来一直没有体育器材的历史。或许,连队里的战友们还会因此对我们修理班刮目相看,会时常听到他们发自内心的赞美之声呢! 我不难想象,在今后有限的闲暇时间里,在几乎无处可去的节假日里,那些乒乓球爱好者们,包括那些不会打球、但却无处打发时间的战友们,将会不约而同地聚集在这张精美的球台周围,为沉寂了两年之久的大礼堂,带来不尽的欢声和笑语。他们或为一场并不在乎输赢的比赛,进行无休无止地互相叫板,或为一次不合规则的合力发球,争得脸红脖子粗。在平日里,他们都是一些烟酒不分家的好战友,好兄弟,可是一旦挥拍上阵,即刻就会变成狭路相逢、不见雌雄决不罢休的竞争对手,甚至输赢已见,仍然还会捉对凑在一起,喋喋不休地说长论短。抑或,当他们看到那些第一次手持球拍上阵的战友,不时地摆弄出笨拙、且又滑稽的动作时,也会善意地为他们喝声倒彩。当然,也不乏个别淘气的战友,率性地做出一些过犹不及的模仿动作,目的嘛,当然不是哗众取宠,只为博取大家开心的哄堂一笑而已。而被嘲笑者呢?他一定会骑虎难下、不知是去是留地僵在那里,甚至还会傻呆傻愣地手持球拍,窘得好长时间都找不到北吧?总而言之,可以想见,那种场面一定是空前热烈的,战友们的心情必定也是轻松而又快乐的。处在这样的、一种高度兴奋的状态下,就连想想都是快乐的,有时甚至恍然觉得,自己已经置身于其中,并且深深地融入到那种欢快热烈的气氛当中了似的。每每联想到这些,我的心里总是充满了小小的成就感,仿佛瞬间沐浴在明媚、和煦的春日阳光里,那可是一种惬意的、美好的,或者更确切地说,那绝对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愉悦感。 当我们把崭新的乒乓球台安放在大礼堂中央的时候,临时路过礼堂的战友无不好奇地,抑或惊喜地驻足围观细看。吃饭的时候更是引起了一次不小的轰动,在熙熙攘攘围观的战友们当中,俯身轻抚球台仔细观赏者有之,啧啧赞叹者有之,迫不及待、跃跃欲试者亦有之。胡卫东和栾清等几位参赛选手,看到球台时索性饭都不吃了,他们一路飞奔,各自跑回宿舍去拿球拍。他们几位都是不久后全团正式比赛的直接参与者,自然各有自己的理由表达心中的疑惑。 几天来,在与他们频繁进行接触的过程中,我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对年轻的修理班尚且缺乏足够的信任,只要涉及球台制作这个敏感话题,常会避开我的视线,凑在一起悄声嘀咕。他们总是觉得,尽管制作球台的任务已经落实到修理班,可球台的制作工艺毕竟还是相当复杂的,尤其是在各类资源处在极度匮乏的大环境下,几个从未见过大世面,并且只具备初级水平的小木匠,能够制作出真正达到使用标准的乒乓球台来吗?他们都有多年活跃在乒乓球场上的丰富经历,深知不同球台对球路和弹性会产生较大的影响,如果自制的球台达不到使用的标准,甚至比预期的质量还要差,不但会影响他们日常的训练效果,也会影响到他们在正式比赛中的正常发挥,乃至于参赛的名次。他们甚至认为,与其最后的结果不幸被言中,倒不如多走一点儿冤枉路,仍旧使用四连的标准球台进行必要的赛前训练。 实事求是地说,我和汪建林在这张球台的不同制作阶段,早已使用乒乓球进行过反复测试了,我们二人始终坚信,与标准的乒乓球台相比较,我们自制球台的弹性以及乒乓球的运行方向,均未出现过任何异常情况,当然这种自信也在胡卫东等人进行测试的过程中得到过基本证实。 胡卫东是第一个拿来球拍的人,当他站在球台的旁边时,仍然急促地喘着粗气,而且不等栾清等人到场,便手拿小小银球,沿着球台周边不断测试台面的弹性,甚至迫不及待的招呼一位会打球的战友,手持平底饭盆与他一起对打,急于测试这张自制球台的复杂心态溢于言表。看到栾清破门而入时,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一反儒雅常态,以无法抑制的兴奋,大声喊道:“栾大哥,这张球台简直太棒了,与标准球台相比,几乎感觉不到有任何差别。从此以后,我们可以安心训练,积极备战即将举行的首届乒乓球团体赛了。” 此时,礼堂内大多数战友已在议论声中听明白:团部正在筹备自内蒙兵团成立以来的首届乒乓球团体赛,而且,栾清还是一位打遍全团无敌手的顶尖选手,他身上肩负着为连队夺取最高荣誉的巨大希望。因此,他的出现立刻引起全体战友的密切关注,手拿平底饭盆正在怪模怪样,认真陪练的那位战友,立刻识趣地为栾清让出了场地。 栾清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已经换上了蓝色运动上衣,外面套着一件褪色的褐毛坎肩,棉上衣挎在肘臂上。听到胡卫东的呼喊声,他即刻将棉上衣扔给身边的一位战友,右手拿着球拍一边走,一边做了几个扩胸的热身动作,脸上流露出无以言表的灿烂笑容。 “那么矮小的身材,也是打遍全团无敌手的顶尖高手?”一位不了解栾清的战友带着满脸的怀疑小声说道。 “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虽然没见过他打球,但是很多人都这么说,应该不会有假吧!”二排一位与栾清关系较好的战友回应说。 正是吃饭的时间,礼堂里多数人都在埋头吃饭,只有十余名乒乓球爱好者站在球台旁边看热闹。然而,仅仅几个回合的试球,栾清便向众多战友展现出高超的球技,不仅动作规范,技术全面,而且球路刁钻多变,无论正反手推拉,还是近台短搓,远台高放,几乎无所不能,场下不断发出惊奇的赞叹声。此时如果有人说他具备一定的专业水平,大概不会有人违心予以否定。 高水平的球技和阵阵惊奇的赞叹声,吸引了越来越多尚且端着饭碗的旁观者,小小的乒乓球台周围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一些身材矮小的战友纷纷跳上接近一米高的舞台,远远地隔空观看,不愿远离球台,但却喜欢搞笑的顽皮小子,索性双手撑在其他战友的肩上为精彩场面高声喝彩。总之,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从未见过的兴奋笑容。 自从连队正式建立以来,大家还从未看到过如此热烈的场面,人群中不知是谁兴奋地喊了一嗓子:“赛一场!”,随后,“赛一场,赛一场”的热烈呼应声,以及饭盆、饭碗的急促敲击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为充分调动大家的情绪,满足大家压抑太久的强烈愿望,栾清把胡卫东和王殿臣叫到球台一边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随后摆开了久违的阵势,对阵双方是栾清和胡卫东,王殿臣担任裁判。我知道,这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一场不论输赢的友谊赛,与此同时也是决定这张自制球台命运的一场测试赛。可尽管如此,对阵双方还是打出了极高的水平,各种技战术的运用发挥得淋漓尽致,恰到好处。伴随比赛的进程,球台周围的喝彩声、助威声一浪高过一浪。很多人端着饭碗,却顾不上吃饭,更多的人则顾不上买饭,或者忘记了买饭,甚至就连负责分发饭菜的炊事员都忍不住挤进了人堆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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